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桎梏(二)

臨淵抱着懷中的人,感覺好似又回到了須眉山上,仿佛世間一切的風雨雪霜再與他無關,只有眼前人與他性命相連。

臨淵将靈力與陳吟傳渡良久,發現陳吟愈合的速度比他預想的要慢得多。

他微微扯開陳吟的前襟,看着他心口上的傷口,如若是一般的寒電以臨淵之力療傷,這麽久應當不論如何也會見效的。

可是能将陳吟傷成這樣的,定當不是尋常之輩所用的寒電之術,那麽就只有可能是現今還未尋回的冰玉之力了。

陳吟做了一個夢,夢中他與臨淵同乘扁舟泛于湖上,待船劃至湖心時,臨淵緩緩站起身走向船頭,回頭看着他沉聲說:“此生我終是不能與你相伴的,不如早早了斷此情意,免得日後徒惹傷悲。”說完這話臨淵就騰風而去了,他想伸手拉住将他留下卻如何也動彈不得。

他的身體漸漸往下沉去,湖水漫過了船身濕了他的衣襟,他依舊擡頭望着臨淵消失之處,期盼那一抹白影的重現。就在他沒在水中覺得自己快要窒息時,有一雙手牽住了他,他才覺得這湖水似是沒有那麽冰了些。

陳吟昏昏沉沉的,好像聽見有人在他耳邊輕輕地說了好久的話,可是他聽不清那人到底說了什麽,他只覺那聲音好聽得很。

過了片刻,陳吟終是醒了,他剛一睜眼,就看見了低頭深情注視着他的臨淵,而且他身上好像還沒穿衣服,不是,是沒穿外面的衣服。

不知道為何,他一見到臨淵,心就安了下來,方才在夢魇中的恐懼也随之消得一幹二淨。因為地墓中本就是一團黑,臨淵就算引着幾分光亮也不是十分清楚,又加上陳吟沒有完全将眼睜開,所以臨淵即使是在認真看着陳吟也沒有發現他已經醒了。

陳吟忍着劇痛稍稍動了動身,這才發覺自己的雙手被臨淵一手握住,自己身上也蓋着臨淵的外袍。

臨淵見陳吟醒來,急忙關切:“覺得如何?可還疼?”

陳吟含着笑,緩緩眨了眨眼睛,身上怎能不痛,那可是寒電啊,而且刺中的還是他的心口。可是,陳吟就偏偏想在這刻狼狽之時,逗逗臨淵。

他也沒有動彈,就只是彎着有些失色的紅唇,侃道:“不過幾刻功夫不見,你竟如此主動地将衣服都脫了。”

臨淵聞言未惱,倒像是松了口氣,松開陳吟的手摟着他的腰往自己懷裏又攬了攬,後又将手探于他蓋在陳吟身上的外袍之下,重新握起陳吟的手,另一手依然覆在陳吟的心口之上,極為溫柔地說:“再睡一會。”

陳吟睜着眼睛盯看着臨淵,緩緩吞咽一下,彎着好看的眉眼笑着:“你已是救我五次了,教我如何還呢,不如以身相許可好?”

臨淵斂目微微颔首,十分認真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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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吟聞言瞬時歡笑起來,被臨淵攬住的身子也顫了幾顫,他歪着頭枕在臨淵的腿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又阖上了眼沒再說話,但眉眼之間卻是笑着的。

臨淵見陳吟沉沉睡去,自己也閉目運氣同時一并将靈力傳渡與陳吟。

待陳吟再次醒來時已經不知過了多久了。他睜開眼,自己依舊保持先前的姿勢躺在臨淵懷中,只不過臨淵現在是閉着眼睛的。

陳吟就枕在臨淵的腿上,擡臉看着臨淵,須臾,他語氣輕佻道:“與你同行如此久,我還未說過你是個好看的。”

臨淵緩緩睜開眼,神色平靜道:“你更好看些。”

陳吟笑意愈深,道:“那你可喜歡?”

臨淵誠然點頭,“喜歡。”

陳吟哈哈笑了幾聲,忘了自己身上帶傷,半撐着身子就要起身,“你這副認真的模樣,再多講幾句我怕是要信了。”他又拍了拍衣袍之下臨淵的手,“現下覺得好些了,多謝了。”

臨淵有些失色,但還是伸手将陳吟扶正,把衣袍披到了他肩上,淺聲道:“不必。”

陳吟看了看自己身上披着的臨淵的外袍,道:“還是還與你吧,我也沒有那麽冷了。”

臨淵道:“先緊着你,我無礙的。”

陳吟倚着石壁,捂着心口還是有幾分疼的傷口,道:“也不知兩位小仙君去何處了。”

臨淵道:“與你一同跌進來時,未曾有暇顧及刺傷你者,他們二人應是去拿問此人了。”

說到此人,陳吟眼中一道狠色閃過,“你可知刺傷我的是什麽。”

臨淵道:“想是冰玉。”

陳吟道:“你是說方才那人将冰玉之力化出以來刺傷我?可他分明是個凡人,如何做到?”

臨淵擺了擺頭,道:“不是那人,持冰玉者另有其人,應當就是一再阻我尋陣之人。”

陳吟道:“可他為何針對于我?”

臨淵思忖道:“他知你懼于寒電之術,若傷了你,即便是我為你療傷也需耗費幾日才可痊愈,這樣便可拖住我們,他則有暇去做他事。”

陳吟面色凝重,只他懼于寒電之術的無非就是上境裏的那幾個,憑他們中的誰也竟敢欺到了他的頭上來!

臨淵似是看出了陳吟所想,他握住陳吟的手,緩聲道:“待塵埃落定,我定會助你還仇。”

陳吟反倒一笑,任臨淵握着自己的手,“白二,我發現你現在真是……”,他故意頓了一頓,傾身湊近臨淵,撩搔着臨淵的下巴,梢角是說不清的暧昧,“越來越讨我歡心了。”

陳吟看着臨淵細密的睫毛撲動幾下,十分乖巧。陳吟心中發笑,這呆子好像對他說這樣的話特別受用。

“此處不宜久留,你還是将我帶上去罷。”陳吟扯了扯身上的外袍,正色道。

臨淵道:“我的仙術被禁了,在此處施展不了。”

陳吟疑慮着引了引靈力,将念珠化為木扇輕輕向不遠處一揮,那裏的石壁瞬間斷裂,幾塊重石從上掉落下來,倒是顯出了一條幽道。

陳吟看着那條有些蹊跷的道路,道:“看來這人以寒電之術襲我是有原因的,他禁得了你,卻禁不了我。殺一個,禁一個,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陳吟話落,他就隐約看見幾點陰郁的綠光出現在那黑黢黢的幽道中,還伴着些許零細碎的走路聲。臨淵耳力驚人,自是也聽見了那不同尋常的動靜,他站起身将陳吟掩在身後,凝目注視前方所來之物。

半晌後,從那陰暗的甬道中走出了數匹灰黑色的地狼。為首的那只頭微微低着,雙目猙獰地緊緊擰着看着臨淵,呲着利齒,時而還會從喉中發出獵捕目标時的低吼聲。後面幾只也緊緊跟随為首的狼犬,會配合着發出駭人的吼聲。

臨淵雅正地站在陳吟之前,雙手負在身後,只是目色凜冽。

地狼匍匐着壓低身體,咬着牙向臨淵所在吼了幾聲,似是在宣示地盤,可時臨淵依舊翩翩而立,一點要讓開的意思也沒有。

于是,地狼見恐吓不成便前腿撐地躍身向臨淵嘶叫而去,臨淵斂着目色,微微側身,一腳便把地狼踹出數丈之外,緊接着就聽見了那地狼痛苦地鳴叫聲,想必應是摔折了某處的骨頭。

餘下的地狼見首領受挫,于是一傾上前,嚎叫着躍向臨淵。

“白二!”陳吟見地狼的數量不少,便喊住臨淵,将木扇扔向了臨淵。臨淵接過木扇,眼神中似有疑慮。陳吟知他在想什麽,笑道:“放心用便是,它自會聽命于你。”

臨淵手執木扇,擡手對着狼群便是一計扇光。瞬間幾道血柱就從地狼身上迸出,噴射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頓時在地墓中就充郁着濃烈的血腥。随即,臨淵又握着木扇與剩下幾只地狼打鬥。

陳吟依靠在石壁上,一手撫着還在疼的心口,面露慰色。

他還記得上一次臨淵持着他這真身還是在中了媚毒之後呢,現在想來當時那念珠之所以會主動去為臨淵解毒,也是因為他自己想為之罷了。

想想他曾經當着那呆子的面,問念珠喜不喜他,當真是丢盡面子。這不就算是他在問自己喜不喜那呆子嗎,況且還讓那呆子在一旁光明正大地看着他犯傻。

在陳吟遐想的功夫內,臨淵已經将地狼全部處置了。盡管只穿着一身中衣,仍是掩不住他的驚人之色,沒有了長袍,卻是顯得他更為颀長了些。

臨淵環視四周,确認地狼無一活口後,“啪”地一聲将木扇阖起,轉身看向正在沖着他笑的陳吟。

臨淵走近陳吟,将木扇遞過去,道:“還好?”

陳吟笑着接過木扇,又是一臉的不正經,“如若這地墓內不是我反是一位姑娘在,見你如此月韻之姿,怕是非要嫁你不可了。”

臨淵蹙起眉,十分不悅,冷然道:“你總愛提起此事。”

陳吟還當是他不好意思了,又笑道:“是了,我也是最近才越發覺得白二你,出色得很。”

臨淵抿着唇細細品着陳吟此言,片刻後,只淺淺答道:“嗯。”

陳吟在心內感慨,太好玩了,逗這呆子真是有趣得緊。

你越發逗他,在你覺得他沒話說時他就會語出驚人地怼你一句。在你覺得他會接着你的話茬說下去時,他反而只會愣頭愣腦地嗯一聲。

也許是這數萬年來陳吟自己在魔界一個人慣了,遇見這麽個人倒真是把他放在了心上。

臨淵自是不知陳吟內心的自語,他蹲下身,撩開陳吟的前襟,看了看他的傷口,又擡頭直視陳吟,道:“你是要躺着還是坐着?”

陳吟還有幾分停留在自己的內心世界裏,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臨淵說的是何意,“什麽?”

臨淵席地而坐,與陳吟面對面,淺聲道:“療傷。你是想像方才那般躺于我懷中,還是想就這般與我直面而坐?”

陳吟不僅悱腹:如此體貼又是哪般啊?他想了想,道:“就這樣坐着吧,總枕着你給你壓麻了可就不好了。”

臨淵“嗯”了一聲,就端坐着将手探入了陳吟的前襟內,将手覆于陳吟的心口上。

當臨淵自帶溫潤涼意的指尖觸到陳吟的肌膚時,陳吟一陣麻意,渾身的寒毛都立起來了。

方才因為傷的嚴重些,只覺得傷口處疼的厲害,別的感覺再是沒有了,可是現在,随着傷口愈合了一些,敏感度也就漸漸恢複了。

更何況,臨淵掌下,還有一處極為敏感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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