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寒門學子的複仇(3)
那庶子的嫡母剛找到童攸住的地方,心就瞬間涼了半截。
逼仄的小胡同,雖然看着幹淨,卻連轎子都擡不進去,兩個人并着肩走也覺狹窄。好不容易走到童攸家門口,再看看那只容得一人進出的門,心裏頭越發七上八下。
小丫鬟也鮮少到這樣的地方來,唯有硬着頭皮上去敲門。好在木門還算幹淨,沒有摸上去一手的灰。
很快便有小童子應門,看見她們也愣住了。
“你這蠢貨!我家夫人到了還不快叫你主子出來迎着。”丫鬟在狹窄的地方待得久了,覺得格外壓抑,語氣十分不客氣。
卻不料小童皺皺眉,竟直接把門關上了。
那丫鬟氣得變了臉色,剛想要揚聲罵兩句,就聽裏面小童開了口。
“男女授受不親,這宅子裏只有我家少爺一個人,即便是親戚,也出了三服,無論如何都不方便招待。另外,我家少爺說了,您要是心裏有旁的打算,那還是趁早歇歇。定下罪的是府丞大人,挑唆去告的本家小少爺,和我們爺沒有半分關系。更何況,這裏地處偏僻,獨我們一家,您就鬧破了天也沒人聽得見,都是白費力氣。”
一陣見血,這小童的語氣也犀利,直刺得庶子嫡母的臉色陡然變得漲紅。至于丫鬟也沒了伶牙俐齒,不知該如何回嘴。
那小童聽外面半晌沒了聲音,就徑自回了屋,小巷也恢複了原本的安靜。只是庶子嫡母在冷靜下來之後,又仔細的琢磨了一番方才小童說的話,竟直接帶着丫鬟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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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
“少爺,都按着您教的說了,她們真的不會再來找麻煩?”小童的臉上還有些擔憂。
“自然不會。”童攸手中的筆不停,語氣溫柔的安撫:“畢竟她的目的是要錢。”
又寫了一會,童攸才停住,招手讓那小童過來。
“少爺?”小童不明就裏。
“去替爺辦件事。”童攸和他耳語了幾句,然後又繼續拿筆寫了起來。
淩傑的詭計暫且結束,可他的局,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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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府
庶子嫡母披麻戴孝、淚容哀戚的跪在本家大門前,身後跟着庶子靈柩,拖家帶口不顧儀表,生生哭了兩個時辰。
“我苦命的兒喲!早晨還好好的跟着淩傑少爺出去,怎麽晚間回來就不好了呢!到底是哪個挨千刀的挑唆你去了衙門,竟是連命都保不住了……”女人的哭嚎聲十分尖銳,縱然在鬧市也能輕而易舉的引人矚目。不過一會,便聚集了諸多看熱鬧的人。
淩府門房急的好似熱鍋上的螞蟻,偏偏沒有任何辦法。庶子嫡母這一行人都是女眷,罵不得,打不得,勸又勸不動。
淩府內院那邊也找不到應對的法子。這庶子的嫡母本來就是個不要臉面的破落戶,若強行壓制,只會反彈得更加厲害,屆時說出什麽不該說的,那就徹底完了。
淩府內院,淩傑正和母親一起,在淩老太君的院子裏商議對策。
“母親,您看這事……”淩傑的母親白夫人低聲詢問淩老太君,音調都有些不穩。
她是真的害怕。庶子的事情一出,她比誰都惶恐。
之前童攸被人誣陷,罪名全都落在那庶子和淩家宗族的幾個童生身上。可即便這樣,淩家本家也為人诟病。堂堂高門權貴世家,竟然連一個宗學內的啓蒙先生都聘請不到。眼下,門外那女人話裏話外都攀咬上了淩傑,若是傳了出去,那淩傑的未來豈不是……
想到這,她眼淚也跟着流了下來。
淩老太君看她這副模樣,也嘆了口氣,開口問跪在一旁的淩傑:“傑兒你怎麽想?”
“祖母,孫子錯了。”淩傑的聲音很是頹喪,低着頭,完全沒有平日的驕縱,似乎在自我反省,可心裏卻已經将童攸恨到了極點。
他的人早就查清,那女人原本是打算找童攸的麻煩,卻不知為何中途折返,反倒大張旗鼓的來淩府鬧事。想也知道,定然是童攸的詭計。
“知道錯了也是好事。”見他言不由衷,淩老太君也不禁搖頭。沉吟半晌,她招手叫身邊大丫鬟過來:“去跟外面那女人說,為小少爺辦事的,淩家總不會虧了她。可有句古話也千萬別忘了,那就是禍從口出。”
大丫鬟點頭應下,然後拿起一旁的錦盒走了出去。那錦盒看着普通,可裏面裝着的是兩張一千兩的銀票并一套紅寶石的首飾。
既寧事息人又出手打壓,這便是淩老太君最擅長用的手段。而那女人目的達到,也自然不在吵鬧,擡着棺材回家去了。
至于淩傑,不過是得了幾句責備,就輕輕翻過。理由也十分簡單:院試在即,淩傑不能因此受到影響。
可即便這樣,府外亦是流言四起。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也皆暗諷淩傑嫉妒童攸才華,設計陷害想要斷了人家的前程。
而另一邊,童攸卻好似完全察覺不到這些變化一般,在家裏的廚房悠閑的熬着糖。
按照一定比例熬制的糖稀随着攪拌散發出好聞的焦香,混雜着清淡的甜味在這樣的夏日裏顯得格外誘人。
只不過,童攸熬的這糖稀并不是用來吃的。伸手從旁邊的水缸中舀了碗水出來,童攸幹脆利落的倒進了糖稀裏。
“少爺,這不是白熬了嘛。”那小童覺得可惜。
“要的是個顏色,去,把架子拿來。”童攸催促着那小童。
雪白的新紙被架在加了水的糖稀鍋子上,随着褐色的水霧飄起,那紙張也慢慢的有了變化。時間的紋路被一點一點渲染其上,原本嶄新的物件,竟逐漸有了古物的韻味。
“少爺好厲害!”小童忍不住驚嘆。
“貧嘴。”童攸笑着敲了他的腦袋一下:“別閑在這湊熱鬧,我囑咐你的可都辦好了嗎?”
“好了好了。”想到即将要發生的事,小童喜笑顏開。
見他笑的讨喜,童攸也徐徐勾起唇角,顯得格外溫柔,只是眼底卻透出三分徹骨的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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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雲閣
上京書籍最為豐富的書肆,亦是文人學士們最常來的地方。而最近,卻有傳言流出,說出雲閣外有人售賣古籍,得之便可奪魁。
眼下,院試的時間近在眼前,書肆本就比平日熱鬧些,再加上有這樣的新聞,愈發吸引了學子們的目光。
淩傑剛解了禁足,就得了消息,連忙帶了侍從前來查看,卻正巧在閣外碰見童攸。
書肆角落
似乎在争辯着什麽,童攸正拉住一個衣衫褴褛看不清面目的男人的胳膊不放。
這是在幹嘛?淩傑心生疑慮,帶着侍從悄聲靠近。
而此刻,童攸也通過系統感知到他的蹤跡,故意揚聲道:“當初上卷只要二兩銀子,為何這下卷如此之貴?”
“我這是真正的古籍。”男人不以為杵:“更何況,你能奪取小兩元,不也是靠着我這上卷?如今想要下卷,自然要多付些銀錢。還是淩案首覺得,一個狀元名頭值不得紋銀百兩。”
男人這話說的堅決,童攸的臉上也按捺不住焦急之色。沉思半晌,見他态度堅決,只得點頭道:“那好,可我身上沒有這麽多,需要回家一趟。”
“可以,我就在這裏等你。不過要快着些,否則遇見價高的,我就會賣給別人。”
童攸點點頭,而後便叫了馬車趕緊往家裏趕。
躲在暗處的淩傑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方才童攸和男人的對話他聽得真真切切,于此同時,在他們争執間露出來和古籍有關的信息也讓他心生好奇。
他一直對童攸的學問抱有懷疑,覺得他是不是有什麽取巧的辦法。否則一個村裏出來的泥腿子,再聰慧也缺乏名師指引,如何能連奪小兩元?如今看來,恐怕是真有貓膩。
淩傑想着,連忙派侍從去探查童攸的動向,自己則是小心翼翼的觀察着賣書男人周遭的情況。
說來也怪,平日裏這樣打扮的男人,別說是賣書,縱然是乞丐恐怕也是無人問津。今兒卻成了搶手馍馍一般,不過一盞茶的時間,竟還有其他人過來找他。只是價錢依舊沒有談攏,可看他們離開時的神情,好像十分遺憾。
淩傑細心辨認,發現其中幾個人看起來很是面熟,似乎正是府試時和童攸號房相鄰的那幾個童生。
恰巧此時,之前跟着童攸的侍從也回來禀報。說童攸果然是回去拿銀子。
“我看他連冬衣都送去了當鋪,應該是勢在必得。”侍從将自己看見的一五一十的禀告給淩傑。
“知道了。”淩傑聽罷,想了一會,幹脆直接走到那男人面前,花兩倍銀子将古籍買下。
他倒不是盲目跟風,只是想讓童攸白費功夫罷了,因此買書的時候也沒有掩飾身份。可書一到手,卻也忍不住好奇翻開看看。
紙張觸感溫潤,又帶着古墨特有的香氣,隐約還有些清甜混雜在其中,正是上等徽墨沉澱後的特征。
似乎有點意思。
淩傑仔細查看,可不過第一篇開頭的寥寥數句便足矣讓他大開眼界。
果然見解不俗,雖然都是些普通的題目,可破題方向與技巧卻格外與衆不同,頗有些另辟蹊徑之妙。至于遣詞造句,看似平和,但細細咀嚼起來,卻是工巧中不失大氣,別有一番風骨。
怪不得童攸能夠兩次拔得頭籌,竟是靠着這個。什麽神童案首,不過是個投機取巧的卑劣小人。
看着街角匆匆回來卻失了機會的童攸,淩傑的心裏越發快意,卻忽略了童攸藏匿在眼底的那分嘲諷,和他同流浪漢對視時的心照不宣。
魚,上鈎了。
其實這古籍是童攸用新紙做舊弄得仿造品,至于裏面的文章亦是他親手所作。看似錦繡,實則都有巨大的瑕疵隐患。只可惜,以淩傑的年紀閱歷完全看不出來。
回到自家院子後,童攸看着桌上的兩百兩銀子,心裏格外期待院試的開始。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淩傑想斷了他的前程,他也理該讓淩傑好好嘗嘗落地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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貢院門口
這日便是院試開考的時間,眼下天還未大亮,可參與院試的童生們卻已經到了貢院門外。
院試的流程規矩同府試的并無差別,但參考人數卻是少了大半。童攸來的很早,此刻正站在人群裏安靜的琢磨着心思。
就在這時,不遠處隐約有馬蹄聲傳來,又過了一會,那馬車竟然直接停在了他的身邊。童攸下意識轉頭,正對上淩傑那張趾高氣昂的臉。
作者有話要說: 淩傑:我買了一本巨好用的參考書,感覺仿佛要開挂
童丶作家丶攸:我也是這麽想噠(*^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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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