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我知足了

等我們再出宮的時候,我找了個機會,背着阿心問了柔桑關于他家裏的事情,他也沒有隐瞞,我從他口中得知,當年的事,禍及兩家人,除了吳家以外,還有揚州一戶姓李的人家,柔桑說倆家家主是至交好友,李家遭人陷害,吳湘不得不出手相助,結果把自己也拉下水。那時候她還年幼,根據這裏的律法,已經嫁出去的兒子就不再算是本家的人,所以他有個舅舅,不在處斬之列。很多事都是舅舅告訴他的,他來京城本意也是想找個機會為家人平反,但是他現在是賤民,賤民要告官不但要受重刑,還很難成功,況且他如果伸冤,還會打草驚蛇,說不定會禍連自己的舅舅。

我聽着他的話,也突然覺得他不是個沒腦子的人,所說的都有些道理。他又說因為是賤籍,所以一般的活計都沒有辦法做,只能混跡于流民之中。

“你既然已經和我們結識,幹嘛不求我們重審案子?”

“認識尊駕的時候,尊駕尚沒有入朝。”

這倒是了,沒有入朝也沒什麽話語權,“可現今我已經入朝,又在刑部,你應該可以和我說了。”

“本當如此,只是突然覺得報不報仇,伸不伸冤也沒那麽重要了,你們雖已經入了朝堂,但是根基不穩,沒有必要為我去得罪什麽人。這些年我明裏暗裏的消息也打聽了不少,那個白肅是三皇女正夫的母親,你們的處境是斷然不能為了我而和三皇女撕破臉的。”

“顧慮如此周全,為了阿心,你也不容易啊。”

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我就讓他下去了,從阿心上次和我有了謀劃到現在,柔桑都不在登臺演出,對外也直接說了是五皇女包下來的,同樣的,為了把謠言坐實,阿心也很久沒去見孟公子,只是這情書還是不斷。我聽說上次阿心去孟府,從孟府出來時,林諾還是站在大門看着她,眼淚紅紅的,都快流下來了。阿心是定然不舍得讓林諾傷心的,只是這件事似乎并不是以訛傳訛,究竟他們是怎麽做到弄得煞有其事的呢?

——我是分割線——

那雪奈在的日子,阿心就格外忙碌,我實在不理解,這個女孩除了纏着阿心還會幹什麽,阿心居然還帶了她出宮,不知帶了她自己,還帶了一堆人。我認定了阿心是帶她們出去玩兒的,沒想到阿心帶她們去了霍府。這位霍大人說來也為了我的月滿西樓出了不少力,只是我并不知道阿心這時候找他幹嘛。

阿心說:“阿姊,我們的船到不了遠海,也從沒發現還有這麽個國家,她們卻可以來到我們這裏,而且毫發無損,你難道沒發現什麽嗎?”

經她提醒我才發現,我們的造船和航海技術只怕落後他們許多,阿心此舉就是讓工部的人學着。“為何是霍大人呢?”

“我現今在禮部,二皇姊卻在工部,我如果找到工部專司船藝的人,不是越俎代庖嗎?這霍大人與我們也有私交,經她手傳過去,就不顯得失禮了。何況這個霍大人,你我都了解,她也絕對不是只局限在石料方面的人。”

“可是還是要有你在,不然也聽不懂啊。你的意思可以要拉攏她?”

“阿姊不是早就在拉攏她了嗎?”

我笑笑,不再答話,就看着她和霍大人,還有那些個船員什麽的在一起,我只好和雪奈大眼瞪小眼,我這時候才好好打量了她的長相,說實在的小蘿莉一枚,眼睛大大的,卻是一張娃娃臉,梳的發式也讓整個人顯得俏皮,嘴唇紅紅的,卻是個櫻桃小口,臉上也有些紅,不過到很是自然,此刻她在看着我,是一臉的無辜又好奇。後來實在無聊了,我就開始叫她漢語,她也叫我日語,交流很簡單,我指着什麽就說什麽,她也一樣,要不說我聰明呢!這樣也學到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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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回宮的時候,阿心說她想派幾個人随着雪奈走,我心裏奇怪的很,這是實在沒什麽必要吧,我們往稀土派細作是情理之中的,往海上的國家派,實在是有些勉強。但我還是問道:“你想派誰?”

“藍墨,當然還有別人。”

“藍墨可是南貴君留下的人,你這樣好嗎?”

“就因為如此,所以才可以信任,這麽多年,藍墨的性子我們早就清楚,他很聰明,學什麽都快,人又穩重,心機也有,實在難得,只有用藍墨,何況眼下我也不缺個伺候的人。”

“藍墨此去,只怕就很難再回了,記得把事情都處理好吧。是不是今日在霍府,那些人有所保留?”

阿心點點頭,嘆了口氣。事情就這麽定了,過了些日子,雪奈就走了。雪奈走後,傳言四起,說阿心說多麽厲害,聲音好聽,唱歌好聽,還會海外來客的語言,簡直是最佳妻主人選,弄得我們十分疲于應對。

——我是分割線——

“今兒收到了消息,再過半個月,那個女皇就來了。”

“鳳後怎麽樣了?”阿心問道。

“還能怎麽樣,太醫也看不出來什麽,就是那麽養着呗。只是看了方子的人都知道,不過是調養的方子,只是調養就不去仁壽宮侍疾,也不去請安,實在說不過去吧。”我笑了笑,喝着畫扇上的茶,好像是從姚家帶回來的龍頂。說起鳳後的病,呵呵,那些太醫的本事實在是差強人意,只能準确地看出症狀,卻死活找不到原因。

我說了這句話,阿心自然也聽出來了,這位高高在上的鳳後是被我算計得徹底,愣是不但把人家弄“病”了,還說人家不孝順。我接着說道:“過幾天我弄個方子給她喝着,好肯定是不會全好了,但是見見自己個兒的外甥女還是可以的。”

“你倒真是的腹黑的角色。這樣做不是明擺着告訴別人,伺候太後就病了,見自己家人就好了嘛?”

“坐實了他不孝的罪名,我們才會好過。有些人讓他死了都是便宜他了。”

阿心沒有回話,我又想起柔桑的事情,就說道:“柔桑那裏,我都查清楚了,你以瓊琚的名義往南方捐的款,我也派人把流向都查得一清二楚,你想什麽時候出招?”

“呵,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就這幾天吧,把事情都整理一下。”

“既然都查清楚了,你也不用再顧忌什麽,就直接公開你的身份吧,地方的官員毀了五公主的一片赤誠之心,總是不好的。這件事的處理上,我總要為你做足了名聲才是啊,五公主勃然大怒,地方貪官得到整治,應該說一下就積攢了不少民心吧。”

“我總覺得這樣不好。阿姊莫不是不再疼我了?竟然要這樣把我放在風口浪尖上,我幾時是那種沽名釣譽的人了?這是阿姊還是換個說法吧。”

“是是是,我家阿心怎麽會是沽名釣譽的人呢?這種活兒都是我來幹的。”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阿心的口氣裏有點嗔怪,又道:“可是有什麽辦法,可以把球踢給阿姊呢?不如說,這些話都是我送給阿姊的,阿姊聽聞水患,憂心不已,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所以只好借花獻佛,沒想到地方的人還敢插上一腳。”

“當時分明是以瓊琚的名字做這件事的。”

“這倒無妨,不打着這個名號也賣不出去,百姓們會理解的。”

我倒是有些無語了,這個小丫頭,對于朝政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我還記得母皇說讓我們去歷練,她直接就問可不可以去國子監,母皇滿臉寫的都是“這貨是個扶不起的阿鬥”。也罷,既然她想讓我承了這個名聲,我雖受之有愧,但卻之不恭,就随了她吧。

果然這個案子我本事私下報給了母皇,母皇卻讓禦史臺和刑部聯手去查,南方官員因此被查的很多,這個官場,本就到處都是官官相護,我們此番故意這麽做,要的就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畢竟朝廷裏空缺不多,從雁字回時走出來的人,很多都是給了個候缺,我們需要有自己的勢力,只有拔除了一撥人,我們的人才可以插進去。

本來這是個得罪三皇姊的活兒,只是此番旨意從母皇那裏下來,以雷霆之勢而下,也沒什麽人會追究密報的事。三皇姊只怕也不是那麽幹淨的,那白肅攀上了這門親事,不拉她下水就怪了,此番她毫無準備,怕是也不好脫身。倒有件事是我不曾想到的,那就是徐圖,因着此事牽連了太多地方官員,所以為首的幾個都被撤了,他竟也得了個機會升遷至一個下州的司馬,雖說只是個從六品的官職,但是先前畢竟不過是個從九品,這可是越級提升了,還越了不少,也由此可見官場和地方兵馬早就是一丘之貉了。

我們算準了時間,五花八門的證據紛至沓來,已經不再局限于此次水患的事情了,平日裏多少欺女霸男的事情,也都一一呈到上面去,不過是十天光景,這南方的局勢就大變了。那麽接着就是那位女皇入宮了,時間剛剛好。

我以平反之名留柔桑在宮裏,母皇的細作那樣多,也必然知道阿心和柔桑的事情,有這個鋪墊就好了。

事情按照我預想的進行,我們在禮部那裏動了點手腳,阿心和柔桑很順利的進行了禦前表演。我并不關心舞臺上的表演,我看的是那個鄰國女皇的表情,果然,她的眼睛裏突然射出了一種狡黠的光芒,接着問了她的随從,眼神卻看向柔桑,她的随從也回了話,估計是在說阿心和柔桑的事情。我看見她微微點了點頭,眼部的肌肉緊了緊,嘴角有一抹冷笑,連拿着酒杯的手都不自覺的轉動,一臉算計人的表情。

可惜,子非魚…

果然,宴會的歌舞一停,那個女皇就問起柔桑的事情,也表達了她想要柔桑的意思。阿心也按照我們的約定據理力争,還提到了吳家還沒有平反的事情,我們本以為母皇會斥責阿心,這樣方便阿心接着演戲,沒想到母皇說:“既然還沒有平反,那聯姻之事就到平反之後再說,總不能讓那孩子以賤籍的身份出嫁。這事情就再議吧。”

我和阿心都有些吃驚,母皇這是唱的哪出?怎麽不按常理出牌?我在看看那個鄰國女皇,她有些不甘心,握了握拳,直直的盯着柔桑,那是充滿了占有欲的眼神。可是她并沒有發作,只是說:“那就如您所說吧。只是朕幼時得舅舅疼愛,感念至今,如今很久沒見舅舅了,有些想念,不知什麽時候可以私下敘敘舊。”

母皇回答說:“改日吧。今兒天也晚了,你還是先去休息吧。”母皇又看了看我和阿心,卻也沒說什麽。

這一天就算是這麽過去了,雖說有些小意外,但是大部分還是按照我們的計劃來,今日鳳後一出現,容光煥發,自己還覺得有面子,不知道私下裏都被別人傳成什麽樣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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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我與阿心也常常和柔桑在一起,平反的事證據什麽的都已經查到,但是母皇愣是不下旨,不但我們急,那個鄰國女皇也急,眼看着她回國的日子越來越近,母皇就是不給她消息。從她見過鳳後之後,對我們更加不友善,想想也知道鳳後定然是說了什麽,我們也不和她起什麽沖突。

現在我們正在禦花園的亭子裏說笑,那人就來了,這倒是有趣,雖然是我們引她入局,沒想到她現今倒是這樣主動出擊了,無論我們去到那裏,總是會和她“不期而遇”,身為一國之君,難道就沒有什麽可以和母皇談的?總纏着我們幹嘛!無奈又和她糾纏了一些時候。這人也真是奇怪,明擺着是沖着柔桑去的,但是卻不讓我們走,估計是怕我們走了,柔桑也要走,明明看我們不順眼,還要強留我們,這感覺雙方都不爽。

遠遠地看見晚蘇來了,這倒是件怪事,竟是沖着我們來的,要我和阿心去德政殿見駕。我們很擔心柔桑和她獨處,柔桑也說,也回去了,就要告辭,偏偏那女皇死纏爛打,柔桑料定了她在禦花園也不敢做什麽,于是就示意我和阿心先走。

進了殿,行了禮,也被賜了座,母皇問我們是不是很在意給吳家平反的事情。還沒等我們回答,她又對我說:“老四,你的局部的不錯,有朕的風範。那女皇是明擺着對吳家孩子動了心了,所以這時候朕還不能為吳家平反。”

“女兒愚鈍,不知緣由。”我說道。

“給吳家平了反,她收的就是一個官家子弟,雖說不是本國的,也不會有太大波瀾,可是要是收了個賤籍男人,只怕她會擡不起頭了吧。朕倒要看看,她能為吳家這個孩子做到什麽地步。在合适的時候,朕會告訴她,事情隔得太久,平反的證據不足,只是兩國聯姻,肯定不能給一個極低的位份,況且朕的五公主對他有意,從朕的孩子手裏奪人,也要付些本錢的”,她停了一下,又突然笑得有些奸詐,說道:“至于到底心兒有沒有意,就不重要了吧。如果沒猜錯,這柔桑本就是你們送給她的細作。若今日是老四你喜歡了別人,朕一定信,但是小五嘛,不可能,她怎麽對待孟公子的,我可是看在眼裏,就差掏心掏肺了吧。”

姜還是老的辣啊!我和阿心都乖乖的說了聲“是”。

“朕也只是推波助瀾而已,給吳西的位份越高,越是打擊她的鳳後,你們說她連上位都是靠了人家的,這樣做,不是打臉嗎?”

“這點女兒不是沒想到,當日若母皇有意同意她的請求,阿心就會據理力争以擡高柔桑的位份了,只是沒想到母皇您還有後招。我們雖說有過這樣的想法,只是心裏到底是覺得對柔桑不住,總覺得替他平了反,心裏會好過些。”我回道。

“還是小啊,在國事面前,什麽都不重要了。老四,你還需歷練,不過你能想到這麽遠,已經是不容易了。朕要說的都說完了,你們若是沒有別的事,就回去吧。”

“是。”

“對了,老四,這宮裏的姊妹裏,除了阿心,只有你大皇姊你可以相信,記得朕今天的話。”

“是。”

我出了宮門,也沒想明白什麽叫大皇姊可信,是說大皇姊不會争奪皇位嗎?我看了看阿心,她也是一臉的迷茫,母皇的這句話,一定沒那麽簡單,只是這背後有着什麽意思?

等過了幾日,晚蘇傳來了消息,東稀土國女皇要以貴君的位份納了吳西,母皇準了,我聽到這裏,不覺得發出一聲冷笑,這個傻子,還真是不辜負我們的期望呢!只是委屈了阿心,只怕還要演幾天的依依惜別的苦情戲碼了。

那個孩子只是微笑着對阿心說:“那日與你同臺,此生我便知足了。”

阿心說道:“你要記着,凡是以自己的安全為重,你身邊的人裏有不少我們的人,她們會護着你,去到那裏不要急着傳消息過來,要先穩住自己的位置。”

“凡此種種,平日裏早就說了多回了。”

“還有一點,若有一日,你不想再為我們做事,記得我們永遠不會怪你。今日你肯為我們姊妹如此,以後無論你做了什麽,都是值得被原諒的。”柔桑點點頭,沒有再說話,他嘴角上揚,可是一絲笑容我都感覺不到。

------題外話------

柔桑同學後文還會出現,番外裏面也是有重頭戲的哦~5213字哦~今天真的攢人品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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