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火葬場預警

謝青玄看着面前對他說“喜歡”衛熙。

覺得全身上下的血液,就随着這樣一句喜歡, 而沸騰起來。

從每一個細胞開始, 叫嚣着,沖撞着。

直沖向心髒, 仿佛整顆心都浸泡在火岩中。

但他卻一點都不覺得焦灼和痛苦,是巨大的喜悅。

巨大的喜悅包裹住他, 讓他的指尖都微微顫抖。

他凝視着衛熙的雙眼,想要摸摸那雙燦如星眸的眼睛, 告訴她。

“我也心悅你。”

“比你想得更甚。”

“想将你擁入懷中, 想告訴所有人, 你是我的。”

但是,擡起的指尖, 在下一瞬,被驟然收緊, 沸騰不止的心髒, 強自用冷到刺骨的冰水澆下, 将那令人心顫的悸動深壓進心底。

衛熙見謝青玄久不說話, 眼裏閃過一絲慌亂,輕抿着唇, 看着謝青玄問道:“你怎麽不說話。”

謝青玄看了她好一會兒,視線低垂,看向衛熙發着光的裙子,聲音帶着點沙啞。

“你穿着很好看。”

衛熙愣了下,露出一抹帶着羞意的笑, 蹭蹭腳尖,小聲道:“這裙子是你特意讓人送來的嗎?”

衛熙視線掃過她泛着粉色的脖頸,豔色的臉龐,低低地“嗯”了聲。

當然是他特意送過去的,但是他沒有想到,她會就這樣穿上,在她一生中如此重要的場合,實在令他吃驚,又實在令他心喜。

這件衣裳,在去年這個時候,他就想送給她了。

可是所需的技藝和時間太費,不得不推遲了一年。

不過,很值得。

她穿上衣裳站在臺上的時候,就連挂在上頭釋放着日光的太陽,都沒有她耀眼。

這件衣裳,他曾經在他母親的箱子裏看見過。

他記得,那是一個陽光正好的午後,外頭有知了蟋蟀在叫。

他悄悄溜進母親的卧房,在箱子露出的縫隙裏,看到了這件熒熒發光的衣裳,映着午日的陽光,讓他晃了眼。

他當時想,這樣的衣裳,應當配上這世上最好看女子。

只是,當時他想将這件衣裳送給衛熙的時候,并沒有想那麽多,只是想到兩人初見時,她對他仰着臉笑的模樣,一如那年的午後。

宛如那件發着光的美衣。

今日,他不知怎的,又命人翻出了這件已經做好,但沒來得及送出去的衣裳。

他突然,想看到它在衛熙身上的模樣,于是讓人将它送了過去。

但這只是他的一點憶想,及笄禮這般重要的場合,禮服早已準備好,衛熙又怎麽可能穿上呢。

他站在廊下,遠遠地看着臺上的衛熙。

看到她穿着那件由他送去的衣裳,內心便被巨大的喜悅填滿,只有掐着掌心,才堪堪令他鎮靜下來。

當他站在廊下,看着提着裙擺向他奔來的衛熙,恨不得上前将她一把摟入懷中。

但是,他不能。

他知道,她是勇敢的,是充滿銳氣的。

只要他上前,邁了一步,她就會邁上十步,百步,奮不顧身地奔向他。

但,他不能那樣自私。

他這樣的人怎麽能配得上她呢。

她這樣美好,像塊未經任何東西污染過的碧玉,純淨,無暇。

而他,則滿心髒污,看着風光霁月,心裏卻是一灘爛泥。

“你……你還沒告訴我……”衛熙想起正事,絞着手指,低垂着眼,偷瞄着謝青玄說道。

謝青玄眉眼沉沉,聲音透着沙啞,“你今天肯定累了,回去歇着吧。”

“!!!”衛熙并不是聽不懂別人委婉之語的人,此時,聽到謝青玄如此說,自然明白他話中之意,一雙明眸瞬間睜大,眼裏是滿滿的不可置信。

四叔是在說,他不喜歡她嗎?!

可是……可是明明他對她這樣好,護着她,哄着她,還在今天這麽重要的場合,送來這麽珍貴的裙子。

難道,這都是假的嗎?

是她誤會了?

不!不可能!

“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麽嗎?”衛熙咬着唇,眼睛直直看向謝青玄,語氣認真。

謝青玄看了眼她腳下踩着的光,眼皮微顫,擡眸看向衛熙,笑了下,“當然知道了。”

衛熙眉眼帶笑,剛想說話,下一刻,便愣在原地。

因為,謝青玄繼續說道:“不就是在向我撒嬌嗎?怎麽,想向我讨東西?”

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泛着密密麻麻的酸脹疼痛,幾乎讓衛熙喘不過氣來。

她紅了眼眶,裏面是呼之欲出的淚珠,又倔強地不讓它們掉出來,平整光滑的錦羅,皺成一團。

“我是想向四叔讨一樣東西,不知道四叔願不願意給?”她聲音嘶啞,帶着顫。

謝青玄皺起眉,想說幾句話哄哄她,卻連眼中的心疼都無法讓她看到。

聽衛熙說,想向他要一樣東西,頓時道:“只要是我有的,都給你。”

“好。”衛熙微揚下颔,面露驕意,看向謝青玄,“我要四叔的心。”

謝青玄一怔,看着衛熙看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強壓下心裏因為這句話,而重新湧起的悸動。

“我……”

我給不了,我無法将我的心給你。

因為它早已屬于你。

只是,我不能告訴你,它是屬于你的。

“你什麽。”衛熙強撐着不讓眼中的濕潤湧出,幾乎哽咽地看着謝青玄質問道。

謝青玄心中像是被針刺了下,泛起陣陣疼痛,但依舊淡淡地說道:“我不能。”

“為何?!”幾乎是在他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衛熙聲音一下拔高,目光緊盯着他的眼睛,“難道四叔沒有心嗎?”

是啊,他本來就是沒有心的。

他的心,早在母親自溢的那一刻起,就不再屬于他。

現在,又給了出去,自然是沒有心的。

謝青玄靜靜地看着衛熙,漆黑的眼眸深處,是濃到實質的喜歡,只要眼前的人,輕輕一觸,變可轉化成纏眷的愛意。

然而,這一切,都是衛熙不知道的。

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謝青玄緊抿的薄唇,輕颦的眉頭,與冷淡的眼神。

若是往日,衛熙根本不會在意,甚至習以為常。

而在此時,此刻看來,她只覺得這是無聲的拒絕。

是謝青玄對她固執不休的不耐與無奈。

她掐着掌心,看向謝青玄,眼神放肆而直白,是認真單純地發問:“你真的不喜歡我嗎?”

謝青玄視線掃過她緊攥着的手指,喉結滾動,良久,輕笑着道:“我是你四叔,怎會不喜歡你。”

“我說的是男女之間的喜歡。”

“是想要共度一生,擁有彼此的喜歡。”

“是會嫉妒,想要獨占的喜歡。”

衛熙義無反顧,帶着滿腔的勇氣與銳氣的話語,直直向謝青玄撲去。

被這股大膽而直白,又來勢洶洶的氣勢迎面打來,謝青玄穩住的心神不禁重重搖晃,呼吸都亂了幾分。

他從這股銳不可擋的氣勢裏,感受到了衛熙前所未有的愛意,那樣強烈,那樣認真,那樣純淨。

比日光還要灼人。

他不敢直面這猛烈的幾乎要将他內心理智打垮的情感,只能偏過頭,躲開那令他心尖顫抖的灼熱眼神。

衛熙素來驕傲,平生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

她原以為這人也是喜歡他的,就算沒有她喜歡他的多,但也是喜歡她的。

結果,她滿心歡喜地跑到那人跟前,訴說着她的喜歡。

告訴他,她喜歡他。

而那人卻拒絕了她,仿佛她是個笑話。

好像她所以為喜歡只是一個可笑的誤會。

對于把自己置于尴尬殘忍的地步的諷刺。

“謝青玄,你喜歡我嗎?”衛熙連着滿心的委屈與羞恥,倔強地看着謝青玄,輕聲問道。

檐角雀兒撲騰着翅膀飛走,清風赫然停住,大樹停下搖晃的枝丫。

一時間,只剩下衛熙帶着點哭腔的聲音。

謝青玄知道,面前這個曜目的姑娘,已經将自己的真心,全數捧到了他的眼前。

沒有哪個女子,在男子這般拒絕之後,還能如此倔強如此堅持地問出這樣的話。

這是會惹人恥笑的,何為貴女,驕矜自持,乃是應該。

這般,可以算得上“恬不知恥”了。

可怎麽辦呢,他就是喜歡她。

喜歡她的放肆,喜歡她的大膽,喜歡她的單純,喜歡……喜歡她所有的所有……

“并不。”

就是因為喜歡,才不能說“喜歡”啊。

這個傻丫頭會把這兩個字當做前行的勇氣,為了這兩個字,而奮不顧身。

可前行的路上,有那麽多的荊棘,那麽多的泥濘。

他又怎麽舍得呢。

他的丫頭,就該嬌滴滴地養着,不淋風雨,不受日曬。

一滴豆大晶瑩的淚珠滾落地上,将地上倒映的人影一下打碎,金鸾低泣,萎靡而飛。

謝青玄看着那只金鸾越飛越遠,直到消失不見。

淚珠滾落的地方,一滴殷紅的血珠又堪堪落下,像是相覆,像是親吻。

謝青玄指尖凹陷進掌心,隐隐露出血跡,然而他像是毫無所覺,視線依舊停留在衛熙消失的地方。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收回視線。

目光停留在衛熙站立的地方。

陽光肆無忌憚地灑在這塊方寸之地,而在它的對面,則是籠罩在陰影中的他。

一如,他和他的丫頭。

身處黑暗的他,又怎麽能奢求去追逐光呢。

作者:作者菌:來,謝青玄,跟我念。虐妻一時爽,追妻火葬場。

謝青玄:……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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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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