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惠安鎮(三)

待臨淵默不作聲地消化完後,轉身向竹屋走去,屋裏的那人便尋聲回頭望着來人臉上再也瞧不出什麽異樣,心裏又是一陣哂笑。陳吟側着身,肘搭在茶桌上,手撐着腦袋,擡眼懶懶地望着臨淵那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散散地調笑道:“哎喲,白龍神座又回來啦。”陳吟的聲音實話講是極好聽的,尤其是像現在這樣充滿戲弄的意味時便更有幾分誘人的□□摻入其中。

臨淵從陳吟身旁直直走過并未再俯視又或是斜視他,就是連瞧他一眼也沒有就徑自坐到了陳吟的對面,沉着聲音說道:“休再胡鬧。”

臨淵不得已擡頭直視着眼前人,靜靜開口道:“現今,可告知冰玉的去…”話沒說完的原因是因為在這不大的空間內響起了一陣不小的聲響,而這聲響的來源正是坐在臨淵對面的陳吟,陳大公子。

只見陳吟面不改色的看着臨淵,一手托着下巴,眨了眨眼,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肚子,“我餓了。”

臨淵靜默片刻,阖上眼輕呼出一口氣,仿佛是在隐忍着某種将要迸發的情緒,但是優于常人的教養不允許他這麽做,最終他還是起身出了竹屋打算去給這位真神弄點吃的。

陳吟看着消失蹤影的臨淵,心裏默默道:這呆子真是越來越自覺了。

不出半柱香的功夫臨淵就拎着食盒回到了竹屋,只見那陳吟已把幹了的烏發随意紮了起來,格外凸顯出幾分誘媚。而聞見飯菜的香味,那陳大公子就跟重生了一般,邊開着食盒邊湊上去用力嗅了嗅,咧着嘴露出光潔純白的牙齒,沖着臨淵笑道:“遇仙居的菜色!”臨淵回應他的只是那張冰冷到極致的臉,陳吟也未來得及惱,一邊從食盒中拿出菜一邊說道:“可有帶酒來?”

臨淵愣了片刻,似是想起了什麽,又淡淡說道:“喝酒誤事。”

陳吟隐約覺得這呆子對飲酒一事頗為在意,又見只有一副碗筷,便禮貌性的問了問:“你不吃?”

臨淵擡了擡手,面無表情道:“無礙,你只需告訴我冰玉的下落便可。”

陳吟如今實在無甚理由再繼續撒潑無賴了,便邊吃邊說道:“關于冰玉,我知道一個地點就是瀛洲西山,其他的我也是只有些零散的記憶,”說罷他擡頭望了望臨淵,果不其然,那呆子的臉色越發不好看了。

“這真是大實話,我一醒來便是在這馬蹄山,身無分文,身上還有幾處傷,也不曾記得往事,只曉得我名為陳吟和蒼穹上境的種種,另外還記得一處地名,就是瀛洲西山。待我能起身後我把所能憶起的全部記了下來,前後整理了一下,便覺得那地名定然與萬古冰玉脫不了幹系。後來待我下山遇見遇仙居的掌櫃,問他蒼穹上境是何處,他告知我那是修仙之人所居,我瞧了瞧我這身板,所以我認為我定是在機緣巧合之下意外得知了蒼穹上境的秘聞,被人追殺,受了外傷才失去了記憶。”

臨淵看着眼前人這般厚顏無恥又頗有自知之明的樣子,也實在不知應該作何反應是好,便接着問道:“聽你昨夜初遇我時說的那番話,是見到了來尋你之人了?”

陳吟往嘴裏送了一大口肉,說道:“何止是見到,這都是那掌櫃的不是,初起說好的只是略讀而已,誰料想他竟然出了本書,還起了名字,最可氣的是他竟然留了我的名字還把我的住處告予他人。我這些日子除了躲怪,還要躲那些人,真是擾得我不得安寧。”

臨淵無聲望了陳吟片刻,開口說道:“山下人均說從未有人見得你面。”

嚼着肉地陳吟住了口,擡眼看着臨淵,頗有些生氣道:“你胡說些甚!那我在山上見得那些男男女女都是死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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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淵搖了搖頭,淡然道:“許是有人故意為之,不讓知你消息的人而歸,引我上山來見你。”

“來見我何?”陳吟不解道。

“不知。”

陳吟:“……”

“此山陰氣重的很,你是如何保命的?”臨淵沉吟道。

“我在馬蹄山醒來時,手裏有這個”,陳吟說着放下筷子,從腰間拿出一串手珠交與臨淵,“這珠子頗有護體之功,一般小妖近不得我身,只是昨日将其落于這竹屋裏了,又恰好遇見那兩只樹妖,才……”陳吟及時打住了,他怎麽能在那呆子面前說出“才被你所救”這種話。

臨淵見到那珠子雙眸倏地收緊,他緊緊盯着眼前人,似是要說什麽。

陳吟被他盯得有些發麻,提防道:“如此看我是作何?”

臨淵緩下神來,斂目淺淺搖了搖頭,他低頭看着念珠,一百零八顆沉香木珠加附四顆紅珊瑚珠均勻參入精制而成,每顆珠子上都镌刻着獸紋,臨淵輕拂于上,感知這珠子裏有一股不弱的力量,但是又隐隐與臨淵相悖,或者說是不願順從,就如同,它的主人一般……

如此念珠,天下唯有一串……

臨淵将手珠還與陳吟,低聲道:“妥善保管。”後又淡然開口:“你可願與我同去瀛洲?”

陳吟緩緩擡頭,擡眼懶懶地盯着臨淵。臨淵知曉若是這真神想要幹點什麽了,就會是這種眼神。

“邀我同行?”陳吟的聲音散散地,甚是好聽。

“嗯。”

“管吃嗎?”

“嗯。”

“管住嗎?”

“嗯。”

“關鍵時刻護着我嗎?”

“...嗯。”

“聽得我說嗎?”

“...嗯。”

“甚好,那便去。”說罷,這真神便又開始胡吃海塞了。吃了一會,像是想起某件十分重大的事情一樣,陳吟恍然間擡頭問道:“若是你做不到你應承我的該如何?”

臨淵無言瞥了他一眼,道:“本座從不打诳語,說到便做到。”

臨淵瞧着那真神已經吃完,便拂了拂衣袖起身準備出門,陳吟喊道:“去何處?”

“遇仙居。”

“為何?”

“還食盒、索路線圖。”

“……”這呆子可真是惜字如金吶!陳吟便收拾了殘羹拎着食盒匆匆趕上,畢竟他也沒什麽可收拾的,這也算是“赤條條來去無牽挂”了吧。

畢竟是青天白日,臨淵總不能如此光明正大的化成龍身,更何況還有這個真神在此,臨淵也實在不想讓他騎在身上。于是,兩人便開始步行下山。

陳吟拎着食盒走在前面,走的甚是無趣,便想開口說幾句話,“哎,呆...不是,白....”

臨淵漠然地看着支支吾吾頗有些糾結的陳吟皺着眉,側着頭,手還停留在半空中指向自己。

陳吟這才想到他都沒有好好叫過這個呆子啊!該給他起個名字的,叫什麽呢?又不能真的叫他呆子,自然也不會開口叫他什麽“神座”,那叫什麽呢?白龍嗎?可這是凡間,哪有叫一個好好的人為白龍的!

幸好陳吟這一路都在思考着該給臨淵起個什麽名字才好,并沒有招惹臨淵,兩人午時才走到遇仙居。

邁入遇仙居大門,陳吟便一眼就看見了那櫃臺後的掌櫃,便氣不打一處來的沖了上去。由于是午時,因此來用餐的人并不少,滿廳的人看見兩人無一不是側目注視,因為陳吟首先沖進去,所以人們自然先看見他,只覺得這身着一身黛青的青年好不俊美,皮膚甚白,而雙唇又是嬌滴的殷紅,兩眉間的紅痣又增添了一分秀美。而随後進來的那位青年更是恰如如同仙人下凡般,身量比前者更高一些,颀長挺拔,身着白衣上面繡着錦雲暗紋,束着高高的發冠,佩着白玉簪,雙眉輕揚漸入于前額的發絲中,雙目微閉,薄唇微抿,神情雍閑散懶卻帶有王者的矜貴。如此二人,真的不是從天上下來的神仙嗎?

臨淵無言看着櫃臺後雙手交叉在胸前對着掌櫃橫眉冷眼的陳吟,以及在陳吟身邊不斷賠笑作揖的掌櫃,若是由着這真神胡鬧下去便不知猴年馬月才可踏上前去瀛洲的路程了。于是臨淵便走向櫃臺,打斷了二人的戰鬥局面,問掌櫃要了前去瀛洲的簡捷路線。

二人出了遇仙居便向南界走去,據掌櫃所言,那瀛洲是屬南界的,而惠安鎮屬東界,因此自此前往瀛洲還需翻越兩座大山,黑羽山和須眉山。

惠安鎮雖說不大,但以人力走起來還真是累得很,臨淵和陳吟走了半日也只是到了惠安的臨界,依舊沒有出鎮。由于天色已晚,臨淵顧及陳吟的體力,便沒再繼續趕路,便随意找了一處客棧暫住。

“為何只剩一間了?”依照某人的個性若是真剩一間房他也會臉不紅心不跳的去睡那唯一一張床,所以臨淵實在不懂這位真神為何這般反應。

“實在對不住兩位,如今南界那邊不太平,本店裏多是從南界那邊逃難過來的百姓,兩位不如将就将就?”店小二一臉歉意地說着。

陳吟也不是不肯将就的主,只是和這呆子的話那就得另當別論了。

“要了。”臨淵說罷便把幾粒碎銀放在了櫃臺上,直接忽略了某人的的臉色,便又開口問着小二:“有勞,閣下可知南界有何不太平?”

小二見此人器宇不凡,又出手大方,便欣然答道:“我也是聽那逃難過來的百姓說的,如今那南界屢次出現異獸,還有人說曾見到了天上的人吶!”邊說着小二邊伸着食指朝上指了指。

“可知是何種異獸?”

“好像大多都是鳥類,大家都說是長着翅膀在天上飛的,可究竟是什麽咱們也都沒見過不是,誰也說不清那究竟像什麽。”

臨淵聞言便陷入了深思,沒再接着問,便随同小二到了客房。

作者有話要說:

改了臨淵初見念珠的反應,也就是說臨淵在此就猜出陳吟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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