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守株待兔”謝青玄
“賀家之事,世子可知皇上何時下令?”
衛瑁一回府便被謝青玄請了過來, 聽見此話, 有點沒反應過來,愣了愣, 思吟片刻,才道:“大概也就這兩天的事了。”
皇上已經在召集大臣, 準備此事了。
謝青玄嘴角微微勾起,擡眼看向他, “剛好。”
“什麽剛好?”衛瑁颦眉問道。
謝青玄輕抿一口茶, 悠悠地道:“縣主方才回來說寧大小姐在和孫小姐争吵時, 說出孫尚書能夠當上尚書,全是威遠侯的功勞。”
“兩天時間, 足夠世子将此事查清了吧?”他擡眼看向衛瑁。
衛瑁瞳孔一縮,眉頭擰起, “此事當真?”
若真是這樣, 這次倒是個扳倒威遠侯府和寧貴妃的好機會。
威遠侯府仗着宮裏寧貴妃的寵愛, 沒少收那些意圖嗣子之位的宗室的錢財, 在皇上耳邊吹風。
這也就罷了,但他們還記恨那些不給他們錢財的宗室, 很不湊巧,衛瑁便是其中一員,而且是被他們記得死死的一員。
不同于向其他宗室索要錢財,威遠侯府則是想把女兒嫁給他,許諾, 若是兩家結親,威遠侯府和寧貴妃便會全力助衛瑁取得嗣子之位。
但不管是靜安郡王、王妃,還是衛瑁都沒看上他們家,不光是因為威遠侯府如今已不複以往風光,全靠寧貴妃在宮中的寵愛撐着,更是因為其掌家之人目光短淺,品行不端,後代多纨绔之輩,且寧無雙的脾性建平誰人不知,這樣的人靜安郡王府又怎會接受。
靜安郡王府本不欲結仇,十分委婉地拒絕了,還送了不少禮物給威遠侯府,但威遠侯府不領情,硬是覺得靜安郡王府羞辱了他們家,當時便變了臉色,放話與靜安郡王府再不往來。
随後,便在建平傳靜安郡王府的謠言,靜安郡王府自然不依,出手教訓了他。
兩家就此結下仇,不管是威遠侯府還是寧貴妃都一直視衛瑁為仇敵,時不時要弄出些事來,給衛瑁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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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們親手遞上這麽個機會,他要是不抓住,簡直就對不起他們給他挖得那些坑。
“兩天時間,只怕證據會有所不足。”衛瑁抿抿嘴,皺眉道。
他雖然有人手,但威遠侯府也是建平的老牌勳貴,雖已沒落,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證據也不是那麽容易得手的。
謝青玄顯然早已料到此事,聞言擡眸道:“無妨,我與你一起就是。”
衛瑁迅速點頭,他絲毫不懷疑謝青玄的話,謝氏青玄本該這般。
“那便多謝四叔了。”他笑着拱手道。
謝青玄微微颔首,撩撩眼皮,嘴角露出一絲莫名的笑意,道:“就算證據沒法全得到也沒關系,不是還有皇上嗎?”
“既是在宮裏說的這話,自然會有人傳到皇上耳朵裏,以皇上的手段,想必會比我們查得更加清楚。”
“而且,自己查到的,遠比旁人讓其看到的,要讓他相信得多,不是嗎?”謝青玄輕笑了下,看向衛瑁。
三日後,皇上下旨,平反賀家一案,言其為奸臣所害,實為大憾。
诏其流放的男丁回京,還其家宅,另賜匾額表彰,封其唯一的女眷為清蓮夫人。
“夫子,您……”衛熙走到賀瑤身旁,擔憂地看着她。
自從聖旨下來後,賀瑤便沉默地坐在案邊,一直沒說話。
“賀家平反,您應該高興才是啊。”她斂起裙擺,蹲在賀瑤身邊安慰道。
賀瑤依舊沒有說話,低着頭,叫人看不清神情。
過了很久,久到衛熙以為她不會說話,正準備起身的時候,賀瑤才傳出聲音。
“是啊,我是應該高興的。”
衛熙不知道為什麽,明明賀夫子的聲音聽起來那麽輕,那麽平淡。
可她就是覺得,這話是苦澀和難過的。
是啊,她應該為賀家平反而高興,她一直活着,不就是在等着這一天嗎?可如今聽到了,心裏卻更難過了。
賀家的罪名是平反了,但死去的人呢?
就這樣輕描淡寫的過去了嗎?
就算賜上滿身榮耀又如何,他們永遠回不來了啊。
賀瑤的心緊緊的揪在一起,像是用細繩狠狠地勒着,痛得她無法呼吸。
餘光瞥見一個鵝黃的衣角,愣了下,擡頭臉上重新挂上溫和的笑,道:“縣主怎麽還在這兒,不是要去上學嗎?快去吧,別遲到了。”
衛熙看着她,搖搖頭,道:“今日放假,不用去上學。”
賀瑤怔了下,喃喃道:“這樣啊。”
她又揚起笑,柔聲道:“那縣主就回去好好休息吧,別在我這兒浪費時間了,宮中的老師想必也留了作業,縣主可要好好完成才是。”
衛熙抿緊唇,沒說話,眼睛緊緊盯着賀瑤看。
賀瑤見狀,伸手摸上自己的臉,笑道:“你盯着我做什麽?”
衛熙輕咬着唇,垂首福身道:“我先回去了,夫子好好休息。”
說完,沒等賀瑤說話,她便快步走了出去。
賀夫子看上去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來的模樣,方才她想說,夫子,您不要笑了,您笑得一點都不好看。
但話語在舌尖轉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夫子都那麽傷心了,她還是不要說話了,讓夫子一個人靜靜地待着好了,夫子那麽驕傲的人,肯定不喜歡被別人揭穿傷處。
見着衛熙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賀瑤恍惚了下,臉上的笑漸漸化為苦澀,低頭捂臉低泣。
門外的衛熙聽着屋內傳出的隐隐哭泣聲,心裏暗暗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哭出來就好了,夫子剛才的樣子,讓她看着也跟着難受。
謝青玄從外頭回來,路過賀瑤所居的院子,眼神觸及一處,腳步頓住。
身形一轉,慢慢朝着那處行去。
衛熙觀察了一陣,覺得賀夫子沒事了,便放下心,準備走。
誰知一扭頭,就撞到個硬邦邦的東西,額頭又紅了一小片。
最近怎麽那麽倒黴,上次撞到四叔,這才幾天,怎麽又撞到人了?!
到底是誰啊!真讨厭!
衛熙氣呼呼地擡頭,愣住了。
又……又是四叔。
謝青玄時隔沒多久,又收獲了一只呆兔子。
他無奈地在心裏輕嘆一聲,屈指輕敲呆兔子的額頭,讓這只傻乎乎的兔子回神。
“哎呦!”呆兔子回神瞪向他。
謝青玄眼睛飛快往屋內睃了一眼,一只手迅速覆住衛熙的嘴,在唇邊豎起食指。
“噓,小聲點,若是你賀夫子知道了,可是會生氣的。”他湊近了些,輕聲道。
衛熙生得一張小巧的鵝蛋臉,不過巴掌大小,男人的手掌幾乎罩住她大半張臉,只露出黑白分明,琥珀流光似的雙眸。
因為靠得近,男人的發絲垂下幾縷,在衛熙鼻尖擦過,留下屬于主人的氣味。
冷冽的,間雜着一絲陰郁的,像冬日裏落下的第一場雪的味道。
衛熙聳聳鼻子,看向謝青玄,睫羽随着說話聲,輕輕顫動,“我知道了。”
但傳出的,只是幾聲模糊的“唔”聲。
謝青玄眼中閃過笑意,拉着小姑娘離開。
待到離了院子,才松開小姑娘纖細的皓腕。
“你在你賀夫子門後鬼鬼祟祟的做什麽呢?”謝青玄半挑眉,問身前的小姑娘。
衛熙對謝青玄的說法很是不滿意,她明明是因為擔心夫子,所以才這樣做的,怎麽四叔說的好像她要圖謀不軌似的!
“我是因為擔心賀夫子!”衛熙鼓着臉瞪謝青玄。
謝青玄皺眉,“她怎麽了?”
賀家不是已經平反了嗎?她還被封為了清蓮夫人。
“賀夫子看起來很傷心。”衛熙輕嘆道。
謝青玄看向她,攏起眉,“傷心?她有什麽好傷心的,賀家已經平反,還比之前更為榮耀。”
“不知道,可我知道,夫子就是很難過,雖然她是笑着的,但我感覺她就像哭一樣。”衛熙語氣堅定地說道。
謝青玄思索了下,隐約猜到賀瑤為何而哭,但他心裏不以為然,擡眸看向衛熙,輕笑道:“哦,那你猜猜看,她為什麽難過?”
衛熙咬住唇,揪着衣角,低頭苦思。
兩人站在一棵大樹下,大樹枝葉茂盛,投下一片綠蔭,遮住兩人。
然而陽光霸道又強烈,穿透綠葉間的縫隙,在衛熙臉上留下幾道刺眼的光。
謝青玄看了眼垂頭苦思的小姑娘,頓了下,身子偏了些,将那刺目的陽光擋在身後。
好半天,低頭的小姑娘才擡起頭,看着他,認真道:“我覺得是因為想起了她的家人,畢竟,就算現在賀家已經平反,但賀夫子的家人卻再也回不來了。”
謝青玄“嗯”了聲,微微颔首。
“明明賀家是無罪的,可就因為旁人的幾句話,皇上就給定了罪,這未免太不公平了。”衛熙皺着鼻子,小聲抱怨。
謝青玄聞言,垂下視線,看向衛熙,輕聲道:“這便是人人都想要權力的原因。”
“唔。”衛熙擡頭,似懂非懂地對上謝青玄的雙眼。
“只有手握權力才能掌握自己的生死,才能護得住自己的東西,将想要的東西抓到手心。”謝青玄眉眼淺笑,語氣緩緩。
衛熙懵懂地點頭,心中閃過一種莫名的思緒,卻怎麽也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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