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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皆說李輔國長相奇醜,尖嘴猴腮,面目猙獰,當皇甫濯真正見到李輔國後,覺得那些詞語已算是誇贊李輔國了。面前這個宦官雖穿着一身官服,卻怎麽也撐不起樣來,他弓着背,臉上溝壑縱深,令人不願再看一眼。皇甫濯面前擺着幾碟精致糕點,卻是無甚胃口。
李輔國周遭圍了幾個侍衛,看模樣這些人并非閹人,不久前李輔國剛被封為元帥府行軍司馬,皇帝近衛神策軍俱歸李輔國手下,圍在李輔國身邊這幾人應是出自神策軍。皇甫濯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暗道李輔國膽大包天,竟将聖人近衛随意差遣,太過嚣張跋扈!
李輔國揮了揮手,讓身邊圍着的人退下,此時屋內只餘他與皇甫濯兩人。李輔國咧嘴而笑,模樣更是難看至極。“皇甫将軍是聰明人,我便閑話短說,求皇甫将軍一事。”李輔國向着皇甫濯拱手,盡顯誠意。
一個面相奇醜無比的閹人,如今能成為權勢熏天的宦官,若沒有能屈能伸的本事,是成不了大事的。李輔國就是一個能屈能伸之人,雖然在皇甫濯眼中,李輔國滿腹壞水,令人作嘔,但與這人交談,還得十二萬分小心。
皇甫濯亦是做足禮數,給足了李輔國面子:“還請李司馬指教。”
李輔國眉梢得意地挑了起來,如今沒有人不敢給他面子,就算是李泌也得在朝中看他顏色。李輔國本想先禮後兵,不料皇甫濯倒是識時務,心中雖然有些失望,但一個聽話的比起不聽話的要省事多,李輔國拈起面前的酒杯,徐徐說道:“成王一直誤會是我與張皇後合謀在聖人面前進讒求聖人誅殺建寧王,事實并非如此。”
皇甫濯心中一凜,當即明白了李輔國邀他前來的目的。李輔國是眼見阻擋聖人冊封成王為太子不成,要轉換門庭投向成王。皇甫濯未道破李輔國心思,他故作不解:“哦,難道這其中有隐情不成?”
“将軍所言不錯,的确有隐情。”李輔國裝作痛心疾首模樣,聲淚俱下,“建寧王乃是太上皇都稱贊的賢王,我怎會對建寧王下手。張皇後有私心,一直想讓興王佋成為儲君,而建寧王又輔佐成王,故而她想除去這個絆腳石。可我,一時鬼迷心竅被張皇後所惑,這才鑄下了大錯。”說着,李輔國竟扇起了自己耳光,一聲一聲,聽起來刺耳又可笑。
“李司馬言重,誰都有犯錯的時候,知錯能改便好。”皇甫濯強忍心中恨意,違心勸說李輔國。建寧王之死或許真正的原因并不在李輔國,但也絕非李輔國說得那樣是張皇後主使。一個女人,還是一個良娣,再怎樣吹耳旁風也無法讓一個帝王賜死一名皇子。李輔國在建寧王一事中到底起了什麽作用,皇甫濯不用想也知。可他不願立即揭穿李輔國,他知道李輔國還有條件未說。
李輔國點頭,又哀嘆一聲:“怪我糊塗,聽信了婦人之言。事已至此,我也只有盡力彌補,才能平複成王失去手足的遺憾。”
皇甫濯暗自冷笑,李輔國今日說話倒不繞彎子了。李泌曾言李輔國心思彎彎繞繞,就連他都捉摸不透,現今李輔國快言快語,倒讓皇甫濯剛才在來的路上想的應對之法毫無用處了。也罷,兵來将擋,他皇甫濯豈會怕了李輔國的陰謀詭計?
“李司馬邀我來,是想讓我替您在成王面前美言?”皇甫濯試探李輔國。
沒想到李輔國卻是搖頭:“非也,成王要的不是道歉,而是我的誠意。”李輔國假裝四下打量了幾眼,确保周圍沒有暗探或奸細,這才壓低聲道,“此事緊急,望将軍盡早通知成王做下安排。”
“請講。”
“張皇後要派人暗殺李泌!”
一句話,卻令人膽戰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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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濯斂眉:“此事當真?”
李輔國認真點頭:“千真萬确,是張皇後親自與我說的,并讓我安排人去做此事。這婦人城府深沉,所有的壞事都讓我來替她做,自己卻隐在幕後假裝什麽也不知道!”
皇甫濯仔細思量,從李輔國的口氣裏他确定對方說的是真的,但是李泌要回長歌門之事知之者甚少,這消息已被張皇後和李輔國探知,也就是說李泌身邊有張皇後與李輔國的人!皇甫濯心中瞬間升起一股涼意,李輔國看似是在幫成王,其實也是在暗中警告皇甫濯——有人時刻盯着他們!
“若此事為真,那可不是我幫李司馬您了,而是您送了成王與長源公一個大人情。”皇甫濯也是話中藏話,意指一旦他幫李輔國将話帶給成王,那李輔國與張皇後從此以後便是陌路人。
李輔國聽出皇甫濯話中之意,眼珠轉了一圈,摸了摸鼻子,低聲笑道:“還望将軍先別讓成王知曉是我向你們通風報信,若張皇後知曉我與她為敵,以這婦人手段,還不知會做出何事來。”
皇甫濯知李輔國還在猶豫要不要與成王站在一隊,既然這老奸巨猾的宦官還沒下定決心,皇甫濯也不會讓李輔國難堪,畢竟李輔國有把柄在他手中,李輔國日後也不會與張皇後聯手,這樣成王那方的壓力也會減少一些。
“不過,李司馬找上了我,定也給我備了份大禮吧。若我不接,是不是顯得不夠誠意?”李輔國一直在提“誠意”,皇甫濯索性順着李輔國的竿爬,給足李輔國面子。
李輔國哈哈大笑:“皇甫将軍神人也,我這份大禮,皇甫将軍一定會接。”
“那我更是好奇了。”皇甫濯也笑。
“神策軍!”李輔國說完,灌下一口酒,眼中露出得逞的笑意,他看着對面與自己對視的人,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找錯人了。
“那便多謝李司馬了。”皇甫濯仰頭将酒灌入口中,辛辣的酒水刺激着喉嚨,繼而往上直沖腦門。又是神策軍,真是可悲,他們明明想要成為李唐皇室唯一重用的軍隊,如今,卻成為了待宰羔羊,被人當做籌碼交易。皇甫濯一時有些迷茫,他竟不知該不該對神策軍複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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