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嫁女

女兒到底是自己的女兒，是安廣能最愛的流殊為他生下的女兒，眉目間還有流殊六分顏色。

安廣能對她笑着點了下頭，放心吧，爹爹不會讓你出事的，冷氏一族跟安氏一族僵持了太久，就算為了後代子孫，也該有個結果了。

女兒出嫁，他這做父親的總要給她備份厚禮嘛。

安茹意好像在那一刻感受到了什麽，她的鼻子忽然有些發酸，酸得眼淚都要泛紅。

安廣能卻又搖頭，用嘴型告訴她，“大喜的日子，不要哭。”

安茹意微乎其微地點頭，多年怨氣似乎都在這一刻遠去，離別真的能夠帶走太多東西了，也能讓人看開太多東西了。

這一次，不需要曲意逢迎，不需要裝腔作勢，他的爹爹是真的給了她一次從未有過的關懷，哪怕父女之間一句話都沒有說，但安茹意就是感到了那份真正來自父親的溫暖。

她閉了閉眼，收起眼裏過于渴求的情緒，而後擡頭，看向皇後冷玥，讓宋子安第一次在他面前暴露了脆弱和痛苦的冷都的女兒。

掌印太監拿着聖旨和印玺站在旁邊，她們各自站在各自的位置上沒有動彈。

許久，宋子安坐上了永華宮的龍椅之上，右邊稍矮之處，冷玥落于皇後寶座，其下，兩章貴妃椅放在第二層中間，徐鄭已經坐上了左邊，右邊空置。

宋子安道：“行禮吧。”

太監拿過長長的聖旨，尖銳的聲音在殿中殿中響起，當日太和殿前的那些話原樣念出，卻更讓所有人震驚。

因為這裏不是太和殿，是永華宮，西晉歷代後宮嫔妃冊封必落之地，宋子安當衆說了“願結同心”四個字，皇後威嚴何在？

可是沒人敢在此刻反駁。

太監最後道：“欽此，謝恩，受印！”

安茹意緩緩跪地，小心扣頭，深怕頭冠會掉下去，好在它還牢牢實實地嵌在頭發裏，安茹意暗送口氣，大聲道：“臣妾領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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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安迅速開口，語中笑意極深：“快平身吧。”

捧着貴妃印玺慢慢起身，安茹意一步一步登上太和殿二層貴妃層，坐上貴妃椅，擡頭與宋子安相視一笑。

冷玥臉色更加難看，徐鄭卻輕輕笑着挑眉，“如何，是不是覺得頭上頂着榴蓮，深怕不小心榴蓮掉下來砸中了腳？”

安茹意噗嗤一聲笑出來，這個形容太貼切了，她看着徐鄭，眼裏流轉着相似的情緒，“姐姐說笑，可知我腳上也墜着東西，難走得很呢。”

冷玥輕聲道：“禮數還沒有完，兩位妹妹若要聊天，下去再聊也不遲。”

宋子安唇角微微放出冷笑，同自己的兩位貴妃都對視了一眼，沒有說話。冷玥已經快失了理智，宋子安做得如此露骨，不生氣才真叫人奇怪，如今的情況，二人早就已經是貌合神離。

冷玥看向外面，道：“讓嫔妃進殿行禮吧。”

公公頭冒冷汗地點頭，大聲複述了皇後的話，而後小心翼翼地回到自己那暗淡的小角落，縮起了脖子。

安玲珑目不轉睛地經過了安廣能，上官明明與鄭之容慢慢走了進來，其餘良人嫔妾都在身後。

多日前，她們也是這樣的陣仗，那還說是為了拜見皇後，今天，相似的陣仗，卻是為了拜見橫空出世的貴妃，安茹意。

而比她還要早進宮的妹妹安玲珑，依舊在嫔妾之中，她的笑話還在阖宮廣傳，人們樂于嘲笑失敗者，有了安茹意的對比，她的失敗更加令人津津樂道。

那些話就算在初華宮中也能聽到，秀紅帶她散心，他們就在後面議論紛紛。

“姐姐大方優雅，妹妹暴躁易怒，姐姐成了貴妃，妹妹入宮就連番大錯，嘿，這對姐妹可真有趣。”

“對比出高下麽，靜良人長得是不錯，可就是太蠢了，一點腦子都沒有。”

“連初夜都被皇上置之不理了，噗，聽說皇上是深夜帶回安茹意的，該不會那天晚上其實皇上是和……”

“別說，還真有可能！”

“哈哈哈……”

該死的笑聲，該死的諷刺，可是現在只能忍，只要忍過去，總有動手的機會，她就不信，安茹意真的能迷惑宋子安一輩子！有皇後在，她在後宮還有崛起的機會！

而且，皇後已經說了，要助她登上龍床，只要有了子嗣，就是安茹意也必須讓她三分！

不就是貴妃之位嗎？安玲珑握緊拳頭，安茹意當得起，她安玲珑憑什麽當不起！她不僅要當貴妃，還要當皇後！

可是，皇後現在說：“行禮吧。”

皇宮中年齡最大的嬷嬷站出來說：“跪，拜！”

安玲珑嘴唇發白，最後也只能忍住，深深地低着頭，慢慢跪了下去，輕輕道：“嫔妾見過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見過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見過……徐貴妃娘娘，安貴妃娘娘！”

安茹意低頭看着安玲珑，臺階之下，乖覺行禮的人隐隐給她一種怪異感，莫非是貴妃之尊吓到她不敢作妖了？現在連擡頭都不幹了？

沒有理會她，宋子安在老嬷嬷念出“禮成”之後便站起了身，略過皇後，直接來到安茹意面前。徐鄭笑意更深，若有所悟地看着安茹意，目光中竟然帶了兩分憐憫。

“茹意，走吧，”宋子安道，“今日不上朝，我們回宮。”

安茹意看着他眼裏的溫暖，丹鳳眸中的淺色光亮，微微一笑，“嗯，我們回宮。”

宋子安帶着安茹意來到外面，站在了安廣能面前，安茹意輕聲道：“爹爹，你的身體還好嗎？你……還生氣嗎？”

安廣能笑了一下，竟是難得的灑脫，“氣什麽，今日我與流殊的女兒出嫁，嫁給我西晉的天子，嫁給你喜歡的人，為父當然要為你高興。”

安茹意難抑激動，安廣能一句真真貼心的話讓她方才才忍回去的眼淚瞬間又要流出來了，但她不能哭，她高興地看着安廣能，“爹爹，女兒會經常回去看您的。”

安廣能無奈搖頭，傻孩子，皇宮大內哪是說出來就能出來的。

宋子安抱手行禮，行的是晚輩對長輩、女婿對父輩的禮，這也是西晉的規矩，安廣能受得。

他道：“您放心，我不會讓茹意受委屈的。”

安廣能看着少年天子，長嘆口氣，也抱拳道：“還望聖上……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