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靜谧的山林間偶有山風刮過, 細雨初歇, 空氣中還帶着絲絲涼爽。
此時的山上,只餘下葉維平與錢寶兩人。
手上的冥紙一張張被火焰吞噬, 錢寶精神恍惚般麻木的燒着冥紙, 直到不小心被燙到了手指,他才稍稍回過神。
“小心點。”
葉維平見他燙到,緊張的檢查了一下手指。好在燙的并不嚴重,只指尖微微有些泛紅。反而是手掌上的一些細小傷痕讓葉維平訝異地怔愣了一下。
“你這手是怎麽回事?”
他查看了一下,發現錢寶的兩只手掌中都有小傷痕。這些小傷痕并不是平日裏做活留下的, 倒像是被某些利器所割傷。
錢寶聽他質問的語氣,抽出手藏到背後,只搖着頭并不說話。
見他閃躲的目光不敢直視自己,葉維平只是嘆了口氣, 并不再追問。他重新直起身,還未開口, 錢寶就慌慌張張的站起來拉住葉維平的手。
因為慌張, 本就跪了許久的雙腿發麻着站立不穩, 一下子摔進了葉維平的懷裏。
成年男人的懷抱堅實有力, 錢寶被整個兒圈在懷裏, 顯得他本就嬌小的身體越發嬌弱。他的雙手搭在對方的胸前,屈伸着的雙手不敢抓住葉維平的衣衫。十指伸展開來, 微微彎曲,只敢用手掌輕輕碰觸對方。
半依靠的姿勢下,錢寶在葉維平的身上嗅到了淡淡的藥草香, 十分好聞。
葉維平扶着他站穩:“跪久了別這麽急忙忙的起身,要是我不在,你豈不是要摔地上了。”
錢寶紅着臉站直身,卻低着頭不敢看他。
葉維平只能看到他的發旋,知他性子,也不在意他不搭理自己。見那些冥紙基本上都已經燒完,他又說道:“都弄好了就回去吧。”
錢寶只是點了點頭,複又從懷裏拿出一塊木牌。牌子上刻了三個小人,他不識字,只是依着想象雕刻了這麽一塊粗鄙的木牌,那是他用來慰藉逝去的阿爹而熬夜雕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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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刻的功夫不到家,三個小人歪歪扭扭的并不好看。
葉維平有些意外,卻又了然。
木牌被置于墓碑前,挖開些許泥土,錢寶将它埋在土裏。
他看着錢寶小心翼翼又不舍的站起身,上前伸出手。錢寶遲疑了一下,擡頭看看一臉平靜的葉維平,又望着那伸到自己面前寬厚的手。
那是一雙比他要大上許多的漢子手,五指修長,手掌厚實,與他那纖細的小手相比要好看的多。
他将手放上去的時候,又下意識蜷縮了一下,只是還未多想就已被人握住。小手被圈在大手裏,錢寶突然感到心安。手掌的溫度傳遞過來,讓他這幾日來疲憊的心靈暫時得了一份依靠。
兩人牽着手,一步一步的離開了錢叔的墳頭,下山。
“回去抹點藥,要是手上留疤了,可就不好看了。”
夏日的酷暑到來,陳言天天盼着老天爺能鬧鬧脾氣,來點雨水。奈何天空中萬裏晴朗,別說雨,就連雲都不見幾朵。
他沒想到這裏的天氣竟然會這般讓人難受。
脫了外衣,陳言就穿着裏衣在葡萄架下納涼。天色漸暗,再加上屋子離其他村民家有些遠,他倒是不怕被人看到了說些閑言碎語。
李茂山端着切好的西瓜出來,就見陳言躺沒躺姿的睡在躺椅上,膝蓋上那只因為太熱而被剃了毛的禿頭兔安安靜靜的團成一團。
他将西瓜放在一旁,取了幹布把陳言已經浸泡了許久井水的雙腳抓在手中擦幹。
白嫩的小腳丫因為泡了水顯得水嫩嫩。
李茂山将鞋襪給他套上,然而動作再輕柔,亦弄醒了陳言。
沒有什麽能降暑的好法子,陳言癱在躺椅上不想動。此時看到西瓜,他頓時來了精神。
這西瓜可是用井水浸了許久,咬一口冰冰涼涼,十分解暑。陳言一口氣連吃了三大塊,直吃得肚子都鼓了起來,他才停了手。
摸了摸肚子,滿足的打了個飽嗝,陳言笑呵呵的說道:“爽!要是能來點冷飲就更好了。”
李茂山給他洗了洗手,擦幹,擡頭問道:“什麽冷飲?”
“沒什麽。”
陳言不好意思他這般替自己忙活,幫着收拾了吃剩下的西瓜皮,又指指葡萄架下已經紅了的葡萄,問:“葡萄能吃了嗎?”
這棵葡萄也不知道什麽品種,紅了許久也不見變紫,這讓陳言饞了許久都不敢去摘了吃,就怕酸。
“應該能吧。”李茂山也不太确定,他對種植葡萄不太在行,于是提議道:“摘一串試試?”
陳言略糾結的在葡萄架下走來走去,挑了個看起來最紅的,指着葡萄說道:“先摘一顆最紅的試試。”
李茂山依言摘了一顆,遞給陳言,“你嘗嘗。”
陳言看着手中這顆紅紅的葡萄,只覺得嘴巴裏直冒酸。
這能吃嘛?
遲疑了許久,陳言都不敢往嘴裏放。
李茂山見他這般糾結于吃不吃的模樣,笑着拿過葡萄丢進嘴裏。
“唉?”陳言意外又滿懷期待的看着李茂山,見他閉着眼咀嚼而不說話,這讓他急切的問道:“酸的還是甜的?”
因為沒見他皺眉,陳言也摸不準這葡萄甜不甜。
李茂山睜開眼就瞧見陳言一臉緊張的看着自己,于是笑着說道:“甜的。”
“真的甜嗎?”
陳言還是不太相信。
李茂山見他這般存疑,只得擡手摘了一顆。在陳言詫異的目光下,送到陳言嘴裏。
陳言滿懷期待地咬開葡萄皮,汁水刺激着味蕾,還未來得及高興,他的眉頭就深深擠在了一塊。
“好酸!”
他将嘴裏的葡萄吐了出來,憤悶的瞪着肆意開懷大笑的李茂山,揮打過去的手似打非打的晃動了幾下,最終還是讪讪的收回手。
李茂山頗感好笑的捏捏陳言那氣鼓鼓的臉頰,說道:“以後還嘴饞不?”
陳言皺着眉哼哼兩聲,一把抓起那貪睡的兔子扔到李茂山身上,甩頭就進了屋。
李茂山見他似乎生氣了,顧不得被驚醒的兔子,趕緊追進屋裏,才發現房門被鎖了起來。
得,真生氣了!
翌日一早,李茂山讨好般的做了一頓早飯。
雖然只是簡單的泡飯配着醬菜,陳言還是給面子的原諒了他。
兩人吃完飯直奔縣城。
入夏之後,縣城裏外出的人少了許多,食鋪的生意也受了些微影響。
陳言倒是趁着空暇的時間又做了幾樣新菜肴嘗鮮,呂老板十分滿意,直誇他請了個好廚郎。
這一日,因為前一晚貪嘴吃多了西瓜,陳言拉了半宿肚子。
一大早整個人都顯得十分虛脫且憔悴。
李茂山不放心他去上工,壓着人好好休息,“吃了藥你就給我睡一覺。我去趟食鋪,把菜送了就回來。”
陳言噘着嘴躺在床上,肚子上蓋着一小塊薄被。
“我覺得這天氣跟我過不去。”陳言不甚高興的抱怨,“一入夏就得了風寒,這會子還拉肚子了。你說我這個夏天是不是就沒安生過,一會這個小病,一會那個小病。等我好了,得去找個寺廟好好拜拜菩薩才行。”
想起他一時貪嘴去了屋後邊的小溪裏捉魚還給摔了一跤,雖不嚴重,也讓他躺了兩天。拿着呂老板給的工錢,陳言算了算這兩個月他都請了好幾回假了。偏偏呂老板客氣,每回都照着原樣給他工錢,這讓他覺得十分不好意思。
“你老實點待在家裏,哪能有這些小災小難。”李茂山不放心的又交代了一句:“水我給你涼着,渴了就喝。還有,不準再碰井水了。”
陳言老老實實的應下。
“你快去吧,順便給我帶些吃食回來。我今兒個這樣子,怕是沒法做飯了。”
李茂山問道:“行,有想吃的沒?”
陳言想了一下,說道:“想吃肉。”
“又饞了是吧。”李茂山頗為無奈的看着他,“拉肚子還想吃肉,你也不怕一會拉得更歡。”
李茂山這話讓陳言感覺某處一緊,讪讪的說道:“那就随便帶些我能吃的吧。”
“嗯,我到時候看看有什麽适合吃的,就給你帶一些回來。”
陳言無精打采的嗯了一聲,“你快去快回。”
李茂山見他這樣,俯下身親了親,柔聲道:“等你身體好了,再帶你去吃頓好的。”
“說話算話。”陳言勾勾唇,“不過我們可以自己買材料做,這樣還省錢。”
“好,你做,我吃。”李茂山揉揉他的腦袋。
李茂山出門的時候,當空太陽高照,暑意正濃。
他戴了頂鬥笠,這一上午已經浪費了不少時間,李茂山怕食鋪裏等菜用,顧不得抽疼了驢子,駕着驢車往縣城趕。
好在路上行人并不多,驢車一路暢通無阻地駛向食鋪。
呂家食鋪前,此時正圍了一些人,吵吵鬧鬧的引了不少鄰裏與路人。
因為人群擋了路,驢車駛不過去。
李茂山無奈只得從驢車上下來,驢車上還放着幾筐蔬菜,都是平日裏食鋪需要用到的。今日他送晚了,正心急着,此時還被人擋了路,頓時李茂山就沉下臉。
恰在這時,人群中有個人影摔了出來,直直的摔在了李茂山的面前。
那人捂着肚子哀嚎,仔細一看,竟是呂家食鋪的店員小辛。
作者有話要說: 今兒個回家遇上暴雨,裆.部以下全濕了=-=這可怕的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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