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流離(一)
臨淵盯了陳吟片刻,點了點頭,便阖上了雙眸,默念咒語。他站在陣中,腳下的金光四溢而出,吹散了他的緞袍。而臨淵脫俗的姿态,豐神飄灑,像極了普渡衆生的聖佛。
因為靈力的沖突,他們二人周身起了一道不小的風。那風吹得陳吟眨了幾眨眼,但還是緊緊注視着眼前人。
頃刻後,臨淵倏地睜開了眼睛,陳吟見臨淵已将咒念完,沖向臨淵勾唇一笑,與臨淵将手同時放入了木門上的陣中。
只聽得“咯噔”一聲,那木門便自己全然打開了。
陳吟望向那黑漆漆的門內,擡腳便要前去探一番究竟,可是臨淵并沒有松開陳吟的左手。
臨淵蹙眉望向洞內,将陳吟拉回,道:“門內有物。”說着便将陳吟拉到了自己身體一側,側身将陳吟擋在身後,也順勢放開了陳吟的手。
陳吟站在臨淵身體側後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右手撫了撫手腕之上,方才臨淵握住之處,輕笑一聲,負在了身後。
陳吟從臨淵身後探出腦袋,向門內望了望,見并沒有什麽跡象,便拍了拍臨淵,笑道:“我說白二,以我之力,何物能傷得了我啊?”
臨淵側頭,瞥了只探出頭來的陳吟一眼,又望向門內,開口:“門內是靈貘,算是與蚩獸同族,亦用冰寒之術,你說傷不傷得到?”
陳吟摸了摸鼻尖,乖乖地退回到臨淵身側,又彎起眼角,盯着臨淵的後腦勺,半調笑道:“确實傷得到,那一會兒要是你與那靈貘打起來,如何護我啊?”
臨淵十分正經地答道:“帶着你。”
陳吟聞言瞪着眼睛,這要如何帶,他又不是個什麽物件!
這時,陳吟聽聞門內傳來一陣異常沉重的鼻息聲。
緊接着,一只象鼻犀目的四蹄獸緩慢地走了出來。
陳吟本要開口問臨淵方才的話何意時,突然覺得自己腰間一緊,自己便緊緊地與臨淵背對背貼在了一起。
陳吟無語地看向自己腰間的金光,無聲地望着天,其實,就算不這樣帶着他,他也不見得定會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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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些出乎陳吟意料的是,在他被臨淵帶起來的時候,身體竟是十分穩的,因此,騰身而起時并沒有想象中的狼狽。
而臨淵也似是顧及陳吟在身後,在躲避靈貘攻擊時,以最小的幅度輾轉身體,就算是翻身時,臨淵也以一手緊緊抓住陳吟的腕臂,以防他離身。
陳吟在臨淵身後待着,并不能十分看清打鬥的場面,他只能隐隐覺出臨淵的動作和那靈貘的移動聲。顯是沒想到處境還是如此的惬意,陳吟現在竟有點慶幸現在正在臨淵身後了。
須臾後,陳吟覺得以臨淵之力,早就應該将那靈貘解決了,可是臨淵并沒有停手。陳吟開口問道:“這靈貘可否有些難纏?”
臨淵此時以右手化出金刃向靈貘劈去,又握住陳吟手腕,躍身到了靈貘的另一側,之後才有些氣息不穩地答道:“嗯。”
陳吟便将念珠化了木扇,若是時機對,便可在臨淵轉身之際攻擊靈貘。
覺察到臨淵在自己身後的靈貘,轉過身,便是一記寒電朝向臨淵與陳吟劈去。
臨淵轉瞬又握住陳吟手腕,翻身一躍。在躍身之時,陳吟找準時機,向靈貘的頭頸處揮了一道扇光過去。
然而,那靈貘非但沒有受到重創,反而像是被激起了鬥志,紅着雙眼,擡起前蹄,半立而起,吼了幾聲,又從木門後跑出了數只靈貘。
陳吟有些納悶的看着自己的木扇,怎麽會呢,此靈貘竟是對他有斥的。
臨淵騰在空中,漠然回頭瞥了一眼身後的陳吟。
陳吟心虛地看着臨淵,尴尬地笑着:“我真的是想幫你來着,哈……哈……”
臨淵有些無奈地看着腳下的數只靈貘,幸好,後來來的那幾只體量是比頭一只小很多。若是一只一只地打,恐怕比較難辦,于是臨淵說道:“我來布陣,你便将後來的那幾只逐一放入陣中,我再閉陣。”
陳吟似是想要将功補過般,連聲應着好。
臨淵先是以靈力牽制住群獸,後又在他們腳下布陣。在陣布好之後,臨淵牽着陣,同陳吟說道:“開始罷。”
陳吟将木扇合上,引出一道紅光,纏裹住一只小靈貘,将其丢入陣中。臨淵瞬時閉陣,将小靈貘牽制在了陣內。
在此之後,陳吟便與臨淵十分默契地,将數只小靈貘一一控在了陣內。倒是苦了臨淵,一邊布陣,一邊牽着陣還要同時擋消靈貘們的攻擊。
陳吟有些擔心臨淵道:“可還好?”
臨淵擡手運了運氣,答道:“嗯。”
陳吟微微側身,看了一眼仍然十分精神的靈貘,問道:“這家夥要怎麽辦?”
臨淵又再一次地握緊了陳吟的手腕,騰身于淨居天的高崖之上,解除纏于二人腰間的金光,将陳吟放下,又招了金光為其避體。
陳吟皺眉看着臨淵這一系列的動作,反握住臨淵的手腕,道:“你又要做甚!”
臨淵擡眸,注視着陳吟,真誠地答道:“此靈貘有一股不小的靈力護身,還需得以真身降化才是。如此一來,再帶着你便十分危險,你就在此處等我,切不要在有甚舉動。”
陳吟握住臨淵的力道更重了些,有些不悅道:“我靈力已複,就算是寒電也不定能奈我何,那蚩獸最後還不是被我降化了!”
臨淵的睫毛撲閃了幾下,聲音極淺,道:“可你終是受傷了。”
陳吟有些詞窮,最後還是一臉不情願道:“總之我不要待在此處。”
臨淵望了一眼淨居天下的靈貘,又看了陳吟半晌,擡起手,在手心處寫了陣語,将陳吟閉在了陣中。
為此,陳吟拉住臨淵的手也不得已松開。
陳吟在陣中怒道:“白二!你竟敢布陣困住本君!”
臨淵只是看着陳吟,騰風而起,與陳吟對視了幾秒,道:“好生等我,莫要胡鬧。”話落便化作龍身,俯沖下去與靈貘對抗。
那淨居天上的高崖,本就只夠一人站腳,而臨淵又布了陣,所以陳吟在上處幾乎是半寸都動不得。他只能眼睜睜瞧着臨淵纏住那靈貘直沖雲際,再也看不見身影。
須臾,陳吟聽得上空中傳來一陣巨大的雷響,随後,那靈貘的屍身便從天重重落下,砸在地面上。
臨淵的龍身也随之而降,在半空中化回人身,騰在陳吟面前。臨淵施咒解了陳吟的困,又攬住陳吟的肩一同回到了地面。
陳吟回到地面上,指着臨淵素來潔淨的白袍上的血跡,皺眉問道:“這血是誰的?”
臨淵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前,後施咒淨身,衣袍上又恢複了原來的整潔。
陳吟後又圍着臨淵走了幾圈,細細打量一番,道:“未曾受傷?”
臨淵目光始終追随着陳吟,淺聲道:“未曾。”
最後,陳吟站在臨淵面前,用木扇敲了敲臨淵的心口,擡眸,意味深重地笑道:“你日後若是膽敢再困我,我饒不了你!”
臨淵微微眯眯了眼眸,道:“若是你依舊不聽勸,仍要胡來,我也只能再困你一次。”說完後便大步邁向木門而去。
陳吟在原地,看着臨淵的背影,有些怒氣道:“我可是魔君!你這麽對我,不怕引禍上身嗎?”
臨淵大步走進淨居天內,聲音緩緩傳來:“自是不怕。”
陳吟捶胸頓足一番,最後還是屁颠屁颠跟進去了。
待陳吟走進門內,站到臨淵身邊一看,裏面竟是烏黑一片,全然沒有一點光線,伸手不見五指。幸好此刻的門是開着的,還能借助外面的光亮照看到眼前的路面。
就在陳吟還慶幸有些光亮時,那木門自己又給死死關上了,這下裏面倒是真的什麽都瞧不見了。陳吟只能聽見身邊臨淵動作而帶動的衣袍摩擦的聲音,他試着向前走了幾步,就被腳下的似是樹根樣的不明物體給絆了一跤,而臨淵十分及時地攙住了即将要摔倒在地的陳吟。
臨淵緊緊握住陳吟的上臂,開口問道:“可還好?”
陳吟輕笑道:“呵,了不得,這麽黑還能将我扶住。”
臨淵聞罷,知曉陳吟無礙便松開了手,道:“小心為上。”
陳吟拿住木扇,引氣注于扇面,頓時紅光一片,陳吟才看清原來他們竟在一處山洞內。
陳吟擡頭望了望四周,這石洞倒是光滑得很,一點碎石皆是不見,他打量着石洞內,開口道:“你可見此洞有何異樣?”
話落了許久,也未得到臨淵的回應。陳吟便回頭望向身側,竟是不見臨淵身影了。
陳吟疑惑着開着扇面,照亮四周,均是未見到臨淵。他便提聲詢問:“白二?”說着,便向石洞裏處走去。
向裏走了幾步,陳吟就看見前方一道金光閃耀,他又将紅光引得更亮了些,照亮前方,看見了來人。
臨淵正在金紅光相交中,緩步向他走來。
陳吟看見臨淵,舒了口氣,道:“你是何時過去的,也不見你點光,你倒看得清。”
臨淵走至陳吟面前,只是緊盯着陳吟,一言未發。
陳吟看着神色正經的人,有些好笑道:“現下這般又是為何,我臉上有甚寶貝不成?”
臨淵面色未改地提起了手,伸出手指,用指背在陳吟臉側輕輕觸了一下,而後又放下了手,再次緊盯着陳吟。
陳吟頓時覺得方才被臨淵觸碰過的地方麻得很,他不禁将手覆于那處,一臉驚色地看着臨淵。
二人對視片刻後,陳吟緩緩開口:“白二?”
臨淵這回倒像是聽清了陳吟的話,回道:“嗯。”
陳吟舔了舔唇,有些為難道:“難不成此洞內還有玄雀?”
臨淵皺了皺眉,道:“并無。”
陳吟又舔了舔唇,疑惑道:“那你現今這番似是中了媚毒的模樣又是……”
還未及陳吟說完,臨淵又伸出手指,将拇指放于陳吟唇上,撫擦了一番。
陳吟頓時整個人僵在那處,一動不敢動,瞪着眼睛,看着臨淵。
臨淵撫完陳吟的唇,又将食指按在陳吟雙眉間的紅痣之上,輕輕按揉着。
陳吟如同僵化了千年的腐屍一般,心如死灰地出聲:“白二……”
臨淵聚精會神地盯着陳吟的額間,依舊平靜地答道:“嗯。”
陳吟小心翼翼地呼了一口氣,緩緩将眼阖上,就像要接受什麽死亡的洗禮一樣。
沒想到,陳吟剛把眼睛閉上,就感覺一股溫潤的涼意拂在了自己的眼上。
此處絕對不正常,眼前這人更是絕對絕對不正常!!!
臨淵此時離得陳吟相當近,陳吟的鼻尖稍稍一擡就能感受到臨淵的鼻息。加上他們身處于山洞內,空間狹小又密閉,他才得以聞見了臨淵身上的味道。先前與他近距離接觸,不是在他懷裏被他大步流星地抱來抱去,就算聞見了什麽味道也會被他自身帶起的風吹淡。後來又是被他攬肩飛來飛去,那更不必說什麽味道了。
然而此刻,周圍靜谧得很,就顯得那味道更加濃重些。
那是種好聞的水氣味,像雨後的湖邊,淺淡平靜,正如其人。陳吟被臨淵觸得有些失神,不得不說,臨淵那天生自帶的涼意,觸到肌膚上十分的舒服。
須臾,臨淵突地停了動作,淺聲道:“那石洞裏處似是有間藏書閣。”
陳吟瞬間回過神來,心神有些混亂道:“那便去看看。”
陳吟剛要邁步向前走去,臨淵就又伸手拉住了陳吟。只是這次不同的是,臨淵沒再握住陳吟的手腕或者是前臂,而是直接與陳吟十指交握,并将其掌心緊緊與自己的貼合在一起,這才似是有些滿意道:“一同去。”
陳吟看着自己被握着的手,艱難地吞咽了一下,緩緩擡頭問道:“你方才獨身前去洞內深處,可發生了什麽異事?”
臨淵面無表情道:“并無。”
陳吟将自己與臨淵的手舉到二人面前,問道:“既沒有,那方才與現下這般又是為何?”
臨淵又将二人的手拉下,看向前方,道:“自是想為而為之。”
陳吟:“……”
陳吟扼腕:罷了罷了,就當他中了毒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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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