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外姓人

羊太爺為了加把火讓大椿娶上媳婦,竟叫人照神鳥的樣子做一只泥像,把泥像給擺到堂屋前面,還給挂了一抹紅布頭。

村民給送來供品的時候,就不用進去親見神鳥了,送到泥像邊就行了,以往村民來送些供品都要進大椿的屋子,還可逗一下神鳥。

如此一來,泥像神鳥更加神秘,還真像那麽回事兒了。

村裏有外出勞作者,家遇大事,婚嫁娶親都要來給神鳥泥像送點谷物,成了有求必應了。

枝頭上第一只嫩芽出來時,雪已化盡。

老太爺在用飯的時候,無意間詢問雪夫,現在山路好走,不知雪夫何時離開?

大椿也在場,聽聞此話,臉都吓白了。

雪夫沒什麽表情地回太爺話:“再過些時日。”

羊太爺就不說話了。

又過了兩日,十四帶來話,媳婦娘家遠親那邊回信了,不但回信了,還送來一盒栗米,盒上粘了一片紅紙。

那家農戶的回話,倒是很識大體。說神鳥乃天上仙人,自家女兒不敢高攀,哪有與仙人共侍一夫君的道理,只盼神鳥保佑我大秦國五谷豐登,國運昌隆。

羊太爺的表情像吃了屎似的,自己給自己加戲,表演得太過了,反而吓走了侍嫁的女子。

雪夫弊着笑,若是不知內情,定覺女方家的話很有道理,可他是知情的,眼看着羊太爺為了大椿娶親操碎了心,眼看着演砸了神鳥的戲,又要裝做不知道,要笑出內傷了。

大椿倒是無所謂,娶不娶妻與他沒什麽關系,他只傷心雪弟說再過些時日就要回去了,此一別還能再見嗎?

終日的不安和焦慮,直到事情出現了轉機,大椿剛被拒婚,雪夫就向羊太爺提出,想長留的打算,想在本村開芽建宅,落地生根。

此話一出,衆人皆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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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夫來此游玩時送給老太爺十五金當做酬金,在此游玩期間參與勞作,分得食物也屬常事,但要在此村落地生根,就是另外的話了。

夏後羊氏住居在此八十餘年,怎會容下外姓人?

雪弟想長留此處并未與大椿商量過,但既然雪弟提出了,大椿是拼了命也要留下雪弟的。

羊太爺不便直接拒絕,只有招集族人開會,居住在祖屋裏的叔伯都來了。

大椿将神鳥的供品米糧給炒制熟了,端給叔伯們做開會時下酒之零食用,這般無事獻殷勤的作派,叔伯們自是看懂了大椿是站在哪邊的。

每一位叔伯都是村裏有身份裏的,往小了說,每位都是自家一家之主,往大了說,每位都是族裏得高望衆的長輩。

叔伯們大都是有軍功在身的,既便無軍功的,也有兒子正在軍隊裏掙軍功,誰都不怕誰,誰的話都重要。

衆人都有一個疑問,雪夫若長留在這裏,家人如何安排。

雪夫拿出一封簡短的家書,上書道,妻陰氏患病去逝,弟已成年,想代替長兄從軍,弟很渴望立軍功,阿爹也在軍中,阿娘有弟媳婦照顧。

短短家書交代了雪夫的家人情況。

雪夫還有個小兩歲的弟弟,秦軍征兵,兩丁抽一,雪夫已經從軍三年,現閑賦回家待命,小弟想代兄出征立軍功,這也是布衣百姓家常有的狀況,兄弟輪流出征。

雪夫的父親還在軍中未退役,家裏只有母親和小弟的娘子作伴,侍奉母親本就是兒媳婦的事,若非病危,外出男兒不會輕易回家。

叔伯們了解了雪夫的情況,才相繼回屋讨論此事,自然是要避開外人的。

都是大嗓門,争論起來各不相讓。

反對派認為外姓人不可留,咱夏後羊氏雖是落魄士族,曾經也是豪門大家,又不是山野之人,留客多住些時日是可以的,但要長住,不行。

贊成派認為留有留的好處,士族落魄了,各家自立門戶,單門獨戶的男丁外流的機率大,收留外姓人定居是時間問題,既然遲早要走這一步,晚留不如早留,先下手為強,将外流壯丁歸納于本村很好。

羊老太爺始終不發一言。

再繼續争論的結果,既然要留,須給個期限,不能留個莽夫給我夏後羊氏闖貨,須得考驗一下是否合格才行。

如何考驗又是一個問題,羊丙道:“雪夫與黑夫有袍澤之情,又與大椿合力殺熊,勇者,自是不用再考武藝了,餘下的考驗,當然是智謀。”

衆叔伯們坐一圈上首,招來雪夫站在堂下,很有一副三堂會審的架勢。

羊丙念題:“聽聞雪夫也出身士家門閥,請問雪夫,對大秦改制士家有何見解?”

大椿暗驚,這道題目出得很大啊,不管怎麽答,都不可能如人意,因為每人都有每人自己的想法。

雪夫想了想:“商鞅君主張以強攻強,例如夏後羊氏和我白氏就屬強民之典範,士家被削弱,将其化整為零,分別單立門戶,就弱化了。強民多,我秦國弱,弱民多,我秦國強。”

羊丙心裏暗驚,未料這孩子才二十來歲,竟有這般見解。

衆叔伯大多懷念家族惜日榮光,想當年夏後羊氏乃一等一的大家族,現今全都分了戶,被拆分數十戶,農田,金銀都随之分為幾十份,表面看,每戶分了不少,至少比賤民家底殷實數倍不止,但實則無法抱團,消耗巨大,外強中幹。

夏後羊氏要想回到往日繁榮,不缺男丁,只缺一個足智多謀的族長。

作為未來族長的羊大椿,勇者無懼有之,深謀遠慮不夠,若留下雪夫做為大椿的師爺,遇大事從旁提點,族人的未來,需要這樣的良材。

叔伯們各再回屋關門交流一番,竟意見出奇相同,除了兩人中立,其餘都贊成留下雪夫。

羊丙正色道:“雪夫若是女子就好了,直接嫁給大椿,從夫姓。”

大椿又臉紅了,丙叔怎當衆提起這件事,但,若雪弟當真嫁給他,其實也挺好的,從夫姓就是自家人了。

丁叔出來宣布結果,族人同意與雪夫定個君子條約,雪夫在此暫住一年。

就以一年時間為限,一年後,咱們就簽字立契讓雪夫永駐本村。

雖有推托之意,也給了緩沖時間。

既然是長住,羊丙直言不能一直住在大椿屋裏了,大椿的屋裏有神鳥娘子,雪夫在一起同吃同住,同進同出傳出去終究不好聽。

長住第一年,也不用蓋新房,在村裏尋間空屋給雪夫住吧!

一年之期到了,簽約立契後,雪夫再開戶建屋,搭蓋新房也不遲。

羊老太爺這才滿意點頭。

此事辦得好,既滿足了大椿的要求留下了雪夫,又滿足了羊老太爺的要求,讓大椿和雪夫不要住一起,離遠一點的好。

事定下來,問題又來了,雪夫住哪裏好呢?

不待衆人說話,大椿主動說:“可以住我長兄黑夫的屋子。”

衆人:“……”

黑夫戰死,黑夫的妻子去年難産死了,房屋空置,那兩間屋子是十年前蓋的,也不算太陣舊,現在放置在那兒,任由村民堆柴火,若是雪夫不嫌棄,倒是可以将這屋子整理出來供住一年。

雪夫當然不嫌棄,只道甚好,甚好。

黑夫的屋子離祖屋近,大椿提義住這裏,也是為了方便去找雪夫,他這點心思也瞞不了人。

羊老太爺拍板,住黑夫的屋子可以,但得付出一定的勞動獲取,現在大椿左手不能用力,屋裏的重活,雪夫需承擔,以換取住居此屋的條件。

雪夫應了。

晚上,大椿一點也不敢動雪夫,兩人睡在炕上各自想着心事。

大椿知道雪弟不怕,也不信這神鳥。但他怕對雪弟行為不檢沖撞了神鳥,萬一豁害了雪弟,他有點擔心。

他又不敢告訴雪弟自己對神鳥有顧忌,幹脆什麽也不說,只盼明日一早就去把黑夫的屋子收拾出來,讓雪弟早點搬過去,這樣他就有地方跟雪弟續陸胡鬧了。

雪夫心想,終于留下了,雖然只有一年,但能得一年的平靜安逸也是好的,致于這段時間,為何椿哥對他冷淡了,晚上不怎麽說話了,忍住手痛也不要他幫忙解腰帶了,這些他還真沒想過要計較什麽,他本是個性子冷漠的人,淡了就淡了吧!

羊大椿喚了兩個族兄,包攬了族兄的飯食,三人只用一天時間,就将黑夫的屋子打理幹淨,被褥是幾年前的,大椿擔心雪弟嫌氣,就偷偷将自已的新被褥抱來鋪上,這套新被褥是老太爺為了兒子娶媳婦新添的。

既然大椿認定了雪弟,這套新被褥正适合。

當晚,大椿燒暖了炕,帶着雪夫,牽着那匹紅棗馬,算是正式遷居了。

大椿借囗這屋久不住人缺陽氣,硬要賴着與雪弟同擠一坑,共用新被褥。

倆人躺床上,大椿聞着新鮮陽光的氣息,心情極度抗奮。

雪夫不溫不火的樣子讓大椿有點生氣,有種熱臉貼人冷屁股的感覺,好像做了這麽多,也換不回雪弟的一個溫言暖語。

大椿實在憋不住了,被窩下面抱住雪弟。

雪夫被偷襲,身體第一反映是翻身将偷襲者制服。

大椿左手無力,被雪弟騎在後腰上,左手掌剛好被壓在肚皮下,疼得眼淚都下來了。

雪夫知道壓痛了椿哥的手,又趕緊坐下來。

“椿哥,你沒事吧?幹嘛突然偷襲我?”

“什麽偷襲?我在抱你,我喜歡你,雪弟,我,我真的很喜歡你。”

大椿也顧不了這麽多了,一鼓做氣,将心底話全說出來。

“雪弟,我生病了,病得不想娶妻,只想日日夜夜都跟你在一起,怎麽辦?”

此話一出,四周氣氛凝固了似伋,半晌雪夫問:“椿哥,你了解我嗎?”

大椿又無法回答了。

雪夫認真道:“我知你尚未娶妻,長夜寂寞難耐。我在軍營三年,這種事也見過。男子與男子相互慰藉的不少,但有個條件,必須雙方心甘情願,絕不勉強。”

大椿聽了紅着臉辯解:“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我對你是認真的。”

雪夫一怔,看了大椿良久,才緩緩道:“椿哥,拙荊陰氏沒有死,那封家書是我左手寫的,只為了留下來。若椿哥因此要我離開,我便離去。”

陰氏還活着,家書是僞造的,這些話尤如當頭冷水潑來。

大椿奇道:“雪弟,我只在乎你,但,你為何要編故事留下?”

“你想知道?”

點頭。

雪夫嘆道:“商鞅治國之術有二,一是毀商,糧食不能買賣。二是馭民有五朮,愚民;弱民;疲民;辱民;貧民;五者若不靈,殺之。”

大椿張大了嘴,驚訝極了。

“《商君書》曰,以善良的人治理奸民,必天下大亂;用奸民來治至良民,良民只能忍氣吞聲,這樣天下秩序井然,秦國必強大。秦國治下只有壹民,既耕戰之民,全民皆兵也。此書集法家醜惡之大成……”雪夫認真道:“椿哥還要聽嗎?”

大椿機械地點頭。

“我叔伯父親,都從軍,且都無自己的見解,明明殺人如麻冷血透頂,還自以為居功至偉。我與他們意見相左,吵起來又互不相讓,所以我不想回家。而你夏後羊氏族,與世無争,尤如世外桃園,非常吸引我,我不想離開。這就是原因。”

大椿從不知原來雪弟是這般想法的,他知雪弟很固執。

“那你對丙叔答的話?”

“哦,我信囗胡說的,那些話是我阿爹說過的,不代表我的觀點。”

大椿:“……”

搬家的這一晚,倆人幾乎沒有睡。

大椿很認真的告訴他:“雪弟,我待你真心,并非長夜寂寞難耐便想與你相互慰藉,我欲與弟相知,求之不得,輾轉反側,生平唯盼與弟執手,與弟偕老。”

倆人之間又安靜了。

雪夫道:“我都十分讨厭自己,能有什麽值得你喜歡的?”

見大椿不懈,雪夫又道:“椿哥,我視你如兄,你視我如弟,這樣不好嗎?我沒你想的那樣美好,你知道我殺過多少人嗎?”

大椿疑道:“從軍殺人是應該的,這樣就不美好了?就因為這樣,雪弟就自我厭惡了?”

倆人躺在炕上,都無心睡意。

“椿哥,你說是人性本惡?還是人性本善?”

“你是要聽我的心裏話?我阿爹教導,人性本惡。但我覺得,人性本善。不過這話只敢告訴雪弟,若是阿爹知道了,定是要罵我的。”

雪夫道:“我也是,不但我的族人,還有大秦國都尊崇法家,法家荀曰人性本惡,目好色,耳好聽,口好味,心好利,骨體膚理好愉佚。還曰從堯舜到庶民百姓沒有什麽差別,而人世間最值得榮耀的就是掌握政治權利。秦王尊崇法家治國,商鞅君的改制才能成功。而我,認為儒家提倡的人性本善,才是治國之道。”

黑暗裏,大椿也看不清雪弟的容貌,只覺雪弟的見解的确超凡,大椿曾經在書院與夫子頂嘴,雄辯儒家,把夫子氣得七竅生煙,大喝無知小兒,信口雌黃。為了此事,羊老太爺和族裏長輩特意給大椿開了幾堂私課,專給大椿講法家,那時大椿年幼,自是辯不過長輩的七嘴八舌,便口頭承認法家更甚,其實這些年,一直在偷偷看儒家的書籍。沒曾想,雪弟竟是與他執一派相同的觀點。

倆人的話題就開始聊起儒家與法家的區別,當然這話只敢放在夜間床榻上說一下,若是平日裏,讨論儒家會範衆怒。

法家認為嬰兒生下來就要吃要喝,不給就哭,這就是極端自私的惡,當然這種惡只是本性使然,并無惡的行為,如果不強加管束,任其長大,定會變成壞人,惡人,于是嚴厲的教化和律法是極其重要的。

儒家認為嬰兒生下來尤如白紙一張,性情是相近的,善良是最重要的品質,沒有了善良,這個社會就會變得黯淡無光,毫無人性。

倆人各自談想法和觀念。

倆人有相似的身家背景,很多話題和對事物的态度竟是如此相似。

自這晚之後,大椿覺得開始真正了解雪弟了,他覺得與雪弟之間有一種靈魂相融洽的感覺,很多喜悅之事,厭惡之事,倆人觀念竟是如此一致,這種感覺是除了知已和伴侶以外更深層次的交融。

春耕開始了,每年春耕都要到祠堂祭杞祖宗,學堂就設在祠堂裏,那座祠堂年久失修,三間大廳和兩間夏屋溝裏落葉積垢,綠苔繡織,瓦松草長得足有二尺高。

羊老太爺想出面把主祠堂徹底翻修一新,各項事務也在進行中。

祭祖後,就是春耕的勞作安排。

大椿左掌未恢複,依照阿爹的意思,只能待在祖屋的織布機上做織布的工作。

雪夫與村裏壯丁是肯定要參與春耕生産的,雪夫沒有耕地,耕種的是大椿家三兄弟的丁地。

大椿家三兄弟雖然都已分戶,各自立了門戶,但耕種勞作上,還是采用統一模式,村裏壯丁統一春種,夏後羊氏全村所有耕牛,一齊上陣,一時間田野裏全是忙碌的身影。

雪夫畢竟是外姓人,與本村子裏一起長大的男丁有些格格不入。

本村男丁都是一起長大的,割草砍柴、浮水、掏雀蛋時建立的友誼,從學堂裏建立的友誼,這些是雪夫所沒有的,但為了盡快融入村子,雪夫也是多學多做,不懂就問。

大椿就擔心雪夫與人相處有矛盾,在織布機上也是坐不住的,剛織了五尺布就要喝水,又織了五尺就要去拉屎,再織五尺又說手掌疼要回屋休息一下。

叔伯們都聚集在祖屋的織布機上,叔伯們年紀大,四五十歲下地耕田已有些吃力,于是都分配到織布機前。

大椿放下手裏的活就跑出去看一眼,站在山頂祖宅外的空地上,擡目遠挑,看到山下良田裏勞作的身影,辯認出誰是雪弟,看到雪弟插的秧苗整齊平直,雖然兩人無法交流,但尋了借口出來看一眼也是好的。

晌午,婦人們開始往田間地頭送餐食,叔伯們久坐織布機前,此刻才伸懶腰出了祖宅看幾眼。

羊丙雖然只有一只眼晴,但眼神挺好,一眼就認出雪夫那比芝麻還小的身影,羊丙給幾個隔房兄弟指:“你們瞧,雪夫能文能武,還是插秧苗的好手,井字橫平豎直,沒個十年八年的功夫,還真沒這本事。”

各叔伯都道雪夫幹農活是能手,的确是我大秦好男兒,拿刀能打仗,打獵能殺黑瞎子,放下刀幹農活也很麻利。

大椿聽了心裏更美滋滋的,覺得雪弟太給他長臉了,他家的耕地交到雪弟手上,定是極放心的。

羊老太爺觀察了幾日,還是不表态。

羊丙和羊丁與老太爺交情最好,倆人端着土碗坐在院子裏吃飯食的空隙,偶爾也要跟老太爺說幾句雪夫的好話。

“我說老大哥,你別不知足,大椿有神鳥娘子就夠了,要我說雪夫直接做你幹兒子算了,家裏多個男丁,大椿多個弟弟有什麽不好,沒姑娘願意嫁大椿我看也沒什麽,神鳥娘子的供奉也餓不死大椿對吧。”

羊老太爺輕哼一聲:“哪合着我們家大椿就不娶親了?不娶親誰給他生兒子,到時候我雙腿一蹬先走了,哪有臉見我阿爹。雪夫是不錯,可他生不了兒子。你倆個打什麽主意我曉得,若是我準許大椿和雪夫塔夥過日子,将來族長交給誰?你倆人都有男孫,将來當族長就沒阻礙了對吧。”

羊丁道:“哎,我說老大哥,我倆一片好心,你別血口噴人啊。”

羊丙又說:“老大哥,大椿的婚事你可強求不來的,放寬心,兒孫自有兒孫福,指不定哪天咱們這些老東西都沒了,未來咱羊村還要靠這些後生,想這麽遠幹嘛。”

羊老太爺放下土碗,用手背擦了嘴巴:“哼,無遠慮,必有近憂。你倆別再說了,大椿在我眼皮子底下,翻不了天。”

農忙期間,村裏婦人負責制作餐食,日落歸家,都是自家搭理餐食。

雪夫收了農具,回家也不用升火做飯,因為大椿會定點往這邊跑,送來的夜食都由大椿包攬了。

每天下午祖屋裏的婦人開始制作夜食,大椿都要吩咐多做一些。耐何每個人的食物供應都是限量的,大椿就把神鳥的奉品拿出來,說這份糧食算做雪夫的,就一起給做了吧。

羊老太爺都不出聲阻止,婦人當然不會再辯駁,接過給一起放鍋裏蒸。

雪夫也不好意思吃白食,收了農活回屋簡單休整一下,要去祖屋給劈柴,婦人這才眉開眼笑起來,雪夫還是挺懂事的。

農家沒有什麽夜生活,日落回屋吃了夜食就是休息時間,大椿開始悄悄把自己的私藏傳移到雪夫的屋裏,全是些雜書。

秦人除了法家書籍,別的任何書都統稱雜書。

這段日子是大椿過得最歡樂的日子,倆人燈下頭靠着頭,有時為了一句話,也要争論很久。

大椿覺得雪弟很有材華,本應是讀書人,對很多雜書都有獨到的見解,而這些見解是村裏教書夫子講解不出來的。

只可惜秦人不開科舉,那時候還沒有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說法,大秦只重農耕和武力,從軍才是唯一進升的通道。

大椿常想,若是秦王能聽到雪弟的這番見解,說不定會給雪弟封個官做。

當大椿把這個想法說出來時。

雪夫聽了笑道:“椿哥說笑了,我大秦三公九卿制,從上至下只有一種聲音,法家當道,我這些見解于他們毫無用處,若我與他們争辯,定會引得群起而攻之,我這些看法也就對你說,連我族人都視我為異類,何況廟堂之上那些按部就般的老古董。”

大椿聽了心裏很暖,這些話的确不能對外人說,雪弟也是相信他,才與他聊這些的。

倆人看了會書,大椿又忙着要回一趟祖屋,睡前都要去阿爹屋裏請晚安禮,雖然他每晚都在雪弟這裏睡,但這些禮數還是不可少的。

大椿也不太急着與雪弟做些親熱的舉動了,免得雪弟又誤會他是因為寂寞長夜,他是真不想只與雪弟只是短暫的互相慰藉,而是想長久的與雪弟在一起,而這需要的是族人完全接受雪弟。

倆人躺床上又互相說起小時候的成長經歷。

雪夫農活幹得好,也是阿爹嚴厲教育的結果,阿爹管得極嚴,讀書業餘時間只練武和勞作,雪夫是長子,從小深得阿爹期望,後來阿爹發現他的思想有些左,不愛讀法家,老偷偷摸摸看些雜書,就怒了,虛歲十七就替兒子報名從軍,此後軍營三年,雪夫遇到的全是法家派子弟,在軍營裏,戰閑時也要幫附近農民下地勞作,今年開春後替大椿哥耕田插秧,技術還是挺好的。

大椿告訴雪弟,族人長輩都将你這些天的勞動看在眼裏,覺得娴弟挺好的,評價也高起來,今日丙叔和丁叔還讓阿爹收娴弟做義子,這樣娴弟就可長留在我家,雖然阿爹暫時沒同意,但在我看來,阿爹還是有些動心的。

雪夫聽了感覺挺暖心,原來羊村裏這麽多長輩都是幫他說話的,他也知道羊老太爺顧忌他那些地方,所以他已經明裏暗裏盡量與椿哥劃清界線,就是想避嫌,要讓羊老太爺喜歡他,必須要保持與椿哥的距離。

插秧農事已致尾聲,大椿家田地多,相對來說雪夫就更累一些,村裏壯丁已經三三兩兩收工回家,再過兩天雪夫忙完,就會告一段落。

祖屋裏木織布架的活兒可不會停止,不管是農忙還是農閑,木織布架終日都開動着。

那日有秩大人沿上山小路,來到夏後羊氏祖屋找羊老太爺。

有秩大人管理小鄉,官階屬大秦最末級,很多需要通報跑腿的事情,都是有秩大人在做。

羊老太爺與有秩大人聊了些今年的征兵,勞役,徭投等話題,宣讀了一些剛接到沿郡縣鄉所派發的通報,又登記了夏後羊氏冬天出生的嬰孩,事無俱細,都不能落下。

有秩大人留在祖屋用茶,因為前天羊村剛生了一個男嬰,還未取名,現在有秩大人來登記嬰孩,肯定要帶嬰孩的名字回去的,小童跑去通知,說取名就今天吧,有秩大人等着呢。

羊丙和羊丁也圍坐在有秩大人身邊,一起聊了些趣聞。

有秩大人很神秘的樣子:“說道趣聞,我這裏倒是聽到一條,前幾日,我去縣令大人家通傳,正好縣尉左屯長也來了,那左屯長跟我是本家,左屯長說三個月前軍裏出了件了不得的大事。”

羊丙奇道:“哦,說來聽聽。”

“聽說有一個不更,跑了……”有秩繼續道:“不更是什麽俸祿阿丙肯定曉得,歲俸二百石,夠我等平凡人家吃三年,這事兒還沒公布,據猜測是叛逃到趙國去了。”

這可是天大的消息,如果消息确實,可是不得了啊。

羊丙雙手插在袖籠裏,很八卦的樣子:“為什麽要跑,不更在軍□□至四級,須殺甲士四人方可獲此軍功,甲士是敵方将領很難殺,殺一個甲士,至少要殺四百兵丁。而且四級軍功能分到良田五傾,賤民奴隸五人,家族受封,父子傳挮,怎麽會跑趙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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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