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遠征部隊回來了!”

這句話在過去的七年間裏曾經無數次地聽說,清彥很是熟練的站在庭院中央,等待着遠征部隊的歸還。

“主君閣下,久疏問候,很抱歉花了這麽久的時間才回來。”

為首的三日月宗近态度恭謹地沖着清彥行了一禮,緊接着擡起頭來,帶着三輪月痕的漂亮眼睛注視着站在清彥身後的卡卡西:“所以主君閣下,我可否詢問一下,為什麽這個家夥現在還出現在我們的本丸裏?”

“……”

這句話實在是太夾槍帶棒,以至于本丸裏那些已經和卡卡西混得有些熟了的刀劍都愣了一番。

“啊哈哈,我這麽不招人喜歡的嗎?”

卡卡西摸着自己的後腦勺笑了笑:“我還以為最近這段時間和大家相處得不錯呢。”

“是呀三日月!”

今劍蹦蹦跳跳地說道:“卡卡西先生最近耕掉了好大一片天地!土遁術真是太高效率了!”

“對哦,而且釣魚的技術也特別不錯——不是炸魚,是用魚竿的那種。”

“哎呀,是這樣啊!”

三日月一下子就變了表情,顯得一派春風拂面:“那可真是……剛剛只是個意外,我開玩笑的,還請您千萬不要介意,卡卡西閣下。”

“……怎麽會呢。”

最終,卡卡西也只能憋出這麽一句話——他大概能夠明白三日月宗近這振刀的針對到底是怎麽回事,如果清彥對于他自己本人表示了歡迎的話,那麽這個本丸裏,需要另一個态度冷淡的家夥來保持平衡。

他們是以清彥為核心的小團體,而作為木葉村的代表忍者之一,只要出現在這裏,就在某種意義上意味着監視和觀察了。無論自己到底有沒有這樣的意圖,作為這座本丸裏唯一一個“格格不入”的外人,被特殊對待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

這種“特殊”,包括對待客人的熱忱和認真,包括對于外來者的排斥和抵觸,以及各種各樣複雜的态度。

一旦出現了什麽意外,這些刀劍們的态度毫無疑問會站在清彥的那一邊,而自己,基于各種各樣的理由,只能将木葉村放在第一位。

鳴人或許無法辨得清楚這兩者到底有什麽區別,畢竟大多數時候,木葉村的忍者和木葉村屬于利益相關的團體,但一旦在這種利益産生沖突的情況下,立場的不同就會顯得格外突兀。

——就像是過去的宇智波一族,卡卡西突然想道。

他們是深居于木葉邊陲的、自給自足的族裔,就像是遠離村子的箱庭,和整個村子漸行漸遠。甚至大多數人對于宇智波一族的印象都只剩下了火遁術、出神入化的手裏劍術和寫輪眼之類的作戰特點,但是一旦涉及到民生、家常和各種各樣貼近生活的部分,“宇智波一族”的印象就成了一片尴尬的留白。

二代大人建立了忍者學校,但是無論是鼬還是佐助,或者卡卡西自己一晃而過短暫的學生時代裏,冠以“宇智波”這個姓氏的家夥都是衆星拱月的焦點。

——這也促成了村子和宇智波一族之間的隔閡。

但……如果是清彥的話。

是阿清的話,又好像有哪些地方不太一樣。

……到底是哪裏不一樣?

“主君大人,這是砂隐村方面帶來的回執。”

笑面青江從懷裏掏出一封信來,據說是這一次風之國貿易之後所帶來的反饋。

預先準備好的物資銷路很是不錯,不出意外地一售而空。在感受到了木葉方面所表示出的善意之後,砂隐起碼明面上的态度頗為熱情,長老團的成員甚至還親自谒見了三日月宗近,在得知他所服從的主君姓宇智波之後,表情更是慈祥了一圈兒——顯然對方平時是拗不出來這種面孔的,線索就是站在一旁的勘九郎連翻了三個白眼。

“衷心的希望這種物資交易能夠持續下去。”

上忍們笑容可掬地說道,把戰敗國的外交策略做到了十成十:“真是抱歉,我們這裏沒有什麽能夠讓你們帶回去的東西……”

“按照主君大人的意志,除卻單方面的傾銷商品以外,我們想要穩定地建立互有往來的貿易渠道——任何一個村子都有其值得自滿的地方,風之國和沙隐村當然也不例外。”

三日月宗近姿态端莊地正坐在房間裏,面對着砂隐村一大群的高層忍者,說出來的話語讓他們既動心又警覺:“而且碰巧,我的主君大人在外游歷的這些年裏,确實知道一些在荒漠環境下種植農作物的方法……只要更加慎重認真地栽培作物,所生長出來的蔬菜甚至不會遜色于川之國、火之國這種水土豐貌的地區。”

這句話可以說是敲在了所有人的心坎上。

衆所周知,砂隐村的沉疴不僅僅在于土壤的沙漠化。

如果單純只是環境的問題的話,尚且可以依靠着一代代人的努力将其變得更好,甚至再不濟,可以發動砂隐村的忍者進攻附近的川之國、泷之國等,這裏都是需水量頗豐甚至充斥着瀑布的地區,一定能夠滿足砂隐村乃至風之國民衆的用水需求。

但更加難以解決的問題是,砂隐忍者的作戰形式。

抛卻大多數人都能夠使用的砂分身不談,以手鞠的“斬斬舞”,廣泛被教學的風遁術,三代風影的砂鐵之術以及我愛羅的沙瀑大葬為例……一系列的戰術體系,都是建立在大量使用砂子的基礎之上的。

也就是說,但凡想要保持砂隐村的基礎戰力不被破壞,那麽這片或天成或人為的荒漠就必須存在。

這片居住在沙漠之中的不動要塞,同樣也是限制了自身發展的囚籠。

風之國并非所有的國土範圍都是荒漠,其實也有着小面積的沙化草原和交界的植被覆蓋區,但這一點點區域的耕作能力顯然無法滿足整個國家的需求,因此只能夠大量地從周邊國家進口糧食。

但糧食出口量最大的田之國和風之國之間隔了六七個小國家,想要走直線距離的話又途徑火之國境內,因此一直以來都要承擔着高昂的糧食進口費用。再加之砂隐村所倚仗的忍術特性本身就會導致一片環境逐漸向着土質沙化的境遇滑坡,在砂鐵之術斂取砂金來補益村子經濟的方法伴随着三代風影的失蹤而徹底失效之後,砂隐村的經濟境況就更加舉步維艱。

在這種基礎上,風之國大名一系列削減軍費的舉措,成為了壓倒駱駝或者說引發戰争的最後一根稻草。

“但,但是,我們沒什麽東西來作為交換……”

會議室當中已經有人意識到了這到底意味着怎樣的商機,會對砂隐村乃至風之國帶來何等程度的影響與變革:“而且這樣的技術想要提供給我們,一定是有着高昂的代價吧……”

砂隐村的長老團和上忍們迅速交換了一番眼神,視線隐隐約約地集中在了從木葉忍者村歸來的、前代風影所留下的兒子和女兒身上。

看來除卻我愛羅這個究極兵器之外,剩下的兩個小鬼也不能輕而易舉地視作棄子了。

“這是個人行為,還是木葉官方的授意呢?”

有人問道:“畢竟宇智波一族的那件事,幾乎整個忍界無人不知吧……在這個時候,頂着‘宇智波清彥’這個人的名號,你們到底是想要做些什麽呢?”

“——很簡單,而且對于砂隐村而言不會有什麽損失的。”

笑面青江緊跟着三日月開口:“經濟利益方面的交換,我們已經讓博多藤四郎在來的過程中撰寫了企劃書,而另一方面,我們想要的東西其實很簡單,而砂隐正好可以提供。”

“……我們需要的是庇護和認同。”

他直視着所有人的眼睛,坦坦蕩蕩地說道:“希望在未來的一段時間裏,倘若清彥大人因為任何理由來到砂忍村的話,各位不要拒絕。”

“等等,你開什麽玩笑?”

有人拍案而起:“你是說宇智波清彥?頂着那種姓氏的家夥怎麽可能需要砂隐村的保護,那家夥如果不出村的待在木葉的話,根本不可能——”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

能活到這個年月裏的,就算再心思單純,也或多或少對于忍者的暗面有了基礎層面的了解。

“——就是這個‘不可能’,由良閣下。”

三日月宗近說道。

作為刀劍的他們對于忍村并沒有多大的歸屬感,在四代風影已經死了的情況下,曝光這一點點村子的醜事在他眼裏沒有絲毫的心理壓力:“清彥大人過去的隊友卡卡西先生曾經差點就遭到同為葉隐村忍者了襲擊,為了殺死對方來攫取唯一的那一顆寫輪眼;而三代火影大人更是差點被村子內部的某些勢力所暗殺,這些經歷都發生在清彥大人加入暗部之前。”

“在這種情況下,木葉對于清彥大人而言,也并非是百分之百安全的——哪怕火影大人已經基于種種考慮,将他調遣至火影近前的護衛。”

“……喂喂,就這樣去質疑你們木葉自身的高層,還将這樣的辛秘告知我們,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有人壓低了嗓音:“而且那家夥就算來到了砂隐村,你們也可以因為同樣的理由而警戒所有的砂隐忍者對吧?!畢竟那可是這個世界上僅剩三雙的寫輪眼……”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即為如此。

忍者的身體本身就潛藏着秘密,為什麽在歷次忍界大戰的過程中都要注重銷毀屍體,也是出于類似情況的考量。日向一族的宗家分家制度雖然在道義上講滅絕人性,但确實很高效率地阻止了白眼的秘密外流,而其它忍村對于血繼限界的态度也同樣是趨向于保護和約束兩方面的,至于制約的手段是否殘暴,那取決于戰況的激烈程度,以及各種各樣的諸多原因。

“沒錯,我們确實也不相信你們砂隐村的忍者,說到底,依靠‘信賴’來維持的關系,本身就太過單薄了。”

三日月宗近笑眯眯地接下了這句話。

長桌的尾端,主動請纓要求旁聽的我愛羅驀然擡起頭,注視着端坐在另一端的三日月宗近。

漩渦鳴人帶給了他直面這個殘酷世界的勇氣,而這些人擁有另一些東西——一些切實地改變世界的方法。

并且他們已經在這麽做了。

這個認知讓年僅十二歲的少年覺得莫名有些激動,這樣的激動表現在面容上……是毫無表現。

反正在場的所有人裏沒有一個能看出來我愛羅心裏到底在想什麽——這家夥寡言少語還十分暴力已經不止一天兩天了,揣摩太多的話說不定死得更快,大多數砂忍都如是想道。

“信賴,忍道,同盟國……我等是只忠于清彥大人的刀劍,本質上并非人類的付喪神——如果真的要去細究的話,你們就當做是能夠自律思考的、擁有着與人類近似的身體與靈魂的存在好了。”

異常漂亮的眼睛掃過在場的所有人。

“我們更加相信的當然是利益——清彥大人給砂隐村所帶來的利益,一定會比一雙寫輪眼要大得多。那些東西潛藏在他的頭腦,在過去的七年所見證的無數經歷裏,也維系在這些簽訂了靈魂契約的我等之中。”

身穿着花紋繁複的狩衣,仿佛平安貴族一般的刀劍面對着一衆砂隐忍者,露出無害的笑容來:“所以無論是精神控制還是個人拘禁之類的手段都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想,貴方應該能想得出那個最為符合利益的做法才對。”

無可挑剔的說法,所有人想道。

并且,這确實是砂隐村無法拒絕的要求——對方抛出的條件太過優厚,再加之如今砂隐村的境況一年比一年嚴峻,盡管看上去三日月宗近是前來求取商業合作的态度,但實際上他們的選擇權利也不寬裕。

“情況我們了解了。”

其中為首的那一位微微垂下了頭:“那麽三日月閣下,就請你們将我們的意志重新傳遞給木葉……傳遞給那位清彥先生。”

“當然,這是我們的榮幸。”

三日月宗近收攏了袖管,微微一笑,提點了最後的信息:“來到風之國的這些天裏,砂隐村無論是景色還是人文都給我們留下了非常強烈的印象,真是一場愉快的旅途,在這裏需要特別感謝手鞠閣下、勘九郎閣下和我愛羅君呢。”

……?

我愛羅擡起眼睛,和名為三日月宗近的刀劍遙遙相對。

“接下來可能會需要開辟一片試驗田,這需要大範圍地形修正的力量……如果有我愛羅君參與的話,想必會讓人安心很多吧。”

緊接着,群青色甲胄的刀劍就站起身來,轉身離開。

木葉,火影辦公室。

綱手晃悠着自己面前的一封加急書信,窗臺上胸前佩戴着“飛丸”木牌的忍鷹有些焦躁不安地騷了騷翅膀。

“雖說在讓你送商隊去風之國的時候就有考慮過會不會有什麽意料之外的後果……”

金發的火影大人一只手點住眉心,顯得表情格外糾結:“但是這是怎麽回事啊?砂隐村長老團一致聘請木葉特別上忍宇智波清彥前往砂隐村進行蔬菜種植技術指導??”

這話單獨拆開每個詞彙都沒問題,但連在一起構成的句子就讓人覺得匪夷所思:“你的部下到底給他們說了什麽東西啊!”

“嘛,因為我确實學了一些種菜的技巧……”

清彥看上去老老實實地回答:“大概是因為這種理由吧,而且他們的生活物資據說确實很緊俏。”

“我又不是問你這個……”

綱手誇張地嘆了口氣,一個兩個的都喜歡來找麻煩:“出村許可是吧?這個時候去風之國……團藏那邊肯定不會安生就是了,你還真是清楚應該怎麽給我添堵。”

最後的半句裏帶着笑意,這位性格大開大合的火影大人顯然沒把這點兒“麻煩”當回事:“不過能夠從砂隐那邊傳來友好的訊號已經不錯了,之前的任務算你圓滿完成!”

“那麽既然砂隐方面有這個意圖,幹脆就在這個基礎上鞏固一下,把締結同盟契約的任務交給你好了!”

綱手托着下巴:“盡可能地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我可是非常期待……”

“明白了。”

原本以特別上忍的職級和暗部的身份,無論如何這樣的任務都不會落在自己的身上才是,但即便如此,綱手仍舊願意為此破例——大概這就是豪賭之人的特質所在吧。

清彥對着綱手深深行了一禮:“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今天一整天都顯得天色暗沉,從火影府邸離開之後更是下起了小雨。

清彥撐着一支黑色的雨傘,看上去并沒有明顯的佩刀——當然,短刀的護身刀具體是否攜帶就另當別論了。

他只身一人前往了木葉的墓園——宇智波一族的大多數一般住民作為非戰鬥人員并沒有被刻上慰靈碑的資格,當然也沒有被掩埋進作為忍者的墓地。

因為宇智波一族特殊的血繼限界,大多數戰死沙場的人根本不可能被好好地入殓和安葬,而作為普通住民的人則有着家族墓地這樣一片區域得以安葬和處理後事。

黑發的青年在墓地當中找了好一會兒,才在一連串的名字裏辨認出“宇智波粳”和“宇智波手燒”兩個名字來。

墓碑刻得相當草率,和這座墓園裏其它所有的碑銘一樣,都只是簡明扼要地寫着墓主人的名字,連生卒年月都懶得補充。

伫立良久,清彥彎下腰,從懷裏取出一盒便當,鄭重其事地放在了墓碑之前的草叢裏。

“……抱歉啊,耽誤了這麽多年。”

他笑了笑,聲音帶着如釋重負的語氣:“這七年裏我學到了相當多的東西,我想一定會遵從你們的心願,平安順遂地、幸福地度過一生。”

他是家裏的三男,年齡最小也最受寵的那個孩子。如果沒有這場來勢洶洶的忍界大戰,他大概會順理成章地接手家裏的仙貝店,成為“宇智波仙貝”年輕的小老板,再在做仙貝賣仙貝收銀的過程當中度過一生。

或許會遇到家族當中最為出色的那位聲名鵲起的少年,但他們之間讨論的肯定不會是“怎樣的殺人技巧更加便捷高效”這種虎狼之詞,而是些別的什麽。

“——那個時候,如果問問他關于仙貝味道的感想就好了。”

雨點淅淅瀝瀝地打在草叢裏,發出刷拉拉的響聲。清彥在墓碑之前沉默着伫立了好一會兒,回頭之後,猛然發現身後站着一位倒背手的老人。

“我看過了卡卡西對于你的報告,所以有點感興趣的事情想要過問。”

對方沉聲說道:“就在這裏,很快就能談完。”

“當然……我知無不言。”

清彥一轉身,阖上雨傘,于是淅瀝瀝的小雨順着頭發淌到鼻尖,再沿着下颌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團藏大人。”

作者有話要說:

風之國的地形很難說沒有人為因素,線索如下:

1.地圖上風之國和雨之國、川之國國境相連,這些國家都是水資源豐沛得不行的國家。

2.動漫裏12歲的我愛羅就表演過一瞬間崩碎岩石和土壤,把一大片樹林瞬間變成沙地并且利用這些沙子進行戰鬥的場面,我猜應該是砂隐忍者的基本操作

在這種情況下這個國家是不可能被綠化的,因為全面綠化=削弱我方戰鬥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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