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離開相府

治席一桌,與者六七。

安茹意病妝素裹而去時,幾位妹妹和姨娘皆已到場,安廣能一擡頭,便能看見那個大方清瘦的身影,款款而來,典雅有儀。

可惜了啊,安廣能暗嘆,若是安茹意能夠入宮,單憑這份氣态,就能拔得頭籌!

但一想起複試那日重發的高燒,安廣能什麽心都死了,兩次選秀,偏都遇上大病,只怕她這女兒與皇宮是當真沒有緣分。

“爹爹,”安茹意福了福身,視線一掃,“見過蕭姨娘、王姨娘、李姨娘,還有兩位妹妹。”

王雪鳳今日心情好,當着衆人的面,就不計較她将蕭清的名字放在自己面前了,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茹意,你的身子不好,還要親自來此,真是辛苦了。”

她這身子為何不好,席上除了安廣能都能猜個大概,可惜,還是猜錯了。

安廣能點了點頭,笑道:“入席吧,今日是家宴,不必拘禮,盡情說笑即可。”

安茹意十分好笑,安廣能這句話怕是就連他自己都不相信,斂眉收容,安茹意淺笑道:“是,爹爹。”

款款落座,安品笑着對她點了下頭,不遠不近的距離,安凝想要親近,卻被李入畫拉住,歉意地笑了笑。

安玲珑入了宮,遲早都會賜下名分,王雪鳳在府中的地位自然有所提高,那麽此刻親近,若是被王雪鳳記上一遭,日後她們在府中的日子怕是也不好過了。

唯有蕭清,她雖然莽撞直接,但不乏小聰明。

王雪鳳得了勢,此刻若再不府裏人的支持,只怕日後更加得不到好,安廣能的愛妾,又怎麽比得上宮妃之母?

蕭清見安茹意落座,立時笑開,舉杯道:“相公,府裏的二小姐能入宮闱,乃是相府之幸,刻下人已到齊,咱們該先舉杯才是。”

安廣能大笑一聲,“清兒說得是,來,為玲珑入宮,我相府當吃一大海!”

才說完,他又頓了一下,道:“茹意,若是不能喝酒,不飲也可,莫要逞強傷了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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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茹意咳了一聲,還是拿起了酒杯,臉上露出喜色,“爹爹說得哪裏話,二妹妹能服侍皇上,此乃天家恩賜,我身為她的姐姐,怎能不舉杯以賀?”

安廣能欣慰地看着她,“你且自在便可,不必盡杯。”

這次安如意倒是沒有拒絕。

她掃了眼王雪鳳,那高興舉杯的臉都有些僵硬了,笑得眼角的肉都在抽搐,擠着皺紋冷冷掃了她一眼。

“茹意既然身子不好,何必盡杯?玲珑畢竟是你的妹妹,若是因此一杯傷了她姐姐的身體,只怕心裏要不安呢。”

安廣能呵呵笑道:“閑話不必多說,為我府玲珑,盡此杯!”

安茹意似笑非笑,将就被拿到面前,卻只是輕輕一抿,當真只是盡了個形式。

杯盞落桌,安廣能便忍不住說起玲珑的好,又道:“天家選秀,步步皆艱,玲珑能入選,可見其才德兼備,雪風,這些年,你辛苦了。”

“哪裏的話,”王雪鳳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樣子,“妾身得以教導玲珑,還不是仰賴相公,玲珑那孩子不過是得了相公三分堅韌,方成如今大家閨秀罷。”

安廣能就喜歡聽這話,不免有些飄飄然,伸手按在王雪鳳手上,“這些年內宅打理,也多虧你了。”

話一出口,與席之人便忍不住冷冷地揚起嘴角。

蕭清不欲王雪鳳獨出風頭,立刻執杯湊了上去,又是一番祝賀奉承言辭,聽得底下人好不牙酸。

安茹意從頭至尾都是靜靜坐着,只在下席前稱喜道賀,不過随喜罷了,淡笑面目之下有怎麽樣的心情,誰在乎呢?

安廣能最後是被扶回房間,王雪鳳自然伴其左右,蕭清憤而離去,李入畫牽着安凝也離開,安茹意看着散席後的桌子,對着桃紅冷笑,“這一桌子的虛情假意,你可看清楚了?”

桃紅點頭,她早就等得不耐煩了,“也就相爺一個人高興,呵,相爺可真是貴人多忘事……”

“行了,”安茹意輕飄飄地說道,“他再怎麽喜歡自欺欺人,好歹畢竟是我爹不是?”

桃紅吐了吐舌頭,扶着安茹意往飄雪苑裏走,邊走邊道:“今兒也累了,小姐,咱們還裝病嗎?”

安茹意默了默,看着抄手游廊頂上挂着的大紅燈籠,前路凄清,除了這些燈籠什麽都沒有。

她嘆了口氣,看向桃紅,有些遲疑道:“桃紅,如果,我說如果,我想離開相府你會不會跟我一起離開?”

桃紅有些詫異,她靜靜看着安茹意半晌,最後點頭,十分肯定,“小姐放心,桃紅自小在外流浪,知道怎麽活下去,管小姐去哪裏我都會跟着小姐!”

安茹意抿了抿唇,回過身抱着桃紅,頭擱在她的肩上,“有你們,真好。”

出府的話安茹意也只是說說而已,父親尚在,怎可遠游?

況且,她是對安廣能無比失望,也擔心安玲珑的報複,可是不到逼不得已,她不想離開娘親生活的地方。

如果她有安凝那樣的性子,或許她還能做出這種事來,可惜,她不是。

……

翌日,皇宮。

皇後正殿坤寧宮,諸位秀女、妃嫔拜見,冷玥一步步走向皇後之位,首下所坐貴妃徐鄭卻已早早落座。

鎮遠老将軍輔佐高祖登基,身有從龍之功,有世襲罔替之功德,即使是身在帝位的宋子安,說話做事都要看大将軍的臉色。

這會衆人都起身相迎,唯有她是端坐于前,豪爽地笑道:“皇後娘娘來的遲了,姐妹們可都等了好久呢。”

此刻,徐鄭身着繡花對襟,頭發也紮成一束,與周圍一衆的華服比起來,甚是突兀。

皇後見周圍的目光都投向了徐鄭,面色不霁,開口道:“徐貴妃今日着裝是否有些不太得體?”

徐鄭露出微不可查的冷笑,“臣妾這件衣裳,乃是皇上禦賜,如此穿戴,更顯臣妾對妹妹們的看重,又何來不得體之說?”

入宮兩日,便見皇後貴妃明槍暗箭,分明笑意三分葳蕤,奈何冷意十分刺骨。

安玲珑默默打量起徐鄭和冷玥,最終,還是将視線放在了冷玥身上。

哪怕冷家是安家的對頭,但皇後,畢竟是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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