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血痕(三)

次日,陳吟醒的格外早,因為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跟某人證實一下。陳吟想了很久,因為他考慮了許多因素,比如這呆子會不會酒醒之後就将所做之事忘了,還有如果問的太直接的話,那呆子畢竟是神座,如果讓他有失顏面也不太好。

陳吟最後打定主意推門而出,發現他們三人還未出門,他便倚在門前靜靜觀察着那處的動靜。

不久後,随着開門聲,臨淵三人便翩翩而出,全然沒了昨日的失儀。

陳吟雙手抱胸,怡然踱到三人面前,意味悠長地望了三人一眼,笑吟吟地說道:“早啊,三位。”

臨淵居高臨下地瞥着陳吟,有些防備地開口:“有事?”

陳吟看着臨淵又是這副道貌岸然的模樣,實在是與昨晚相差太大,他強忍着笑意,将前臂搭在臨淵肩上,手則拍了拍了他,道:“來來來,這邊說。”

臨淵并沒有将陳吟的手拉下,而是十分配合地與他走去了一邊,開口問道:“要說甚?”

陳吟清了清嗓子,仍然保持雙手抱胸的姿勢,含笑開口問道:“白二,我昨晚許是有些醉了,記不太清昨日晚宴之後的事,想問問你可還記得。”

臨淵誠然,道:“記得。”

陳吟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接着問道:“那晚宴後,發生了什麽?”

臨淵道:“見你頗有醉意,将你送回屋內,我便走了。”

陳吟皺着眉,問:“沒了?”臨淵老實地點了點頭。

陳吟摸着下巴,開口:“那你可曾同我講過什麽,或者可曾聽見別人說什麽?”臨淵:“未曾。”

陳吟打量着臨淵,這呆子的表情倒是無可挑剔,“當真?”

臨淵:“當真。”

陳吟疑慮地瞥着臨淵,這呆子的确不像是扯謊的樣子,看這樣是把自己醉酒後在他屋內的所言所為皆是忘記了,他對臨淵說着“你且等着”就走向了仍站在原地的青司木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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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吟:“兩位仙君在昨日晚宴後,回屋途中可曾說過什麽。”

二人相視了一眼,皆是默然的搖了搖頭。陳吟看着兩人,點了點頭,又回頭看了一眼臨淵,好嘛,人家三位倒是會忘,只把自己失态的那部分忘記了,這也是種本事!可總歸人家三位皆是正人君子,若是揭短就不好了,指不定哪日他們能自己想起來自己曾幹過這等蠢事呢。

陳吟最後拍了一下手,笑道:“無事了無事了,我就是怕昨日可曾做了什麽不得體的事,既然三位皆是說沒有,那便是沒有了。”

這時初七騰騰跑來,笑呵呵道:“四位公子皆是起了,我與夫人做了點早食給衆公子,這便去用吧?”

陳吟一行人往前院走着,在廳內見到了已然能獨自下地的劉掌櫃。見到陳吟等人,劉掌櫃十分欣然道:“各位睡得可好?”

臨淵與青司木華皆是禮貌性地颔首示意一番,陳吟拱了拱手,道:“甚好,劉掌櫃睡得可好?”

劉掌櫃爽笑道:“好好好,陳公子昨日不勝酒力早早便醉了,可有不适?”

陳吟禮道:“有勞掌櫃挂心,在下并無不适”,陳吟看了一眼臨淵,眨了眨眼,又回看向掌櫃開口:“劉掌櫃,我等有一事相求。”

劉掌櫃聽聞正身,道:“各位盡管說,只要劉某能做到,定會去辦。”

陳吟笑道:“在下見掌櫃如今已能獨自行走,便想着邀您一同去莊內各家敲門詢問是否有病者,若有,則為其醫治。”

劉掌櫃點了點頭,道:“諸公宅心仁厚,劉某自愧不如,公子行善事劉某自會同行,只是大家對這濃霧的來由衆說紛纭,無一不說是鬼怪作祟,怕即便是我去敲門,也無濟于事啊!”

陳吟道:“至于濃霧劉掌櫃不必擔心,此事白公子自有方法。聽掌櫃的意思是願意與我等同去了?”

劉掌櫃道:“那是自然。”

陳吟拱手道:“在下謝過了,那咱們用餐後便去?”

劉掌櫃:“甚好甚好。”

陳吟随着劉掌櫃往裏走,臨淵無聲走到陳吟身邊,壓着聲音沉聲道:“多謝。”

陳吟勾唇擡頭:“為何謝我?”

臨淵也看着陳吟,目光順和,“甚多。”

陳吟盯着臨淵幾瞬,輕笑道:“不必,先前在黑羽山中巨鵬之毒時,我說過日後也會照顧你的,你莫不是忘了?”

臨淵斂下目光,睫毛撲動着,聲線有些悅色,“記得。”

食過早膳,陳吟臨淵等人連同劉掌櫃一同出了劉宅,來到街上。街上的霧竟是比昨日陳吟他們來時還要濃了一些,陳吟發現自他出了劉宅,腰間的手珠就開始泛紅光,當他走至某一人家門前時,那紅光顏色又更深了些。臨淵招了一陣大風,旋留在劉家莊的上空,防止濃霧再次攏起。

劉掌櫃從最近的一家開始戶戶敲門講明來由,因着大霧散去本就有幾戶人家想開門出去購點食材回來的,很多門戶人家均是慢慢開了家門。可是自打莊內有人開始染上此病到如今已有半月之餘了,多數病者早就去世了,現今還活着的總共也就十幾位,也因為此,臨淵的藥不僅夠用,還剩下了幾粒。可是患病的不止有劉家莊一處,就算可治愈本莊內病者,所剩無幾的藥丸也實在不夠救治他處之人。

臨淵看着北邊幾處依舊被濃霧攏住的幾個村莊,有些發愁。青司看到了正在遠眺北村的臨淵,走上前行禮道:“神座。”

臨淵并未回頭:“嗯。”

青司:“先前東籬神座還曾留下了些許藥丸在屬下這裏,神座若是想要救助這幾村的百姓,便可拿去。”

臨淵緩緩轉身道:“可夠?”

青司:“若是與劉家莊情況相似,應是夠的。”

臨淵将剩下的幾粒藥丸一并交與青司,道:“你與木華連同劉掌櫃現下便去北處的幾個村落救治傷者,本座前去西山降化赤魂草。”

青司領命。臨淵又去同陳吟說道:“我要去西山,你與青司木華一道去北邊村落罷,你那手珠如今能護你周全,但是我不在你也須時時警惕。”

陳吟疑道:“去西山做甚?”

臨淵:“降化赤魂草。”

陳吟擡臉,道:“我也同去。”

臨淵:“不可,太危險。”

陳吟拿起手珠示意臨淵,笑道:“如你所言,它現下不是可護我周全嗎?”

臨淵:“與青司木華一并在此處不好嗎,為何執意要與我同行?”

陳吟也不知道他自己為什麽就想去,渾笑道:“就想同你待着,如何啊?”

臨淵眼底漾起波瀾,和聲道:“走吧。”

他們二人穿過劉家莊,走到了西山腳下,臨淵卻突然停住了步伐。

陳吟回望着駐步的臨淵,問道:“怎的不走了?”

臨淵蹙眉望着山上,眸光愈漸冷冽,道:“我似是感受到了一絲冰玉之氣。”

他們一路循着瀛洲西山的線索而來,現今也算終是有些眉目了,若那冰玉真在此處,那呆子便可尋物而回,之後……之後就好像沒他什麽事了,那是不是就是要就此別過各走各路了?也就是說若是尋得冰玉,他日後便是再也見不到那呆子了?不知為何,陳吟竟有些神傷起來。

回過神的陳吟想同臨淵講些什麽的,卻見他右手在左手腕上輕輕一拂,将其割破了。

陳吟猛然上前,緊握着臨淵手腕,提高聲音:“你這又是作甚!”

臨淵似是有些吃驚,頃刻後又平靜道:“赤魂草嗜血本性,需用血将其引出。”說罷便以氣助力将血滴入了西山的林叢中。

陳吟始終緊握着臨淵的右手,見他完成動作,有些埋怨地道了句“荒唐”,當他試圖要去查看臨淵傷勢時,腰間的手珠竟緩緩升起,化成一束紅光纏繞在臨淵的手腕上,片刻後又化作原形重新落入陳吟腰間,而臨淵腕上的傷口竟是一絲一毫也瞧不出了。陳吟怔怔地想道:這珠子難不成是通他心意,但又不是知曉他的下一步動作,而是早于他的動作而行動,就像是生在他體內一樣,這是為何?

臨淵将念珠的動作盡數收入眼底,聲音有些啞道:“……你……”

陳吟聞聲擡眸,“怎麽?”

臨淵只是緊緊盯着陳吟,眸中的神色像是瞬間被點燃的燭火,熠熠生輝。

此時,山中林鳥盡飛,有數條綠藤蹿騰而出,直直沖向臨淵而來。臨淵瞬時化龍,卷起陳吟騰在空中,冷冷注視着瘋狂的赤魂草,在赤魂草盡數而出時,臨淵發覺自己已然被通紅的光亮包裹,那雙本是暗藏寒光的龍眸瞬間溫和無比,柔情無比。

他暗隐情愫,和聲說道:“不必保我,護好你自己為首要之事。”

被臨淵層層卷着的陳吟有些不解,保他的是那珠子又不是他,那呆子幹嘛同他這麽講,而且又不是他讓它去保他的……?他難道沒想保那呆子嗎?不是的!而且那呆子的話的意思好像是說那珠子的舉動就是他的舉動,不過好像确實是這樣的,所以只要在他想要幹點什麽之前,那珠子就會有所行動嗎?陳吟又想到了那日臨淵中了媚毒,那手珠第一次為他解毒時,那時好像也是他自己想了想這下燭龍之火已滅,可以解毒了,否則,那珠子怎能知道解毒的時機呢。

原來如此,所以,每當這念珠做了些什麽時,臨淵就會十分直接地接受來自陳吟赤誠的心意。

陳吟無聲地仰天:這日子要不還是別過了吧……

空中一聲龍嘯,數道金光從天而降,圈圈包繞着綠藤,片刻後,赤魂草才漸漸安分下來。待赤魂草不再躁動時,臨淵才将陳吟放下來,化成了人身,可是此時的紅光依然包裹着臨淵。

臨淵看着陳吟,雖然是面無表情但卻讓人覺得他甚是歡欣,“現下是真的可以不必保我了。”

陳吟有些臉紅,他輕咬着唇暗自試着支配那手珠,果然,手珠十分聽話地隐去了紅光安分地落入了他手心中。陳吟看着手珠,有些訝色,當他擡起頭時恰好與正在緊盯着他的臨淵四目相視。

陳吟本就有些發燙的臉被臨淵盯的更是愈加紅了,為了化解自己尴尬的處境,他指了指臨淵身後被金光纏裹的赤魂草,說道:“你不是要降化此物的嗎,還等甚?”

臨淵輕應着,似是有些笑意,但在他轉過身去時,眼底又如一汪寒潭,他冷然開口:“可知罪?”

赤魂草顫聲:“小仙知罪,還望神座饒我等一命。”這赤魂草的聲音竟是如孩童般,稚嫩又純澈,實在與那嗜血的本性相悖。

臨淵:“爾等受誰蠱惑?”

赤魂草:“神座,小仙不知,只記得那日紅光一現,我們便再也不記得後事了。”

臨淵:“異動前爾等可見過上境中的某位神座?”

赤魂草:“倒是那日荒天神座來到小仙殿中問我等一族的年歲,其他的神座皆是沒再見過了。”

臨淵蹙緊眉頭,雙唇抿着,身上的冷冽之氣無聲地愈漸濃烈,果然是荒天。片刻後才又說道:“可還有甚要交代的?”

赤魂草:“神座,小仙所知的皆是說了,還望神座寬恕。”

臨淵厲聲:“爾等濫殺無辜,作災凡間,還敢妄求本座的寬恕?若還想在上境名冊內見到赤魂草一族,爾等還是自覺領罰為好。”

赤魂草弱聲道:“我等甘願受罰。”

臨淵從手心化出金光,道:“去輪入道罷。”數道金光乍然閃爍,待其黯滅後,數條綠藤皆是無影了。此時陳吟手心中的手珠發出耀人的紅光,道道穿入陳吟胸中,陳吟也因此空騰在半空中,周身裹着風,感覺有什麽沉寂已久東西在他體內蠢蠢欲動。

片刻後,陳吟重新落地,不知為何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隐然間得到了些什麽在他體內伏留着。

陳吟看着自己的胸膛,又看了看恢複原樣的手珠,最後看向臨淵開口:“白二,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珠子與我之間的聯系,也早就知道我并不是凡人?” 臨淵不置可否,但是他似是解釋:“你的記憶與靈力該是你自己尋回的,這其中恩怨也該是你自己去了結,我不便插手。”

陳吟看着開誠布公的臨淵,點了點頭,他只感覺他的記憶以及臨淵所說的他的靈力馬上就要恢複了,只是仿佛還差最後一步,而且這與某個人有關。更奇怪的是,當陳吟試圖去想此人時,心中便有一分難以抑制的躁動,或許這就是臨淵所說的“恩怨”。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次寫文,總會有這般那般的問題,得到的結果也十分不盡如意,但是我想了很久,還是得不忘初心。

所以即使看我文的人很少,我還是會努力完成這個作品。

再次感謝各位讀者,你們的點擊都是對我的鼓勵,鞠躬。

最後日常表白各位小可愛,大家午安~~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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