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聚衆合(一)

陳吟一路東行,終是在一處淺灣尋到了青司所說的靈力乍現之地。

陳吟在空中被一片蔥綠擋住了視線,他不得已降至地面上時,才看清前方之景。

這顯然是有人故意為之,将樹重置了位置,重重阻住了前路,倒是設成了上好的屏障。

陳吟在外圍探測了一番前方的靈力,果真是強盛。若是這樣,裏面的人不管是誰,所行的都應當是不齒之事。

陳吟化出木扇,施靈力破出一條路,看見了靜坐騰于湖面之上的人。

他雙目閉合,面上全然沒有一絲的不安,周身散着靈氣,額間因靈力外洩而出現閃閃印記。如此看來,這便是琉璃陣的所在了。

只是單單看見那一身的玄色,便讓陳吟愠怒:“炎商。”陳吟的手不禁緊緊攥起了木扇,雙眼中的怒意不自染滿了眶內。

“魔君來的比在下預料的微早了些許。”炎商慢慢睜開雙眼,眼梢不覺帶有一絲嘲意,雙手的運行的靈力依舊纏在周身。

陳吟狠狠瞪着他,後而倏然輕笑,“要偷伽南的東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東西,就憑爾蝼蟻之力,也敢妄想布行琉璃陣?”

炎商淺然一笑,終是站了起身,停了手中的靈力,将雙手負在身後,低頭看着站在湖邊的陳吟,緩緩道:“想必是魔君年紀大了,記性不佳的事也倒是有的,這琉璃陣是在下師父上境元祖所創,在下憑真才實學将其學來,何處談得‘偷’?”

陳吟嘲道:“你倒也還記得伽南是你師父,那你可知這琉璃陣是伽南于何所用的?你也膽敢用來加害凡間生靈。”

炎商本來謙禮的臉上突然驟變,“于何所用?于何所用?我自然知道是那全是為了一介凡人!不過是為了一個凡人!”

陳吟微微眯了眼睛,細細打量着眼前的年輕人,原來,竟是這樣的緣由。

炎商騰身站到陳吟眼前,狠狠道:“先祖他是神啊,他那麽尊貴,卻僅是為了一個凡人就創下琉璃陣庇護他的國土子民生生世世!他如何配?如何配?!”

他走過陳吟,站在陳吟身後,許久,才平複了情緒,有些哽澀道:“可終究是為了那麽個凡人,先祖灰飛煙滅了,到頭來,連個屍身也沒有,就僅僅是在寂蘭殿留了個牌位”,他瞬地回頭,惱怒,“叫我等何甘!”

“既然先祖沒了,那便讓這該死的凡間去陪葬!就讓他們葬身于這庇護了他們幾萬年的琉璃陣之中!”

炎商眼底全然是惡狠的紅色,他苦澀卻又譏諷地笑向陳吟:“魔君,你覺得這樣可好?”

陳吟半阖着眼眸,“所以你偷來三件上古神物,借用它們之力來幫你将琉璃陣這樣的福陣生生改為翼陣?”

炎商站直了身子,只盯看着陳吟,沒有說話。

陳吟又接着說道:“當日你将在馬蹄山上見過本君的人全部殺除,引臨淵上山見本君,與本君相遇,一路上制造各種神獸失控禍端,便是引我二人循着線索找到瀛洲西山。”

“而後在西山之上,你将全部禍事引向荒天,又假借本君之力殺死荒天,讓本君等認為此事已了,你好有時機占有三件神物,來布陣。”

炎商依舊與陳吟面對,似是在認真細聽陳吟所講。

陳吟握着扇柄,緊緊盯着炎商,道:“可是在你預料之外的,就是欲界九天。你沒有想到本君會去查看荒天元神,所以,你不得已又在一路上制造各種障礙,阻擋我等尋到琉璃陣,你好有時間來布陣”,陳吟語頓,“本君想來,為什麽宛珺去見常悟之事會被高世京知曉,為什麽承祯為西陽王建的地墓中會出現活的地狼,還有墓前那個行跡詭異刺傷本君之人,這些是否都得于你?”

陳吟冷冷地斜睨炎商,“現下你肯費這等功夫與我交談,想必是琉璃陣已成了。”

炎商終是仰天而笑,“魔君當真機敏過人,魔君所言一字不差。”

陳吟臉上漸露狠色,木扇開始閃爍紅光,“既是如此,便也是你這個孽畜化作本君模樣,傷了臨淵?”

炎商雙手運氣,化盾擋在二人之間,頓時騰身而起,駕風于半空之中,譏諷道:“白龍連魔君的模樣都認不得,枉費魔君一路上與他相惜,在下如此做不過也是替魔君教訓他罷了。”

陳吟一計扇光拍碎了炎商的盾障,喝了一聲“孽畜”便上天與其糾纏打鬥。

按理說以陳吟的能力,擊敗炎商此流應是毫不費力的,奈何炎商昔日吸取三件神物的靈力,自身法力有所提升,加之陳吟方才在寂蘭殿生生剖了自己的四位元神,所以在打鬥中占了下風。

陳吟不得已不斷用木扇加盾庇體,阻擋來自炎商的殺意。

不知何時,炎商已然打破了陳吟的護盾,他以枯草神燈化劍抵在了陳吟的木扇上。

炎商湊到陳吟面前,眼中滿是嘲諷與譏诮:“想不到風光無限的魔君今日便要永遠隕落了。”

陳吟自知若是炎商硬要出殺招,他自是抵擋不住半分,“赤狐,本君勸你早早收手,琉璃陣本為福陣,爾等如今如此為非作歹,定會自嘗惡果。”

炎商的劍穿透了木扇,劍尖就在距離陳吟眼睛一寸之處停住了。

炎商望着陳吟身後,癡癡地默着:“先……祖!”

而後炎商一道劍光将陳吟抛了出去,自己便轉身而逃。

陳吟早已沒有靈力駕風,只得閉上眼睛準備忍受墜地之痛,沒想到落入了一個懷抱,他只覺那味道清冷極了,卻又暖人極了。

他聽到有人輕喚他,“陳吟……”

陳吟睜開眼睛,看見入眼的白色,驚道:“你……你如何,你如何來了!”

說完他又看見有一抹淺藍從他們二人身邊而過,追向了炎商之處。

臨淵抱着陳吟落地,拿過陳吟手中的木扇,細細撫摸着挂于扇柄上的念珠,果然,不見了那四顆紅色珊瑚珠。

臨淵緊緊握着念珠,眼中帶有說不出的疼惜,“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陳吟站在臨淵面前,目光直視,“自是清楚無比。”

臨淵有些捉急,他緊緊抓住陳吟的手腕,“你即便是有一百一十二位元神,沒了這四位,你又談何魔君?”

陳吟微微一笑,拿回臨淵手中的木扇,若無若有的敲在臨淵的胸膛上,“那便不談魔君”,陳吟彎着眉眼,其中有說不盡的情意,“談你如何?”

說完此話,本想撩臨淵一把的陳吟就那樣不争氣的倒在了臨淵的懷裏,他還趁着有一絲意識在,輕喃着:“呆子,幸好去換回了你的元神,否則,我怎知你的用情。”

他忘不了在臨淵的第四位元神中看見的,臨淵在淨居天內的幻境中,自己讓臨淵在蒼生和自己做選擇,臨淵那時的決絕與斷然。

陳吟還記得,那呆子,那時說的,“蒼生重要,此世間卻沒有任何能抵過你,我心上,惟有你。”

陳吟知道,幻境雖假,但是境主的情意與言語卻全然為真。

陳吟醒來時,臨淵正在目不轉睛的看着他。

陳吟一時覺得好玩,也睜着眼看着臨淵,半晌,見臨淵不說話,他便再忍不住,有些埋怨,道:“我醒了。”

臨淵應聲:“嗯。”

陳吟搞不懂這呆子,又提醒道:“醒了好久了。”

臨淵:“嗯。”

陳吟有些不高興,騰地一下坐起來,“你難道不應該問候我一下,可還好嗎,有無受傷,諸如此類的。”

臨淵實道:“檢查過,無礙。”

陳吟疑惑:“如何檢查的?”

臨淵:“先是脫掉衣服看了一番,又搭脈試看,只是靈力有損,便輸給你了些。”

陳吟歪頭笑着,有些勾人,“脫衣服的時候,可瞧見些什麽?”

臨淵雙目如炬,看着陳吟,一字未語。

陳吟見臨淵不說話,就撐起了身子,指尖戳了戳臨淵的肩膀,“怎得,可是不想負責任?”

臨淵依舊看着陳吟,似是做了什麽決定般,伸手将陳吟落在自己肩膀上的雙手拿下來,握在掌心,道:“日後,跟着我可好?”

陳吟望着臨淵,腦裏全然是一路上同行的種種,他想,眼前這個人當是他最好的歸屬了。

陳吟舌尖舐了嘴唇一下,調笑道:“我還想接着當我的魔君呢,跟着你,有甚好事?”

臨淵有些無措,抓着陳吟的手又緊了幾分,“這是,對你負責。”

陳吟爽聲笑起來,果然世間事,最妙不過逗這呆子。

笑夠了,陳吟才想來,“伽南回來了?”

臨淵頓了片刻,想來是陳吟在暈倒前看見了伽南,便應着:“嗯。”

陳吟道:“想來自是解決了那孽障。”

臨淵道:“先祖以自身功力盡失的代價,銷毀了三件神物,破了琉璃陣。”

陳吟輕輕舔着下唇,思道:“既然初七回來了,琉璃陣确是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可是若是只剩東籬的一件神物,你們上境的神獸靠什麽來鎮壓?”

臨淵思忖道:“先祖定當有自己的考量。”

陳吟似是想到了什麽,興致勃勃道:“你便同我講講伽南是如何回來,如何收治那孽障的罷,可好?”

臨淵良久沒有說話,就在陳吟打算繼續問他的時候,臨淵才道:“不好。”

陳吟笑意深長,“為何?”他指尖掻着臨淵的下巴,又有些不怕死地點了幾點臨淵的嘴唇,“你倒是說說什麽不好?”

臨淵看着眼前那雙媚眸,其中是流連輾轉的濃意,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十幾萬年前,他與他初識,陳吟傾在他懷裏,媚聲問他可否喜他。

其實,一切早就不一樣了。

臨淵拉下陳吟的手,将他拉近,笨拙又深情,輕輕地親在陳吟唇上。

臨淵想,或許一開始,都是注定的。

反倒是陳吟,淺笑着勾上了臨淵的脖頸,被臨淵吻住的同時,他還不忘笑弄,“老鐵樹也算是開了一回。”

陳吟素來勝白的臉上如今多了幾分緋色,甚是引人,臨淵捏住陳吟的衣領,濃意道:“我想做一件十幾萬年就該對你做的事……”

情到深處,陳吟并不是傻子,就算那呆子平日在寡欲淡薄,然而現下二人早已坦誠心事,所以,他點了點頭,“嗯。”

“神座,我聽說魔君他……”

然後……

木華和青司就被自己家的神座一掌拍了出去,順帶着連門也一起被法力封上了。

“哈哈哈……,看來不止我,你這神座也不要當了,哈哈哈……”陳吟看着臨淵又青又綠的臉實在捧腹。

臨淵面無表情看着笑得癱在床上的陳吟,道:“自你上次在九天上說莫将他們管教太嚴後,他們就實在放縱了些,看來以後定是要更為嚴苛才是。”

陳吟雙手交叉枕在腦後,笑道:“你這是在怪我了?”

臨淵坐直了身子,居高臨下地看着陳吟,道:“哼。”

陳吟覺得這呆子難免會有這麽真性情的一面,心下便無比開心,湊到臨淵耳邊,聲扣心弦,“日後還你便是。”

門外。

木華愣愣地站在門前,良久,才緩緩轉過頭去問青司,“方才,神座跟魔君的嘴好像,貼在一起,呢 。”

青司也同樣有些難以置信地點了點頭。

木華面露懼色,“啊?!那我們會不會被神座劈死啊?神座與魔君剛剛互露心意,我倆方才豈不是壞了人家美事?”

青司有些無奈,“神座要真想劈死你,你覺得你現在還能活着?”

木華自想了片刻,覺得也是,後又舒坦地笑着:“現下果真沒有那位蔣小姐的事了。”

青司的臉已經是無奈中的無奈了,“你還是擔心着神座會不會劈死你的事吧,莫再想這些有的沒的了,真是受不了你。”說完青司轉身就走了。

木華緊跟上去,辯道:“哪就是有的沒的了,若是那蔣小姐死心不改,仍糾纏神座不放,魔君又要鬧別扭了。”

青司冷道:“看神座那樣明顯就是三千水只取一瓢飲,那一瓢,自然就是魔君嘛。所以不管什麽小姐來,神座要的都會是魔君一個,笨!”

木華笑道:“想不到平日你看你拙于□□,觀察的倒比我還仔細。”

青司擺着架子,“和你一樣笨,早被神座劈死了!”

木華一邊惱一邊追着:“你你你!誰笨啊……”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木千山小可愛的等待和陪伴,愛你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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