73

“哎呀!啊——”楊若芳猝不及防,先被甩向車廂壁、而後跌到丈夫身上,下意識牢牢抱住其胳膊,驚慌失色。

周仁霖腦袋也磕了一下,他迅速張開兩手撐住兩壁,穩住身形,生氣質問:“你怎麽趕車的?!”

楊若芳也後怕不已地罵:“混帳東西,想摔死人吶?”

跟車随從們忙穩住馬車,亂哄哄争先恐後地說:

“大人沒事吧?”

“夫人,您怎麽樣?”

“你們哪兒的?竟敢攔我們的馬車!”

“活膩歪了吧?若磕着我們大人夫人半點,你們幾條命賠?”

有人攔車?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彼此眼中都有忐忑和疑慮。周仁霖深呼吸幾下,略定定神,右手剝開抱住自己左胳膊的妻子,掀開一小條簾縫查看:一小隊十個刀甲齊備的九門巡衛,正威風凜凜擋住去路:“我等戍衛此片城區,奉旨例行公事夜查,你敢抗旨?”那小頭領“唰”一聲拔出半截佩刀,寒光閃現,氣氛頓時緊張僵硬。

“我們是周府的,因二公子突發急病,現趕着去平南侯府請良醫。這還用得着查麽?”跟車長随神氣活現表明身份。

豈料那頭領卻格外鐵面無私,硬梆梆道:“我等只負責夜查,其餘無權過問。你們何方人士?地方的有路引嗎?京城的有廂冊嗎?裏面的人請出來,車內可有違禁物品?若外出尋醫問藥,可有大夫開具的——”

“哎哎哎!”周府長随簡直氣得發笑了,匪夷所思問:“這位大人,照您這麽說,夜間竟不得上街了?誰出門辦急事身上還揣着一堆文書的?”

“你這些話跟我們當差的說沒用,我們只是聽命行事,有意見請到相關衙門反應。”那人不卑不亢道。

楊若芳耐着性子聽了幾句,忍無可忍,一把擠開擋在門口的丈夫,憤怒掀開簾子,探頭出去厲聲斥責:“瞎了你們的眼睛了!別說是你們,就算是護城司的府尹高鑫來了,本夫人今兒也得過去!哼,要是有意見,只管去平南侯府反應。走!”語畢,重重摔下簾子,一肚子悶氣。

“遵命,夫人。”跟車長随趾高氣揚,用鼻子看十名巡衛,得意洋洋道:“幾位大人,我們當真有要事在身,請趕緊讓開吧。”

“唰啦”一片尖銳兵器出鞘聲,巡衛們悍然拔刀,迅速将馬車包圍起來,那頭領當機立斷,兩刀砍斷馬車車轅、再削斷套索缰繩,引發周家人一陣不敢置信的抽氣聲,目瞪口呆。

巡衛小隊長冷冷道:“我們位卑微末,既不認識周府相關人,更高攀不起平南侯府。這位夫人拒不下車,又搬出平南侯府來擋,我們不得不懷疑車內有見不得人的東西。”

楊若芳再度掀開簾子,定睛一看:車轅與馬車套索缰繩俱已毀壞,想走也走不了了。

“你、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阻攔損壞我的車駕?!”楊若芳氣得哆嗦,她橫行半輩子,還沒受過這種氣。

然而對方根本不理會,徑直喝令:“弟兄們上,搜!”

這下疑慮重重的周仁霖坐不住了,他連忙下車,心知對方有意阻攔,可卻打着堂堂正正例行公事的旗號!他有急事趕時間,只能好聲好氣地解釋說明,還要安撫勸住激動傲慢的妻子,真真焦頭爛額!

足足交涉快半個時辰,對方才勉為其難接過快步跑回周家取來的相應文書,慢吞吞,一個字一個字地研究,同僚間低聲讨論,再細致入微地搜查被毀壞的馬車、以及新趕來的馬車。

楊若芳脂米分未施,裹着披風站在夜風裏,面若寒霜,發誓事後定要整治眼前的巡衛小隊。

當楊家馬車終于被放行時,已是醜時末,但黴運仍未結束:回家新趕來的馬車剛走沒多遠,車轅就斷了!

一行人愣住,無措站在周府和平南侯府兩頭中間。

此時,那十名巡衛在前面巷口悄悄觀察,興致勃勃,小頭領滿意一揮手:“圓滿完成任務!走喽。”

“那群該殺千刀的混帳,一定是他們動的手腳!”楊若芳臉色鐵青,胸腔劇烈起伏。

“多說無益。你們還不趕緊回去趕車來?!”周仁霖氣急敗壞催促小厮,連連拍大腿,壓低聲音嘆息:“芳卿,這次你真是捋了虎須了!他是好招惹的嗎?那是臉硬心硬鐵腕冷血的主!如今發現他有斷袖的癖好,對你們是極有利的,他能多愛幾個男寵,沉迷色欲,不是更好?”

一聲久違的“芳卿”,楊若芳的心剎那軟了。當年濃情蜜意時:她喚他“周郎”,他直呼“卿卿”,她嬌羞嗔不像話,他便折中改為“芳卿”,專在床衾歡好時用。

“我只是為了宏兒。”楊若芳難得說幾句軟話:“周郎,咱們宏兒最近糟大罪了,傷成那樣,又被逐出國子監,躺在家中茶飯不思,做娘的能不擔憂嗎?想對方不過是個小太監,卻因傍上貴主就那般狂妄!我所做的一切,全是為孩子,難道還能為了我自己?”楊若芳垂首,發絲掩映,依稀有當年美貌世家女的風情。

周仁霖看得微微一怔,難得伸手輕撫妻子手背,語重心長道:“夫人,我也十分心疼宏兒、也為他擔憂着急,但宏兒為人不甚上進,整日結交些狐朋狗友,我督促他跟着兄長學辦事,他卻‘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屢次讓傑兒在二殿下跟前沒臉!家世就算再顯赫,可他畢竟是兒子、不是女兒,是一份嫁妝能送走的嗎?你愛子,我很理解,但不能總跟在宏兒後頭收拾爛攤子啊,他快二十了,究竟要父母護到幾時?”

楊若芳心神蕩漾,反手握住丈夫的手,無奈道:“你說的我不是不明白,知子莫若母,宏兒是不及傑兒懂事上進。今後你教子,我再不維護,定要宏兒也謀一份好前程!”

周仁霖欣慰颔首:“只要他聽勸,大了不敢說,出衆是沒有問題的。至于今後那位主的男寵,管他是太監還是什麽,很不與咱們相幹,撂開吧。”頓了頓,周仁霖神情凝重,微不可聞道:“聖心難測,陛下已有了春秋,儲君之位卻仍虛懸。慶王今年留京出任北營指揮使,且兼任西北統帥……陛下此舉難以琢磨,甚有深意。夫人,如今朝局複雜,你切忌再自作主張,岳父大人的脾氣,你難道不知?

想起父親,楊若芳一個寒顫,流露恐懼之色。

“聽你的,撂開就撂開,我才懶得跟太監過不去呢,有辱身份。”楊若芳撇嘴鄙夷,聽從了丈夫的勸誡。

一番波折,他們直到卯時才終于趕到平南侯府。

“大人,二姑娘與二姑爺求見。”府衛恭敬通報。

因戰功獲封平南侯爵的楊廣威臉色黑沉,面無表情道:“叫他們進來。”

“是。”

鎮千保,真名包鋒,四十多歲,長着一張過目即忘、平凡至極的臉。他正跪着請罪,當聽見“二姑娘”回娘家時,立刻不停額頭磕地,哀求道:“大人,此事與二姑娘無關,全是屬下擅作主張——”

楊廣威怒而擡腿,一腳踢得包鋒歪倒,語調森冷:“包鋒,你好大膽子,竟敢私自與慶王對上!若壞了大計,你想想你家幾十口人怎麽死。”

包鋒磕頭如搗蒜:“大人開恩,大人饒命!屬下本以為只是清理個市井之後宦門書生,不料慶王竟那般寵愛,親自為其出頭。您放心,屬下已在弘法寺布置妥當,慶王等人抓到的會是‘鎮千保’的屍首,從今以後,屬下不會再用那綽號行走。”

“亡羊補牢,實則晚矣!”楊廣威怒斥:“你若沒出手,用得着補救?你留下那麽些蛛絲馬跡,足夠慶王追蹤徹查,還有臉讓本侯‘放心'?!”

包鋒立即請罪:“屬下自知鑄成大錯,求大人賜死,屬下自刎絕不遲疑!只求大人饒恕包家,他們都當屬下已死了二十多年,早已斷絕往來。”

楊廣威口唇四周留有整齊數寸胡須,粗黑堅硬翹起,眼神銳利,兩頰瘦削,各一道深深法令紋。他冷笑道:“哼,你犯下如此大錯,想一死了之?二殿下跟前本侯如何交代?”

這時,楊若芳攜丈夫踏進書房,她一眼便看見好端端跪着的包鋒,頓時大喜過望:“包子?!你沒被慶王抓走?我就知道你機靈,真是太好了——”

“跪下!”楊廣威喝令。

周仁霖強忍妻子勾搭包鋒的憎惡煩膩,他謹言慎行,二十年如一日,見面便畢恭畢敬行叩拜禮,口稱:“小婿參見岳父大人。夫人,快先來見過父親。”

楊若芳忙撇下包鋒,快步走到丈夫身邊,一臉讨好的笑,剛屈膝說:“父親,女兒——啊!”

清脆響亮“啪”的一聲,楊廣威二話不說,一巴掌将小女兒掴得倒地。

“二姑娘!”包鋒驚呼,下意識伸手意欲攙扶,卻迅速硬生生縮回,眼看着周仁霖扶起他的妻子。

“爹?”楊若芳難以置信地捂臉,淚流不止,哭着問:“爹,你為什麽打我?”

“夫人,你冷靜些。”周仁霖把妻子按跪好,慚愧自責道:“岳父大人息怒,此事不怪若芳,全怪小婿失察大意,若及時發現并勸阻——”

“別說了!你不必為她遮掩求情,本侯心知肚明。但你身為一家之長,卻治家無方,太讓本侯失望。”楊廣威煩躁一揮手,對女兒知之甚深。

“小婿自知有錯,請岳父大人責罰。”

楊若芳感動地看看丈夫,嗫嚅忐忑道:“爹,不關周郎的事,都怪女兒一時糊塗,只想給宏兒出出氣——”

“住口!”楊廣威揚手又要打,卻被女婿苦勸不休,只得憤憤罷手,怒斥女兒:“慶王一貫強硬,出了名的不講情面,難對付、難拉攏,如今好不容易發現他有斷袖的毛病,老子巴不得他坐擁百八十個男寵、把手頭權力都交出來!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麽?跟個男寵過不去,不嫌丢人?”

楊若芳大氣不敢喘,噤若寒蟬。

狂風暴雨般,劈頭蓋臉訓斥一通後,平南侯下令:

“為父最後一次在殿下跟前為你們遮掩,今後不得再尋慶王男寵的麻煩!若再犯,你們自行去向皇後請罪,休怪為父無情。”

“是。”

“謹遵岳父大人吩咐。”

——

一具屍首停放,臉部烏黑紫脹,死狀恐怖。

“他就是‘鎮千保’?”容佑棠問,想靠近些看。

“小心!”容開濟迅速攔住兒子,嚴肅提醒:“此乃服毒身亡的人,諸位最好都別靠得太近。”

衛傑等親衛們忙解釋:“容叔請放心,沒毒。”

“這厮潰逃未遂,服毒是畏罪自殺,屍首并未變成毒源。”

趙澤雍負手踱步,繞罪魁屍首數圈,皺眉審視。

“這人皮面具真夠精巧的!”容佑棠感嘆。

此面具材質不明,薄如蟬翼,是從死者臉部取下的,戴着時竟能貼合膚色,需使用特制藥水才撕得下來。

“廖大興母親、打砸布莊的王五和郝三刀,他們均已指認此……面具。”容佑棠字斟句酌,末尾停頓一下,下了缜密結論,凝重道:“死者一直用人皮面具僞裝,誰也沒見過他真實面目,我們如何判定這究竟是否‘鎮千保’?”

容開濟苦惱嘆息:“确實。同樣的人皮面具,對方可以做上十張八張。”

“畏罪自殺,服毒身亡。”趙澤雍冷靜指出:“‘鎮千保’可能多行不義,就此死亡;也有可能事先察覺圍捕,找了替死鬼搪塞本王,他則改名換姓,繼續逍遙作歹。”

“倘若是後者,那他确實能耐。”容佑棠搖搖頭,打起精神道:“靜觀日後吧,萬望就此終結。不過,這三樁案子該了結了,免得官司總挂在護城司衙門,今後若再生波瀾,我另行狀告!”

容開濟無奈贊同:“也對。爹日夜盼着盡早銷案,國子監月底考核,好讓你能安心讀書。”

趙澤雍沉聲表示:“此案尚有疑點,需徹查到底!”

“好,繼續暗中調查。”容佑棠看着服毒自殺身份不明的屍體,沉重道:“如今表面線索已斷,算死無對證,結案可以降低可能潛逃真兇的警惕。他若找替死鬼金蟬脫殼,咱們将計就計,說不定将來會有突破。”

趙澤雍颔首,吩咐道:“來人,将這些送去護城司,傳本王的話,叫劉肅查查死者身份。”

“是。”

于是,容佑棠最近出的三場意外便暫時了結,只左臂的傷還要養上一陣子。

十五這日,天還未亮,正是平時睡得最香的時候。

北營正門卻陸續趕來許多人,烏泱泱一大片,全是緊張興奮的年輕人。其實城門尚未開啓,他們唯恐落後,故昨日便出城,借宿郊區農舍。

人雖多,卻有序安靜,絲毫不聞喧鬧叫嚷,只有交頭耳語和衣料摩擦、鞋靴踏地的聲音。

由慶王統領的北營,像矗立了一座需仰視的無形高山,給前來應征的年輕人以極大的壓迫力。

他們敬畏又憧憬,極目望向整肅營門內部,豎起耳朵聽軍中嘹亮操練聲,打量已建成的幾個高瞭望塔——塔上熊熊燃燒巨大火把,于黎明前的夜空格外耀眼矚目,照亮年輕人雄心勃勃的眼睛。

衆人三三五五,紮堆等候募兵開始。

“磊子,我腿肚子有些軟。”

洪磊肘擊朋友一記,耳語罵:“別丢人啊,怕甚?告示寫得很清楚:募兵首先要求家世清白、忠君愛國,這點咱絕對符合!其次是簡單問詢,無非姓名籍貫查三代,看人的身高體型與機靈口齒,據實回答就行。然後考校武藝底子、反應速度與耐力,咱打小習武,文的不行,武的随便考!”

洪磊躊躇滿志,躍躍欲試,他費好大功夫才說服親人來投北營,昨晚興奮得翻來覆去沒睡着。

陳際一身武人短打,寬肩長腿,猿臂蜂腰,肌肉健壯,雙目有神,正踢腿蹦跳舒展筋骨,屬于“最不用發愁”那類,被周圍人視如勁敵。他滿懷希望小聲問:“待會兒能見到慶王殿下嗎?”

洪磊遲疑搖頭:“不能吧?他肯定很忙的,多半派手下将軍主持募兵。”

“上次有事絆住腳,沒跟你們來目睹慶王其人,悔得我腸子都青了!”

陳際安慰朋友:“放心,等咱進去後,肯定有機會見到主帥的。”

“佑子昨兒沒回家,帶傷忙碌,歇在北營了,待會兒看能不能見到他。”洪磊很記挂朋友。

“容哥兒有差事呢,估計沒空閑逛。”陳際下腰壓腿、馬步弓步,熱得滿頭汗。

四周有心留意的人紛紛變了臉色,鄙夷輕蔑,同仇敵忾以眼神交流:喲呵,好大口氣,你們就一定能進去了?

肯定家裏有人,靠關系有什麽了不起的!

呸。

辰時正,天色已亮,營門緩緩開啓。

洪磊等人精神一震,忙擡頭挺胸,身姿筆挺面容端正。

卻見崗哨換防,衛兵身穿統一軍服,步伐擺手一致,手按刀柄,齊整肅穆,目不斜視,連半眼也沒看門口。

好威風啊,真有氣勢!

兩刻鐘後,天色大亮,應征者脖子伸得發酸,終于見到有幾名士兵擡桌椅、帳篷等物出現,沉默不語,快速搭建了幾個募兵臺。

又一刻鐘,郭達身着高品武将輕甲,率領卓恺等七八人,昂首闊步出營門,他是戰場上見慣血的,氣度非凡,雖沒板着臉,卻仍威壓逼人。

郭達掃視半晌,滿意點頭:

“不錯,來了不少小崽子。待會兒好好地挑一挑,寧缺毋濫。”

衆屬下恭謹領命。

郭達登上高臺,半句廢話也無,朗聲簡潔道:“諸位,此次募兵為期三日,條件早已明文告知,公開公正,露天考核,擇優為國選棟梁。通過第一輪選拔者,名單将于本月十八貼出告示。”而後郭達幹脆利落一揮手,下令:“即刻開始!”

“是!”卓恺等人躬身領命,他并非主考,只是協從,負責考校應征者武藝。

幾個募兵臺前頓時排起長隊:

有些人緊張得說不出話、有些人則緊張得喊着說話,聲音直哆嗦,卻無人譏笑,因為各人自顧不暇。

郭達坐鎮最高處,時不時負手下去募兵臺轉悠幾圈,偶爾親自詢問考校。

巳時中,容佑棠忙完正事,他惦記關心洪磊等人,匆匆趕去營門,路遇正準備出去視察的慶王,遂同行。

“傷口如何?”趙澤雍低聲問。

“完全不滲血了,估計很快結痂。”容佑棠摸摸左臂,四處看看,好奇問:“殿下,陛下不是派平南侯監督巡查募兵嗎?他還沒到?”

平南侯若抵達,理應先拜會慶王,并共同進出。

趙澤雍面色不改,嚴肅指出:“堂堂一代功侯,早到怎能顯出身份尊貴?重要人物往往壓軸出場。耐心等着。”

哈哈哈~

跟着的人想笑又不敢笑,憋得難受,咳嗽聲四起。

容佑棠繃緊臉皮忍笑:殿下涵養上佳,極少極少那樣說話,可見平南侯其人……不妙。

當他們走到營門時,卻發現臨時校場圍了好一圈人。平南侯坐鎮高臺,正悠閑喝茶。

“殿下,他來了。”容佑棠話音剛落,扭頭一眺望,頓時吃驚,忙跟着慶王往校場走,進入人圈一看:郭達輕甲已除,僅着中衣軍褲,一腳将洪磊勾得倒地。

“起來!”郭達喝道:“好小子,還算懂些拳腳功夫,竟能撂倒考官。你若能撂翻本将軍,那才叫本事!”

洪磊渾身灰撲撲,摔倒立即起身,鬥志昂揚,初生牛犢不怕虎,奮勇朝郭達發起進攻……可交手沒兩招,又被撂倒摔趴在地。

但不等郭達開口,他就飛快爬起來,毫不遲疑畏懼,再次出手。

如此反複再三:被打趴、起來;再被打趴、又起來。直到筋疲力竭氣喘籲籲。

“服了沒?”郭達笑問,他熱得脫掉衣服,露出精壯布滿大小傷疤的上身,震得洪磊肅然起敬。

“服不服?”郭達又問,随手用衣服擦汗。他看見了慶王,點頭致意,卻并未提醒。

洪磊背對,他高度緊張戒備郭達舉動,無心留意其它。

期間,容佑棠除關注洪磊外,一直悄悄觀察高臺:

若論出身品級,慶王遠比平南侯高。可如今殿下站在校場,平南侯卻端坐高臺——等着慶王行禮問好嗎?

真狂傲。

此時,洪磊崇敬完郭達的傷疤功勳後,梗着脖子喊:

“不服!我不服!”

容佑棠忙回神,眼神焦急:你個愣子,緊張昏頭了嗎?

慶王莞爾,緩步上前,威嚴問:“你連敗七次,為何不服?”

洪磊倏然扭頭:慶王殿下?!他呆如木雞,傻站着不動。

陳際容佑棠等人眼珠子快瞪脫眶:主帥駕到,趕快行禮啊!

“總、總之,我不服。”洪磊重複,用力咽唾沫。

郭達樂道:“怎的?剛才輸得不夠心服口服?”

“輸一萬次,我也不服。”年輕氣盛的洪磊說。

趙澤雍虎着臉,挑眉,剛要開口,身後卻傳來平南侯的呵斥:“豎子狂妄,難當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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