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桎梏(一)

果然,到了第二日,陳吟在寺中就聽見了幾裏之外的簫唢聲。這樣大的陣仗,除了稱霸一方的高家還會有誰。

陳吟執着木扇,閑散對着臨淵說:“白二,不如随我去高家一瞧?”

臨淵道:“嗯。”

在二人準備出發時,木華突道:“魔君,我也想同去。”

陳吟回頭看着木華,憶起前幾日他将常悟的手劄講給他們聽時木華的反應,想着木華對此事應是有心結的。

陳吟問道:“既然木華君要去,那麽青司君是否也要同行?”青司十分誠實地點了點頭。

陳吟彎眼笑着:“兩位小仙君感情真好,還有,日後兩位還是喊本君公子吧,畢竟魔君這身份并不十分光彩。”

路上,陳吟隐隐聽見身後的青司君開口。“你為何如此挂念此事?倒不知你竟也是個多愁善感的。”

“呵,誰跟你一樣沒心沒肺,話說你也一并跟來作甚。”木華反問道。

青司道:“怕某人又在哭鼻子的時候擔心被神座看見,替他擋一擋。”

木華:“你說誰哭鼻子了?”

青司似是忍着笑意,“不知,不過好像是條小黑龍。”

木華惱羞成怒:“你!”

青司只是壓着聲音笑了幾聲,沒再說話。

陳吟含笑将二人的對話聽進耳裏,果然還是兩個小孩子啊。

他們四人停在距離高府一條街外的巷口處,未曾走近。陳吟冷眼看着高府門前的白绫搭飾,府內會在唢吶聲暫斷之刻傳來僧人的誦經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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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吟倚靠在牆上,心中冷然:這樣的惡靈,也能超度得了?

過時,武官在門前吆喝一聲,頓時門前鞭炮四起,哀樂隊開始奏樂,僧人也一并誦經。衆位身穿黑大褂的家仆擡着棺材從門中出來,高母也被人攙着出來,緊緊跟随着棺材,哭得那叫一個凄慘,陳吟擔心她若是再多哭幾時,這老婦人大概要随他兒子一并去了。稍時,在哀樂與一片哭嚎中,家仆便擡着高世京的棺材随着出殡隊伍走了。

陳吟鄙夷着從棺材上收回目光,還特意看了幾眼高母,不到一日的時光,卻覺得她像是老了十幾歲的模樣。不過,天道好輪回,善惡終有報,他們本就該得此下場。

他們回到天隐寺時,常悟和宛珺已經打算要走了。

常悟向陳吟行禮道:“施主,高氏已故,貧僧和宛珺打算前往忘川河畔,了卻此世恩怨是非。”

陳吟笑着點了點頭,看着宛珺,将手擡于宛珺面前,片刻之後待陳吟将手拿下來時,宛珺的臉上重新多了一雙明眸。

她驚喜恍惚着,看着眼前正沖她笑的陳吟,下意識便想開口道謝,“宛珺謝過恩公。”當她發覺自己會說話時,更是怔住,眼中漸漸起了水霧。她看向常悟,常悟也是驚于宛珺重拾光明,也在驚訝之餘沖她微笑。

陳吟笑道:“在下不知姑娘原貌,只得按照自己所想還給姑娘一雙眼睛。雖說這雙眼睛并不能還與姑娘肉身,但在下還是希望最後一程,姑娘能以最好的樣貌與方丈同渡。”

宛珺含着淚便要給陳吟掬禮謝恩,陳吟将其托住,并在其手腕之處留了一道紅線,後又笑着:“好姑娘,願你來世盡享榮華”,後又看向常悟,“方丈,下一世你便循着這記號去找宛姑娘,只是尋到之後,莫再弄丢了。”陳吟将宛珺的手交與常悟手中,看了看這雙人,十分滿意地笑着。

常悟握着宛珺的手,看着那道紅線,面色緩和,“是,下一世,我定是要善待她的。”

常悟二人與陳吟四人告別之後,走出寺門便再瞧不見身影了。陳吟看向二人消失之處,深深嘆了一口氣。

臨淵道:“為何嘆氣。”

陳吟:“也不曉得那常悟能不能找得到那姑娘啊。”

臨淵頓了一頓,不鹹不淡地說:“你不是送她一道紅線。”

陳吟聞言回頭看着臨淵,這又是什麽語氣。他閑哉搖着扇子,“是啊。你不高興?”

臨淵:“未曾。”

陳吟笑了笑,道:“你也想要?”

臨淵瞥了陳吟一眼,後又收回目光,“并不。”

陳吟倒是自顧笑了起來,“不必不好意思,日後你若有了心儀的姑娘,告訴我,我也給她牽一根,來世你也好尋她。”說着還以扇面敲了敲臨淵的胸膛,十分的義氣。

臨淵瞬間回頭瞪了陳吟須臾,便邁着步子走進了寺中空地上,準備尋陣。

陳吟看着臨淵好像是生氣了,忙追上去,“怎麽又生氣,我是見你一副頗為在意的模樣才說也要給你的,你若不想要,我不給就是。”

臨淵語氣十分不好地回着:“莫再說了。”

便坐在了地上,開始布陣。

被二人撇下的兩位仙君還依然站在寺門,靜靜看着二人。

木華抵了抵青司,壓着聲音,道:“哎,你說魔君什麽時候才能明了神座的心意啊?”

青司搖了搖頭,拉着嘴角,“不知道。”

木華嘆了口氣,有些無奈,“魔君平日裏看人做事一向通透爽快,怎得在神座這就這等迷糊呢”,木華手托在下巴上作思考狀,一直注視着陳吟和臨淵。

“你說,咱們要不要含蓄地示意示意魔君啊,或者找個時機讓他們把話說清楚?”

青司:“……”

木華一臉認真狀,似是想到了可以解釋一切的答案,“你說,會不會魔君早就知道神座的心意,此等種種不作為只是他在試探神座?否則,以魔君的觀察力怎會不曉此事……”青司見木華還要繼續說下去的模樣,連忙打斷,“我看你是又忘了神座的耳力了。”

“哎!”陳吟見那兩位小仙君遲遲沒有跟上來,反而還在門前嘟嘟哝哝地說什麽,忙大聲喊了一聲,沒想把他倆都驚了一下。

陳吟看着被吓到的二人,捧腹道:“二位仙君杵在門口,可是還要等什麽人來不成?”

青司木華心虛地閉了嘴,忙進到寺中,老老實實地站到一邊了。

陳吟只當二人又在鬥嘴,笑了笑也沒再過問,繼續看着在尋陣的臨淵。可是當他看着陣中愈漸複雜的圖紋,心中感覺一陣不好。

許久,臨淵站起身,皺着眉,道:“又被阻了。”

一次或許是偶然,但這尋陣之法并非常物,兩次被阻便是有人故意為之了。

陳吟猜想,阻撓他們的人定是早就知曉他們會去淨居天,會以尋陣之法來尋琉璃陣,所以才頻頻設法阻攔。不過,這所謂的阻攔也并不是十分棘手,倒是頗有些費功夫,所以那人可能只是要贏得時間去做些什麽。可是他們除了一步步尋陣破阻外沒有他法了,說不定就能在此行之中漸漸找到那人的破綻。

“這次被阻在了何處?”陳吟問道。

臨淵道:“墳地。”

陳吟心想:這可真是個好去處,最容易在這處幹點什麽壞事了。

當他們四人來到墳地時,發現這處當真就是個墳地而已。陳吟并沒有感覺到什麽異樣,他側身問臨淵:“你可有感受到此處有什麽不同?”臨淵搖了搖頭。

就在陳吟等人狐疑之際,他們聽見了在不遠處的一座墳頭上傳來的男人的啼哭聲。

待他們走近,倒是另有他物吸引了陳吟的注意力。就在那男子伏身哭嚎的墳頭旁邊,有一座規格是其十倍不止的地墓,上面立着一面石碑,倒是什麽都沒刻。

放眼望去,這處地界全部都是土墳,也就是平家百姓家中有人亡故之後,随意找處地方埋起來,随後再在埋屍之處留一高高的土丘。

有家還會在土丘前立塊木牌,寫上建墳者與死者是什麽關系,也有的就直接連木牌也不立了。所以,在這樣盡是土墳的地方,突然冒出一座這樣宏大的地墓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陳吟看向臨淵,見他也是不解的模樣,便走到那男子旁邊,斜着身看了看男子身前的木牌,原是失了兒子的。

那人看見陳吟走來,擡頭錯愕地盯着陳吟好久。

陳吟被他盯的有幾分不自在,思忖道:“閣下可知此墓為何人所設?”那人好似沒有聽見陳吟在同他講話,只愣着看了看陳吟和他身後的三人,而後又低下了頭。

陳吟見那人并無心交談,覺得可能是因為喪子心情欠佳,這時候若是硬要上前交談有些不合禮數,所以便掬了掬禮準備去旁邊的地墓觀察幾下。

可是就在陳吟行禮起身之時,那原本蹲坐在地上的男子突然變得面部猙獰,手中執劍就向陳吟刺去。

因那人動作極快且事情發生突然,陳吟并未來得及将木扇抵擋,只下意識用前臂遮擋一下,瞬時便見了血口。

可是即使陳吟用前臂擋了一下,也未曾擋住那劍的所去,硬是直直地刺入了陳吟的心口。

陳吟因為疼痛悶哼一聲,他低頭看着肩頭的血痕,這原并不是什麽劍,而是寒電!

陳吟捂着胸口向後踉跄幾步,不慎跌在一旁的地墓上,這時陳吟所坐之處的石壁便裂開,陳吟也因此往地墓中落下去。

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臨淵沒有時間去處置刺傷陳吟的人,只在地墓裂開的瞬間将陳吟抱在懷裏,與其一同跌落了地墓之中。

當臨淵與陳吟跌進地墓之時,那原本裂開的地方又漸漸恢複了原樣。

臨淵懷抱着陳吟在墓中下落了許久,他試圖運氣以靈力重新騰上去,但是在這地墓之內好像是不能用仙術攻破的。他只能抱着陳吟下落着,直到再也看不見一絲光亮時,他們才跌于墓底。

臨淵将陳吟放于自己身上,摸着他的周身,直到他觸到陳吟胸前濃稠的黏膩時,他深深皺起了眉頭。

臨淵引靈力于掌心之中,照亮周圍,看着懷中的陳吟。因為寒電直接刺入了陳吟的心口,所以他早就已經神志不清了。

臨淵眼中急切,聲音帶着慌亂的顫意,輕輕喚着:“陳吟……”

陳吟迷糊着半睜着眼,有些無力,“……白二,我有些疼。”

臨淵立即引着靈力将手探入陳吟內襟,将掌心覆于他的心口之上。他紅着眼睛,語氣中是滿滿的疼惜,“我知道,我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以後可能不能日更了,但是我盡量做到快更,小可愛們不要抛棄我……

筆芯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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