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一點就透小縣主
衛熙再次去宮裏上學的時候,發現有好幾個人沒來, 就連徐太傅也比往常更為嚴肅。
她向徐太傅問安後, 往自己的座位去。
她旁邊就是寧無雙,看到寧無雙時, 她還驚訝了下。
她原以為寧無雙不會來上課了,沒想到她還是來了。
只是看着很是陰郁沉默的模樣, 不複以往那般驕橫之态。
衛熙的視線不經意間掃過牆角,發現那裏空着。
孫眷蘭沒來。
又看了看低着頭, 眉眼看不清晰的寧無雙, 心裏好像有點明白謝青玄昨日說的話了。
威遠侯府雖遭問罪, 威遠侯身上的官職都一下撸了個幹淨,但是其爵位還在, 若非其謀反,便是皇上也不能輕易削掉, 是以寧無雙才能繼續坐在這兒。
且宮中的寧貴妃雖因此事受了牽連, 降為嫔, 但她深受皇上寵愛多年, 未必沒有手段複寵,到時威遠侯府也可随着起複。
但孫眷蘭則是沒有機會坐在這兒了。
她家本是寒門出身, 盡管為官身已有三代,但底蘊依舊不足,且無有力的後繼之人,如今孫大人被牽扯進這事裏,盡管涉及的不大, 但正值皇上對賀家心生愧疚之時,她家中又無人可靠,是以恐怕再難翻身。
課堂之上,沒有人說話,平時偶爾的低低竊語都消失不見,只見書頁翻動的聲音,沉悶異常。
許是徐太傅也沒有心情講課,今日放學便提前了。
衆人紛紛走出教室,衛熙也剛要出去,卻被徐太傅叫住。
“昭安縣主留一會兒,老夫有話與你說。”徐太傅視線投向一只腳剛要邁出門的衛熙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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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小姐的視線一下掃了過來,衛熙默默地收回腳,轉過頭,小心翼翼地問道:“您找我有什麽事兒嗎?我這次的作業完成很好的!”
衛熙在心裏想着是不是她昨天因為玩得太晚而随意糊弄的作業,被徐太傅發現了?不會是要留她下來罵她吧?
旁邊的小姐聽到衛熙的話,頓時沒了興趣,三兩成群的走了。
待所有人都走盡後,徐太傅走到衛熙面前,從袖裏掏出一個紅色燙金的請柬。
衛熙瞧見,立馬安心了大半。
是了,三日後便是徐太傅的嫡長孫的生辰,可是為什麽給她呢,不是應該給父王或者直接送去靜安郡王府嗎?
不管了,既然徐太傅給她了,她就接着吧。
“我知道了,我一定會轉交給父王賀母親的。”衛熙笑着伸手去接徐太傅手中的請帖。
不料卻撲了個空。
她愣了下,看向徐太傅,疑惑道:“怎麽了?這個請帖不是給我們家的嗎?”
徐太傅只手握拳清咳兩聲,眼神看向別處,道:“靜安郡王府的請帖已經送去了,這個……是給清蓮夫人的。”
衛熙臉上空白了一瞬,清蓮夫人?那是誰?随即,她又恍然大悟,哦,是賀夫子啊。
“您直接送去賀府就可以了,賀夫子今日便回去了。”衛熙以為徐太傅不知道賀夫子已經回了賀府,于是提醒道。
徐太傅聞言,臉上難得閃過一絲尴尬,聲音卻不顯,只道:“清蓮夫人再怎麽說也是一介女子,老夫登門有些不妥,另派人去又恐怠慢,還是請你代為轉交吧。”
衛熙聽着這話,總感覺哪裏奇怪,可又說不出哪兒奇怪,但這只是一件小事,徐太傅說了,她答應就是了。
“好,太傅放心,我一定會轉交給賀夫子的。”衛熙彎着眼接過請帖。
徐太傅悄悄籲出一口氣,臉上也有了點笑意,道:“那就多謝了。”
衛熙向他告辭,擡步往外走。
出宮的路上,已沒有人,空蕩蕩的。
衛熙轉過一座小門,正要出宮。
誰知,轉角突然出現一個人,将她吓了一大跳。
待看清人後,她皺起眉,不着痕跡地往後退了兩步,拉開與來人的距離。
“寧無雙,你在這兒幹嘛?”衛熙出言道。
寧無雙臉上蔓延着陰郁,眼神陰沉得可怕,看得衛熙不由得心緊了一下。
早知道剛才就讓人等她一會兒好了,寧無雙肯定是将他們家的事情記到我頭上了,本來我倆就兩看生厭,這下她還不知怎麽恨我呢。
“衛熙,徐太傅與你說什麽了?”寧無雙的聲音沒了往日的明亮,帶着點沙啞,像是蜘蛛的觸手爬過光潔牆壁的聲音。
衛熙心裏一邊警惕,一邊答道:“沒什麽。”
這句話不知觸到了寧無雙哪根神經,她眼神頓時狠厲,上前抓住衛熙的手腕,道:“告訴我?!”
那個老頭與賀家一向交好,而賀家那個女人還是衛熙的夫子,肯定是那老頭想要幫着賀家再踩她家一腳!
寧無雙這幾日,經歷了大起大落,家中突逢生變,周圍人的态度和父母的責怪,已壓得她喘不過起來,神經都因此變得格外敏感,想法也是颠三倒四。
衛熙見她精神有些不對,心漸漸緊起,顧不得等人過來,瞅準機會。
一把推開寧無雙!拎着裙子飛快地往宮外跑。
寧無雙一愣,反應過來,憤怒地想追上去,但目光觸到屋頂的琉璃瓦,心一下冷靜下來。
她死咬着唇,指尖狠狠掐着手心,眼睛泛紅。
不行,這是在宮裏,不能再讓人有機會攻讦姑姑和他們家了。
總會有機會的,衛熙,要不是你當日咄咄相逼,我也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這個仇,我一定會報的!
衛熙沒有回頭,一路跑回馬車,喘着氣坐下。
櫻紅見狀,連忙替她倒了杯茶,一下一下地給她順着氣,“縣主這是怎麽了,怎的喘得這般厲害。”
衛熙握着茶杯,茶杯随着她的喘氣一下下的波動,她小口小口地喝着。
茶杯裏的水漸漸少了,衛熙的喘氣聲也漸漸消失。
有點幹涸的唇瓣重新變得光澤水潤,衛熙擡頭看向櫻紅,道:“沒事,只是剛才遇到寧無雙了,她現在變得吓人得緊,我就趕緊跑出來了。”
櫻紅聞言,緊皺起眉,道:“縣主做的對,寧大小姐家裏突然生變,她又不是那般軟和的性子,如今的性子想必更加古怪,縣主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衛熙深以為然,連連點頭。
……
衛熙回到家,用完晚飯,突然想起手裏還有一張請帖,頓時大驚,連忙就要送去。
但出門前心裏那點奇怪的感覺又冒了出來,邁出的腳頓了頓,收了回來。
“櫻紅,我去一趟四叔那裏。”衛熙捏緊了請帖,小跑着出去。
總感覺哪裏不對勁的樣子,父王和哥哥不在家,娘剛出門應酬完,很累了,她還是去問四叔吧。
櫻紅又一次被甩掉,已經習慣了,且在府裏又沒有危險,于是只叫了個小丫頭跟上去,自己算着時間再過去。
謝青玄這幾日好似很忙,總是出門,這麽晚了,才剛回來。
衛熙正好和他在院門前遇到。
謝青玄不同以往,穿着一身緊袖錦衣,盡顯其勁瘦的腰身,頭發全束起,鬓邊微濕。
“怎麽又過來了?”他黑眸望向衛熙。
衛熙掃過他被夕露染濕的鬓邊,眨眨眼,問道:“四叔剛從外面回來嗎?”
謝青玄知道和小姑娘一時半會說不清,于是點點頭,往屋裏走。
衛熙非常自覺地跟上。
“說吧,什麽事?”謝青玄示意衛熙坐下。
衛熙看了謝青玄一會兒,見他還沒有要去換衣服的意思,覺得自己很有必要提醒一下,于是看着謝青玄,認真地道:“四叔,您去後面換身衣裳吧,這身衣裳沾了濕氣,萬一生病了就不好了。”
“您身體本來就不好,還是小心些。”
謝青玄聽着的小姑娘淳淳絮語,可疑地停頓了下,才擡起頭正色道:“你說的是,我進去換身衣裳,你等我一會兒。”
說完,差點崩人設的謝青玄轉身進了內室。
衛熙這回倒是記起正事了,她輕捶了下額頭,拿出請帖。
她往內室望望,見人還未出來,便收回視線,将請帖放到案上,捧着臉盯着看。
“回神。”
桌案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眼前出現一個白皙的指節,衛熙頓時回神,擡起頭。
“你盯着這個做什麽?”謝青玄手指輕點在請帖上,撩起眼皮,看向衛熙。
衛熙眼神滑過他修長指節分明的手指,回道:“這是徐太傅讓我轉交給賀夫子的請帖,但是……我不知道該不該送去……”
白皙的手指瞬間出現在額前,下一瞬敲上額頭。
“還好你沒送去。”
衛熙捂着額頭不滿地看向謝青玄。
謝青玄眉微挑,道:“傻丫頭,你今日要是将請帖送去了,你賀夫子可就真的生氣了。”
“為什麽?”衛熙不解。
“娘說徐太傅曾經指點過賀夫子,他們兩家的關系一向很好,我幫徐太傅送請帖,賀夫子怎麽會生氣呢。”
謝青玄決定好好教一教這不谙世事的小縣主,總是這般長不大,将來可怎麽是好,
“你也說了,這是曾經。”謝青玄語氣平淡,“賀家出事之時,徐太傅雖未踩上一腳,卻也是冷眼旁觀,兩家之前那般要好,他這樣行為,你賀夫子心中自然怨怼,更不願與他往來。”
衛熙微微睜大眼睛,道:“徐太傅當真沒為賀家說過話?”
謝青玄“嗤笑”一聲,“不然呢?人都是自私的,他與賀家交好,皇上心裏難免不懷疑他,他當然怕把自己也搭進去。”
衛熙聞言,心裏有些複雜,說不清是什麽情緒,就是感覺有點煩躁。
“你難道就沒懷疑,為何他不自己送去或者是讓人送去,偏偏叫你去送?”謝青玄又道。
“徐太傅說,他是男子不方便親自去,派其他人去又顯得有些怠慢,所以拜托我去。”衛熙輕咬着唇道。
謝青玄嘴角彎起一個諷刺的弧度,對着衛熙輕笑道:“傻丫頭,那是他在哄你呢。”
“他不方便去,難道不能讓他家小輩去嗎?”
“分明是知道,若是他家去送這請帖,恐怕你賀夫子大門都不會讓他進,這才哄騙你去。”
衛熙又氣又惱,将那請帖一下扔到地上,“太傅怎麽能這樣!”
謝青玄繼續教導,“他也沒真做出什麽不好的事來,你不必如此氣憤,将請帖還與他就是了。”
“他……他待人心不誠!不僅不念舊情,不幫賀夫子就罷了,如今見賀家風光了,便又想恢複關系,還要利用我!枉為人師!”
衛熙腦子轉得極快,不用謝青玄點明,其他事情便已明了。
謝青玄聽她如此說,心中不禁喟嘆。
看來還是要多教教,這不,一點就透。
就是還有些天真,不過也不妨礙,小姑娘有點天真才可愛。
他見小姑娘還是氣得臉通紅,又輕笑着搖搖頭,低聲輕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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