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肆無忌憚
大椿回來得晚,匆匆吃了晚食,又去房裏見過阿爹,雖有家奴照顧阿爹于床前,端屎端尿不用大椿親力而為,但作為唯一留在身邊的兒子,大椿每日早晚請安還是不能落下。
待回了雪夫的屋,已是深夜了。
大椿悄悄上床,就怕驚動了雪弟,因為太累,大椿頭靠到枕頭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間感覺到雪弟在翻身,不停的翻身,一般熟睡的人極少翻身,那晚雪弟竟像一夜未睡似的不停翻身,中途還起身去茅房五六次,大椿記得雪弟既使睡前喝一大碗水,也整夜不用去茅房的。
早晨,大椿聽到外邊有沖水聲,連忙起身,見雪弟已沖完澡了,正在擦身,他想問一下雪弟是否昨晚沒睡好,雪弟卻很忙碌的樣子,倆人一句話也沒說上。
清晨,天蒙蒙亮,雪夫正在井邊打水準備沖涼,大椿剛把上衣脫了,也準備過來擠着沖涼,事情來得太突然,突然聽見有響動。
大椿疑惑的走到院子裏,與雪夫一起側耳聽到底是什麽動靜,好像是有人在叫喊,聲音傳來的方向不太明确,只能聽到呼聲很急促。
倆人互相看了一眼,走到院外,相鄰的院子裏也走出赤膊的鄰居,因為天色還未亮,都辨不準确方向來源。
出院子的男人多起來,能看出大家都是從被窩裏爬出來,衣衫不整。
呼聲漸清晰,靠近山下的住戶聽清了,連忙回屋翻出銅鑼大聲敲擊,邊敲邊高喊:“蝗蟲來了。”
蝗蟲來了,這四個字尤如接到八百裏加急的軍報,全村都慌了,有人回屋取下床帳,有人取下袍子,有人取下帏網,不顧天将未亮路滑難走,幾呼是用連滾帶爬的陣勢往山下的麥田沖。
大椿和雪夫住山頂,沖到麥田時,已經人蟲混戰成一團,無論男女老幼都在抓蟲。
有人點了火把去燒蝗蟲。
此時此刻無人煮飯食,壯婦,小童,老翁,掉了牙的老婦人齊上陣,全村人都來抓蝗蟲。
羊老太爺沖在最後邊,因為他要挨柴房檢查竈臺的餘火,老太爺是慌忙中餘一絲理智,此時正是煮早食的時候,家奴和奴婦全跑去抓蝗蟲,老太爺看一下柴房是否有可能走水,待确定安全後老爺子才抓了袍子往山下沖。
天色已大亮,羊老太爺已能看到山下麥田的情況,漫天飛舞的蝗蟲雖然沒有遮天避日那般恐怖,但也是數量極多的,老太爺深知此時遇到蝗災會有什麽後果,減産三四成是好的,若嚴重了,此一季夏糧将絕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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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老太爺心急未看路,踩到爛泥,屁股就坐下順勢摔倒在地。
“蝗蟲來了。”羊老太爺嘴裏還急得直喊,但無論如何也爬不起來,老太爺心裏哪個急啊,抓蝗蟲這樣的事怎麽能少了他,雖然他眼神不好,看不清蚜蟲,但抓蝗蟲還是不錯的。
羊老太爺試了幾次,自知爬不起來定是受了傷,但他也不覺得疼痛,也不知是哪點傷了,看到山下蝗蟲密密麻麻,自己又無法趕去抓蟲,急火攻心,當場口噴鮮血,随後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人少蟲多,衆人奮戰至天色昏暗,終于将蝗蟲驅除,每個人都帶有工具,衣兜裏,床帳裏,帏網裏全是死蟲,田間地頭全是死蟲,既将成熟的麥子受損嚴重,剩餘的蝗蟲一股腦的飛向下一個地方,衆人又等了一陣,見這片蝗蟲沒再飛回來。
照蝗蟲的習性,都是吃完一片,再集體飛往下一片繼續吃,如此反複。
衆人放松下來,才覺饑餓,全村老幼都整天未進食,男人們點着火把還在田間觀望,婦人們開始回家準備飯食。
終于有人發現昏迷不醒倒在路邊的羊老太爺。
大椿接到消息時,羊老太爺已經被村民送到祖屋,大夫來瞧過了,老爺子摔倒,大腿骨折只是輕傷,嚴重的是老爺子氣急攻心,不但吐血,耳朵裏也溢出血來,大夫施了針,救回來了。
老爺子中風嚴重,醒了,眼斜口歪,言不能語,手不能動,癱瘓了。
全村都沉靜在悲痛的氣氛裏,壯漢嚎啕大哭,婦人垂淚,不是為羊老太爺嚎哭和垂淚,而是為減産的糧食。
羊老太爺的意外,大家深感遺憾,但更讓人痛心的是幸苦種的糧食,眼看既将收獲,卻被蝗蟲吃了。
抓了一整天蝗蟲,勉強填了肚子,繼續上炕睡覺,沒人能睡踏實,但不睡覺養足精神,明日無法統計受災情況。
大椿和雪夫窩到炕上相擁而眠,倆人竟是倒頭就睡着了。
次日,村裏男丁全部集合起來,分派了任務,就下田了,除了統計受災數量,還要将撒落在泥土的蝗蟲撿起來做儲備糧。
大椿很忙,除了查看自家農田,還要安撫其餘受災的人家,阿爹病來得突然,大椿接替了阿爹的工作,挨家挨戶上門詢問。
羊丙開始主持一些內務,安排待會兒把抓來的蝗蟲送到祖屋柴房,由大鍋一起給炕幹,蝗蟲脫水後留到冬天吃,補充肉食不足。雪夫應了。
雪夫收齊了捉到的蝗蟲,又把大椿也捉到的蝗蟲給一并裝好,送到祖屋柴房。
剩下的麥子被村民精心守護,田間地頭日夜不離人,夜間也有點火把查視,就擔心再鬧一次蝗蟲。
大椿忙,忙碌之餘能查覺雪弟心情不太好,不止雪弟心情不太好,全村上下心情都不好,很多人整日唉聲嘆氣,大椿只有借着晚上與雪弟一起睡覺的時候,在炕上與雪弟聊幾句。
他安慰雪弟安蝗災十多二十年鬧一次,今年鬧過了,應該未來數年內不會再鬧蝗災了。
雪夫不怎麽說話,點頭應聲似的,又說太累了,要早點休息,就翻身将被蓋好,不說話了。
連接而來的,是農忙,搶收麥子,小童跟在後邊撿麥蕙,要趕着将谷粒曬幹。
雖然産量減少一半,但收獲的喜悅還是很能帶來滿足感,羊村上下都樂呵呵的,雪夫看到大家這麽快樂的樣子,臉上也多了些笑容。
這些日子,雪夫都收工得早,早回屋洗臉清潔,再去祖屋端菜飯,也一并把大椿的菜飯給端回來。
大椿回家就有現成的飯食吃。
他覺得雪弟真娴惠,覺得雪弟啥都好,就是性子太內斂了,高興或不高興臉上都不動聲色,但大椿能從雪弟的行動上感覺到,雪弟對他挺好的。
倆人吃飯又鬥了幾句嘴,多是大椿在逗雪弟,雪弟被逼急,還幾句嘴,大椿覺得上天怎麽待他這麽好呢,怎麽就給他送來一個這麽好的雪弟呢。
曬壩上鋪滿谷粒,田裏只剩下麥茬,有人頂着毒日頭去翻麥茬地,大多人都閑下來,農閑的時候又想約上去打獵。
雪夫推了,說這次打獵就不去了,想休息一下,大椿也覺得累,也不去。
結果這次羊村組織的打獵隊伍只有五六人,去了三日就回來了,人少自然收獲獵物也少了。
農閑時節,大椿也不能閑着,要上報兵役人數,全村召開了一次大會,誰家男兒要從軍的,先到大椿這裏登記,待秋涼後就要出發,很多事得先準備。
雪夫在屋子裏閑着,小碗盛了清水,用毛筆沾水在木板上練字。
太陽曬得人發懶,只有躲到陰涼處才覺得舒服。
有秩,裏長,亭長,三人騎着毛驢,騾子,白馬,再次來到羊村,所不同的是,亭長身後跟着一隊秦兵,其中五個步兵,一個騎兵。
大椿剛吃了兩口飯,聽聞小童來報此事,趕緊放下碗筷跑去接待,走前又吩咐忐忑不安的雪弟在屋裏待好,不要露面。
羊村衆人都跑出來,有人還端着大碗,邊吃飯邊出來看熱鬧,待看清來了何人,吓得又把碗放回裏,再抹了嘴巴趕快跑出來。
有秩見村民出來得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高聲宣布新令。
“從,即日起,宵禁,解嚴,所有人等,未經許可不得外出,外出憑口令,天黑後,不準生火,不準點燈,至直宵禁解除……”
村民交頭接耳,這什麽意思啊?是發生了什麽大事嗎?是不是秦王要來咱們縣村鄉尋視啊?
有秩又道:“安靜一下……官府抓逃犯,現下四縣八鄉都在通緝,但凡有舉報者,賞金五十,帶路者,賞金一百,協助抓獲者,賞金二百。”
村民們嘩然。
有人問逃犯相貌特征。
有秩道:“相貌端正,正值壯年。”
衆人等了半晌,又開始七嘴八舌,這就沒啦?這也就叫相貌特征?你唬我讀書少啊?
有秩調頭與裏長和亭長商量,可這怎麽形容呢,大家都沒見過啊,又沒畫像,誰也不知道這逃犯長啥樣子。
羊丙冷眼旁觀,借機緩緩往後退,待退至人群末尾處,給排在最後面的村民說了聲腹痛難忍,要去上茅房,就溜走了。
雪夫內心焦急地坐在桌邊等着。
但見羊丙走進來,把門給關上,想了想,只關了半扇,另一半房門就開着。
雪夫起身,詢問情況。
羊丙将人按到牆上,道:“雪,你我都是行武出身,軍營裏有個規矩,男男歡.好須雙方心甘情願,現在我問你,你可願與我歡.好?”
雪夫有點蒙,沒搞清楚狀态:“丙叔……你……”
羊丙剛才跑得急了,還喘着粗氣:“我想跟你歡.好,我早就看上你了,你告訴我,你和大椿都用什麽姿勢……告訴我……”
雪夫反手一把力氣,将羊丙推開,怒道:“丙叔,你瘋了?”
羊丙被推開後退一步,笑道:“瞧我,真是急瘋了,雪,知道現在什麽情況嗎?即日起,宵禁,解嚴,外出憑口令,天黑後,不準生火點燈。”
雪夫臉色一變,怒氣全消:“……”
“官府說在追查通緝犯,其實不是官府通緝犯,是要抓你,舉報賞金五十,帶路賞金一百,協助抓獲賞金二百。”
羊丙邊說邊靠近他,鼻息間嗅着他膽顫的味道:“除了亭長,還有一隊秦兵,官府抓人哪有軍隊出面的道理,所以只有唯一解釋,表面上是官府抓人,實際上是抓軍隊要的人。”
雪夫不語。
羊丙又将人按到牆上:“雪,我早就為你瘋了,有秩初春登門的時候只透露了紅棗馬,老大哥只當紅棗馬是個巧合,而我已經對你産生懷疑。我知道大椿一定會跟你透露消息。你曉得嗎?那晚你只吃了半碗菜飯,還剩半碗讓大椿給端回來了,那時起,我就知道了。但我一直忍着,為什麽?就因為喜歡你,大椿也喜歡你,沒關系,我不介意。”
說畢就要去親他,雪夫左右躲開,耐何被擠到牆邊,躲無可躲。
羊丙的嘴唇貼到他的耳邊,幾乎是咬着耳朵在說:“雪,你以為大椿能保住你嗎?若非我替你周旋,你早就被趕出羊村了,我對你這麽好,你怎麽感激我。”
雪夫低聲辯解:“別,丙叔,我不同意。”
……
有秩又舉手讓大家靜一靜,說請裏長大人講話。
裏長手拿名冊,是夏後羊氏族人的姓名冊,開始點名,要求凡是被點到名的都站到另一邊去。
衆人這才安靜下來,當點到羊丙的名字時,沒人答應。
有人舉手道:“裏長大人,丙叔一直在這兒呢,他跟我說腹痛,上茅房去了,剛剛才去茅房,要不要我去叫他?”
裏長和亭長交流了一下,亭長又與騎兵軍官交流了一下,軍官招來有秩詢問這個羊丙是誰?
有秩陪着笑臉,介紹了羊丙的年齡,又說到丙叔從軍時瞎了一只眼晴。
軍官道:“不用去找了。”
因為羊丙的年齡和體貌特征不是他們要找的人。
有秩又開始繼續點名。
……
羊丙的瞎眼罩着一只眼罩,笑起來的時候,臉部疤痕被糾扯到一起,異常猙獰。
“雪,我從不強迫人,我說過,都是行伍出身,咱們講軍營裏的規矩,男男歡.好須心甘情願,我常想起當年跟我歡好的那幾個小兵。雪,我看到你,像看到當年的我,當年我英氣逼人,很是風.流,那些小兵都排着隊跟我好。後來我毀了只眼晴,加上腿受了傷,只有退役,不過你放心,我身體好着呢。”
雪夫聽他愈說愈不像樣:“丙叔……現在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我……”
羊丙腰間往他腰間抵過去,将人下盤全部抵住:“現在不說要待何時,我現在就要與你歡.好。”
雪夫驚道:“開……什麽玩笑……”
羊丙用下面去磨蹭他:“我的樣子像開玩笑嗎?”
雪夫:“……”
羊丙笑道:“怎麽?在想如何殺我?我教你,你背後左方牆上挂着一只鐮刀,你可以先踢我跨下,再取鐮刀殺我,也可以用手卡住我的脖子,将我喉骨折斷。可那又怎樣呢?當年被我割掉的腦袋,沒有三千也有兩千,我活到這把年紀,知足了。而你呢,雪,你将我殺了,罪加一等,不怕□□家滅族嗎?”
雪夫:“……”
羊丙伸出手指,挑着他的下巴:“你生氣的樣子很好看,當年我到鹹陽面見秦王接受封賞的時候,威陽城裏很多男倌,其中有一個跟我交情最好,他就叫雪,可他是賤民,只想從我這裏騙錢。呵呵,雪,你瞧我又糊塗了,我怎麽能拿你跟男倌比呢,是我不好,罰我親你一下。”
雪夫把頭死死靠在牆上,恨不得牆上靠個洞出來,這樣腦袋就能再往後靠了。
……
有秩點完名,所有羊村的人都來了,除了一個年老婦人和羊丙。
亭長請示了一下軍官,回身大聲宣布:“官府尋村……”
官府的人走前,騎士軍官和步兵走後面,再往後五步外跟着羊村村民。
大椿和叔伯們走前面帶路。
尋村與搜村是有區別的,搜村是要進屋子的,是挨家挨戶床上床下,米缸茶缸都要翻開檢查的,尋村只是尋視村落。
羊村裏都是本家姓,除冬天每家都關得門戶禁嚴,像這種夏季,白天家裏有人沒人,屋門都是大開的,通風透氣還涼爽,當然也有半遮的。
官府和秦兵沿路上山,依山而建的房屋能通過門窗一眼看盡,如此為尋村。
大椿不停的介紹,這家人是誰,家裏幾個男丁從軍,哪家人又是誰,家況如何,年輕人,說話聲音大,中氣十足的樣子。
實際上大椿是故意放大嗓門,就是想讓雪弟遠遠就能聽見,好借機躲起來,畢竟尋村不同于搜村,只起震懾效果。
……
羊丙正在親吻雪夫的頸部,除了倆人的呼吸聲,四周極其安靜,突聽遠處傳來大椿的說話聲,能從聲音裏分析出,在給官府帶路尋村。
雪夫吓得全身發顫:“丙叔,先躲起來,躲起來……”
“那你是答應我了?”
雪夫咬牙,不吱聲。
羊丙的手像一條軟蛇,直接伸進了他的衣袍下。
雪夫急得抓住那只不停歇的手,耐何無法制止。
羊丙不停的喘着粗氣:“雪,我不勉強你,你心甘情願嗎?”
雪夫不敢造次,又躲不開。
聲音漸近,羊丙突然笑起來,聲音放大一了點,吓得雪夫心跳要停了。
“雪,你說我們要是被看到了怎麽辦?我說親手将你抓住,還能領二百金獎賞。”
雪夫微弱的聲音求道:“別……別……”
羊丙又問:“那我再問一遍,你心甘情願與我歡.好嗎?”
雪夫咬牙點頭。
羊丙道:“我要你親口說。”
雪夫輕輕說:“我……願意……”
“願意什麽?”
“與你……歡好……”
“沒聽清楚。”
“願意……與你……歡.好……”
“誰?再說仔細一點。”
“我……我願意與你歡.好。”
“心甘情願?”
“對,心甘情願。”
羊丙開始去解他的腰帶。
雪夫壓抑低語:“別,別在這裏……”
羊丙雙眸放光,樂道:“雪,現在我很興奮,你不覺得很興奮嗎?”
雪夫內心異常絕望,他只知道有通(女幹),(弓雖)奸和誘(女幹),從未聽說有逼(女幹),今日遇到,算是領教了。
倆人衣衫不整的靠在牆上,全靠半扇遮掩的屋門檔住身影。
能清晰的聽到步腳聲,大椿的聲音也随之而來,聲音就在門外,顯然大隊人馬已尋視到此處。
大椿在介紹這是他的長兄的屋子,長嫂難産而亡,長兄去年也傳來戰死沙場的消息。
突然就沒聲音了,四周安靜得可怕。
雪夫全身冒冷汗,羊丙不管不顧的在啃他的頸子,雪夫心道:擺了,擺了,今日要命喪此地。
良久,突聽一個冷靜的聲音道:“你阿爹有幾個兒子?”
屋外是騎士軍官在問話,剛才聽到黑夫戰死,妻兒也亡的消息,軍官動了些恻隐之心。
大椿道:“阿爹有三個兒子,我兩位兄長都從軍,阿爹現已病倒在床塌,身邊離不了人服侍。”
衆人又沉默了一會,軍官道:“如此,定要慰問一下床前老父。”
亭長趕緊應道:“那是,那是。”
一行人又擡腳往前走,再往前就是祖屋。
祖屋離得不遠,一位老婦人趕緊過來見過官爺,老婦是守在羊老太爺身邊服侍的人。
軍官下馬,帶步兵與官府的人一起進祖屋。
官家進了屋,跟在後邊的村民還是老老實實的站着哪裏也不能去,站在後面的就在叭哩叭啦的小聲聊天,都是說些那位逃犯的事,大家都沒見過,好奇死了。
羊丙将雪夫輕放倒在地上,跨身趴上去,屋外就是排隊在後面的村民,只是衆村民都在聊八卦,沒人關注這間半敞屋門的空房子。
羊丙咬住他耳朵道:“你說現在要是被人發現怎麽辦?”
雪夫汗流浃背:“……”
“羊村衆人都不知道你的身份,若他們發現我倆現在這模樣,定是要大呼出來的,如此一來,官府的人會出來查看,你說要是你就被抓了,也不知賞金該怎麽算?舉報五十,帶路一百,協助抓獲二百,會不會把全部賞金都給我羊村呢?”
雪夫咬緊牙關,忍受了這般錐刺之痛,手掌放到嘴邊啃咬,只怕痛得叫出來。
羊丙奇道:“居然是個雛.倌,你和大椿都睡了這麽久。難道,都是你在上面,大椿在下面?”
雪夫疼得除了搖頭,還是搖頭,手都咬出血印了。
羊丙又去咬他耳朵:“雛好……我喜歡……我慢慢教你……”
……
官府一行人看望了羊老太爺,再借機看一下祖屋是否有藏外人。
過了好一會,裏邊的人才出來。
村民又讓路,讓官府的人和大椿走前面,他們跟在後面往村頭走去。
衆人聚集在村頭,秦兵依次站好,村民尊敬官府的人,害怕軍人,秦兵兇狠冷漠,殺人冷血,全身難掩兇殘之殺氣,尤其是軍刀,每個士兵的軍刀都沾滿鮮血,讓人看一眼都全身發寒。
軍長給亭長視意了一個眼神,亭長對大椿道:“聽聞羊村有個外姓人,人稱雪夫,是哪位?”
“哎,不知道大人從何處聽來。”
亭長道:“鄰村都在傳,說羊大椿與雪夫合力狩獵,殺了一頭黑瞎子,上次我來,為何不見你提起。”
大椿想了想:“大人,那黑瞎子是大雪天餓醒的,全身骨瘦如柴,小民才僥幸得手。”
亭長:“所以我很好奇,雪夫是誰?”
大椿吱吾了幾下,道:“回大人的話,雪夫是小民外嬖……”
亭長:“……”
大椿吱吾了幾句也說不出來,幹脆下定決心似的招了:“大人,雪夫的名是我取的,他不是什麽外姓人,只是我家奴隸,私底下叫着添情趣。”又道:“大人,古有彌子瑕和尤陽君,我大秦自開國以來,多有人物寵幸男嬖。”
裏長知道亭長大人曾經去過男館,這還是聽亭長大人手下當差的人說的,也不知道亭長大人是否也有同樣愛好,聽大椿這語氣,莫非雪公是位絕色人物,吩咐道:“既如此,叫雪夫出來敘話。”
大椿徑直走人群裏多奴身邊,耳語幾句,就将人帶來了。
多奴第一次這麽近距離跪拜在官家和秦兵身前,不敢說話,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亭長眉毛眼晴都糾結到一起了,目露嫌氣的眼神,他去男館都找清秀貌美的小倌,這位雪夫生得如此粗曠,當真各花入各眼啊,實在看不下去了。
大椿握着多奴的粗掌,深情道:“雪夫別怕,大人很和谒,不會兇你的。”
亭長暗中打了個哆嗦,雞皮疙瘩掉了一地,若是這樣的男倌膽敢挑逗他,他能提刀将這種貨色砍死。
一直冷眼打量的軍爺突問:“雪夫,聽說你姓白?白字何解?”
多奴吓得又把頭垂下去。
大椿道:“軍爺說笑了,賤民沒有貴姓,只因我姓羊,名椿。有道:陽春取萬物知春,和風淡蕩之意;白雪取凜然清潔,雪竹琳琅之音。又說陽春白雪,國中屬而和者數十人而已也。就随興,替外嬖起了個白雪的雅號。”
軍爺問多奴:“聽聞你殺黑瞎子很勇猛?”
多奴顫聲道:“回,回軍爺話,我,我……”
軍爺雙眉一挑,不悅。
多奴立即改口:“奴,奴要救三爺,只是碰巧。”
軍爺:“我第一次聽說,能殺黑瞎子,是靠的碰巧……”
大椿趕緊推了一把多奴,吩咐:“快去将熊皮熊掌取來給官爺瞧,還杵在這裏幹什麽。”
多奴跌跌撞撞的又跑回祖屋,取了熊皮,又抱上羊老太爺泡的那罐熊掌酒,再趕回村頭。
大椿令人牽開熊皮,給軍爺講述當初如何制服了熊,說這熊餓極瘦極,可能剛從洞裏爬出來,幸好被他們碰到,再出示了左手掌的傷口,說這就是殺黑瞎子時被撕咬傷的。
軍爺又問了幾句捕殺的細節,才作罷。
大椿借機道:“軍爺問得這般細制,想來也是愛好狩獵之人,既然大家都愛打獵,小民想攀個交情,借此将這熊皮和熊掌送給軍爺,還望軍爺笑納。”
軍爺下巴微點,雙眸一閉眼一睜眼間,算是準了。
亭長與軍爺交流了幾句,又喚有秩過來問話。
有秩聽了,答:“那人是多奴,多奴的主家是大椿的二哥,前陣子多奴的兒子被主家申請了脫奴籍……據說……是羊大椿出的錢,替多奴的兒子脫籍。”
軍爺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多奴,認真道:“白字就不要再用了。”
大椿趕緊點頭,替多奴回答:“小民知道,不再用了。”
軍爺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着衆人,冷聲道:“大家聽好了,有位白姓罪夫,去年冬月偷了一匹紅棗馬,發現者,立即秉報,若有窩藏,與其同罪,知情不報者,所有相關人等,一并連座處死。”
羊村人吓得直打哆嗦,有人都站不穩了,竟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該要的效果已經達到,騎馬軍官走前面,步兵抱着熊皮和熊掌酒走中間,官府一行人墊後,調頭準備出村。
羊十六壯着膽子跟在大椿身邊送官人,十六拉着有秩的衣袖偷偷問:“那個罪夫犯了什麽事?就偷了一匹馬嗎?”
有秩走最後,搭手擋唇答道:“反正是了不得的重罪,知道得太多,會有危險。”
羊十六打了個寒.碜,就不敢說話了,恭送大人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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