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甕中之鼈,神秘教派

“精彩!”

在殷流雲與秦樓月離開後,這個寂靜的街道上,突來的掌聲顯得極為的詭異與恐怖。夜色開始逐漸深沉,四處皆是一片沉沉的死寂,似乎就連風都莫名地停止了吹動。

神秘來人身着一身灰衣,他的臉隐于夜色中,隐隐可見一副面具遮在他的臉上,讓人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只有那雙眼,閃爍着熠熠的寒芒,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冷意。

“精彩。”神秘灰衣人止步于黑暗中,負手于身後。他的聲音嘶啞幹澀,卻依舊難掩他一身的冷邪之氣,“不愧是天痕榜上失蹤了數年之久的名器,威力果然不同凡響。此刻月吟秋霜與沐辰簫的主人皆已離開,寒姑娘不妨同在下前往寒舍休息片刻如何?”

寒姑娘?

哼,目前為止,江湖中認識紅衣之人想必不多,此人不僅識得月吟秋霜與沐辰簫還能認出她此時此刻的這張臉,想必非是一般之人。

花幽靈不露痕跡地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平複她體內方才因琵琶聲與簫聲而引起的躁動氣息。

“雨夜并不識得公子,冒昧前往府上打擾,怕是不妥。”花幽靈故作怯然地向後退了兩小步,并輕顫着向神秘來人行了行禮,“雨夜願在此地等待他們二人回返,多謝公子好意。”

該死的!花幽靈不禁低咒一聲,暗含媚色的眼眸深處閃過一縷焦慮:該來的非但未出現,卻引來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人。如今辰女尾随音塵絕而去,孤身一人的她便成了一只甕中之鼈,除了等待他人的宰割之外便無他法。

“哈哈~”仿佛聽到了一件可笑之極的事,灰衣人嘶啞地笑了起來,可是,他的笑聲空洞而冰冷,讓人聽得心中寒意直冒。

笑罷,他緩緩地踱步走出街道一側的小巷,意有所指地道:“寒姑娘不必急着拒絕,或許你那兩位朋友現下正在前往寒舍的路上。”

什麽?

花幽靈一怔,下意識地鎖向不遠處背着月光的人影。

“少爺,為什麽華兒聞到了一股威脅的味道?”

忽然,一個聽來異常天真的聲音在距花幽靈身後不遠處的樓閣上響起,像是雪山上盛開的雪蓮,又像是夏夜裏綻放的青荷,純淨而聖潔。

“哦?看來你還不是很笨嘛~”清朗的笑聲随之傳來,為這一片森寒的夜色注入了一絲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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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女子痛呼一聲,随即不滿地嘟喃道:“少爺不許再敲華兒的頭了,華兒本來就不聰明,再敲下去就更笨了。”

“不會!”被女子稱呼為少爺之人斬釘截鐵地道。

“真的?”

“因為人一旦笨到了極致便不可能再笨了。”

“哦~”似懂非懂的聲音帶着些許的嬌憨,片刻,“啊,少爺你,你你……你拐着彎在罵華兒超級超級笨。”

旁若無人的調侃一聲接着一聲,只見漆黑的夜色中,一位天真的少女坐在屋脊之上,輕晃着懸在半空之中的雙腿,微嘟的紅唇顯示着此刻的她很是不悅。

“咦?本少爺可是一字也未提及過華兒。”

“哼,少爺要再欺負華兒,等華兒回到千回谷之後,定要同夫人說去。”

雪白嬌嫩、賽若桃花的微怒小臉,烏黑飄逸的秀發上簪着朵紫色的玲珑花,纖秀的身子穿着一襲淺紫色的長裙,既嬌俏又純真。她嬌潑動人得像幅燦爛流動的織錦,眼波流轉間有着說不盡的刁鑽俏皮。

而在她的身側則站着位青袍男子,清風銀月下,那人衣袂清揚,潇灑俊逸得似仙人般脫離塵世。

“原來是千回谷谷主,久仰!”原本正慢慢步出黑暗的人影再次悄然地退後,似乎不想讓人看到他真實的面容。

“哦?”已經長時間未踏出千回谷的北辰刷地打開手中的折扇,似笑非笑地道:“既然久仰本公子,朋友又何必急着離開?”張手自樓閣上飛掠而下,北辰步履極緩地向花幽靈走近。

當收到關于寒雨夜的消息之時,他便帶着華兒連夜趕來西陵。此人的目标是寒雨夜,若他與華兒未能及時出現的話,想必她已被這位神秘人所帶走。

“少爺,你真笨,人家只是想隐藏自己的容貌,才不是急着走。”緊跟在北辰身後的韶華皺了皺鼻尖,鄙視地翻了翻眼,“少爺才是笨得無藥可救。”

“華兒……”

“幹嘛?”

“你既然都看出來了,何必當着人家的面明指出來?有損他人的面子。”

再一聲輕敲聲響起,伴随而來的還有韶華抓狂的聲音。

“少爺,不許再敲華兒的頭!”

“本少爺盡量~”

“北辰公子?”花幽靈望着漸行漸近的北辰,詫異地輕呼出聲,同時,她在心裏暗自地松了口氣。

“嗯~?”向前的腳步不由地一頓,俊眸內閃過一絲疑惑,過後,他微揚起唇,笑得好不雪霁天晴朗,端的是迷人蕩漾,“相別三年,想不到寒姑娘還記得本公子,實乃在下的榮幸。”

“北辰公子風流倜傥,讓人過目難忘,何必如此自謙?”花幽靈緩緩地向他邁進,嘴角的笑,含着一絲淡淡的羞怯,“能與公子相識一場,才是雨夜的福分。”

“原來兩位是舊識?”一個冷笑聲自暗處傳來,“既然如此,何不一起前往寒舍敘敘舊?”

音色陡然轉冷的瞬間,鋪天蓋地的暗器飛刀向北辰三人射去。

鳳眸乍冷,北辰輕喝一聲,摟住韶華的腰,拔足沖天而起。他的身形似陀螺般飛速旋轉,一柄紙扇來回擊擋,扇風伴随着雄厚的內息籠住了兩人的周身,在無數的暗器罩射下,風馳電掣般掠至一旁的高樓之上。

而依舊在原地的花幽靈有一瞬間的驚愕,而後再也顧不得僞裝,為了保命,看家本領随即使出。

一柄利刃自她的袖中滑出,她且戰且退。當一柄回旋的飛刀射來,她凝神持刃,刀刃相擊的剎那,她被強勁的內力震得虎口一麻,手中的利刃幾乎脫落。

飛刀劃過她的手臂,殷紅的血染上了她的白衣。

“華兒,你站在這。”北辰以扇輕敲手心,依舊笑得極為驚豔奪目,懶洋洋的聲調底下藏着一縷壓抑的怒氣,“本少爺去去就回。”話落,他足尖一點,如大鵬展翅般向神秘人的方向直攻而去。

疾馳的身影快似鬼影,攜帶起一縷強勁的狂風,掃蕩四周。

“閣下既然邀請在下前往貴府做客,何不就此現出真容?”

青色的身影在逼近神秘之人身前之時,四道黑影陡地自黑暗中竄出,擋住了北辰的去路。

“哼,閣下此舉又是何意?”北辰雙瞳寒冽如霜,紙扇冷鋒在月光下閃爍着清冷的光芒,在這四人的圍殺之中,他的身影仿佛狂風中的輕煙,飄忽不定,無可捉摸,手中的扇影瞬息萬變,寒芒詭秘奇幻。

嗯?

北辰越戰越心驚,手中的紙扇揮舞得更為利落、詭谲。

為什麽這些黑衣人的武功招數,竟和江湖中傳言的神秘教派——聖女教的教徒極為得相似?

聖女教,究竟是何來歷?這些人莫非便是聖女教的教徒?此四人功力不差,若再打下去,只怕是占不了什麽便宜。

思畢,他向前揮出一扇,而後陡地向後撤退。

“走。”他一手拉過寒雨夜,避開半途中出來攔截的黑衣人,快速地向韶華的方向掠去。

最後,他們三人迅速地消失在夜色中。

半刻鐘之前,另一處,城外的樹林裏……

林中的風聲,極為凄厲,冷冽如刀,似能割進人的心頭,每一刀都鮮血淋漓。

月色一如既往地散發出淡漠的疏離感,冷冷地讓人心為之一顫。一前一後的兩道身影在樹枝間不斷地飛掠,最後停在了煙水朦胧之處。

山澗的溪水由上而下,形成了一道瀑布,水花四處飛濺,淙淙的流水聲像在洗滌人心,然而,這樣清泠的聲音卻洗不去秦樓月心裏的恨意,這樣清新的美景,避無可避地被溪邊對峙的嗜殺氣息全然破壞。

殷流雲落在了瀑布之前光滑的巨岩上,他并未轉身,而是落寞一笑,而後緩緩地拿起一直握于手中的沐辰簫,湊近唇邊緩緩吹奏。

優揚的簫聲幽然響起,凄冷纏綿,哀傷低婉,打破了這一片山野的寧靜。冉冉的簫聲随風逝去,空靈凄切,幾欲讓人斷腸。

如此哀切的簫聲,如此飄逸的颀長背影,仿佛是一只無形的手,将尾随而至的秦樓月推至入魔的邊緣。她那心口上的傷痕再度被撕裂,但是噬心般的疼痛卻已麻木了。

她冷然地笑了笑,陡地撥響了月吟秋霜的絲弦,铮然的一聲,攜帶着森冷的殺氣,打斷了殷流雲的簫聲。

“唉……”殷流雲将沐辰簫移開唇側,不知是否是因為害怕面對她的答案,溫潤的音色在這一刻顯得極為的缥缈,“夢兒,你我之間,真的再也沒有機會了麽?”

沉痛得輕顫的嘆息微微響起,傳入秦樓月的耳中,引起她心底一陣無法抑制的悸動。

不該的,不該的……

她的心早已成一片死水,再也不可激起波瀾。悄然地咽下湧上喉間的甜腥,她緩緩擡眸,冷笑地看向他。

“你該後悔當初的那一劍為何會未要了我的命!”

他的眸光裏,溢滿了痛楚焦灼與懊悔疼惜。這樣的神情,也曾經出現在她最美好的夢裏,然而,這十多年下來,她已然夢醒,再不相信、也不再需要這些騙人的假象了!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眸色乍冷,她猛地踏水躍起,月吟秋霜旋轉着飛向煙水深處。秦樓月微擡起手,以氣化力,一曲渡紅塵,扶搖直上,斷人肝腸。

前塵記憶,今日了結,這首渡紅塵,是否真能助她渡過這紛紛擾擾~如水起伏的紅塵?

殷流雲心下一怔,那只握簫的手情不自禁地逐漸用力,直至指節開始不斷地泛白也似乎毫無察覺。即便殺氣已逼至眼前,但他身形依然未動,只是低垂着眼眉,淡淡地問道:“不,我很慶幸當年~宮主并未對我失言。”他的聲音輕且柔,仿佛只是一陣清風,轉瞬即逝。

不待秦樓月思索,他的聲音再次響起。

“既然你決意殺我,那麽~我也不會留情。”殷流雲一字一句地說着,像是所有的情緒皆已斂盡,也像是什麽都不在乎了,語氣淡得像風吹過。

他緩緩地舉起沐辰簫,以簫音抵禦月吟秋霜的詭異音波,但是眼底的絕望哀然卻怎生也掩藏不住。

詭谲的音律一波接着一波,回蕩在山林之間。

兩人之間的功力似乎不相上下,數十招下來依舊平分秋色,但是皆受傷不輕。

內力相擊的剎那,溪水逆流,随後乍然傾瀉。

當一切皆歸複原來樣貌之時,溪岸邊,一黑一白的兩道身影沉默地立在夜幕中。

“夢兒,今生還能再見到你,我已了無遺憾。”深邃的黑眸無力地睜開,殷流雲淡雅開口,優雅的唇瓣在看到她錯愕瞪圓的雙眼時,揚出一絲極淡的笑意,“是我負了你,希望今日之後,你可以繼續好好地活下去。”

“為,為什麽不躲?”秦樓月用力地睜着眼,顫抖着詢問。

難道,他早就懷了尋死之心?先前的不留情,只是為了消去她心底的戒心麽……

為什麽,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眼底的茫然被慌亂的無措所取代,下意識地抽回琴弦,只見殷流雲無力地跪在地上,鮮血自他的胸口不斷湧出。

忽然,一陣嘲諷的笑聲在林間響起,數道死寂般的鬼魅黑影忽地将她與殷流雲重重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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