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鬧事
連着好幾日,滿香樓都生意紅火,來得晚的客人,經常找不到位置坐。
即使滿香樓不再像第一天那樣,每桌送一疊小菜,但每天仍然有很多人過來吃飯。生意漸漸走上了正軌,重現了以往客來客往的紅火景象。
晚飯桌上,顧老爺子露出了這幾個月來頭一次舒心的笑臉,連孟姨娘也少見的沒說什麽酸話。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吃罷了晚飯,都覺得苦日子要過去了,顧家會更往上一層。
千墨見大家開心,直嚷着要千香下次帶他去逛雨水節的廟會,千香也笑着答應下來。
因為葵水,這幾日千香都留在家中休息,只派了紅棗偶爾到前面去看看。好在那幾道菜的制作方法她都已經教給了廚子,關鍵的那幾味調料,她也事先準備了足夠的量,因此生意并沒有受到什麽影響。
這一日她還躺在床上,忽然門被推開,紅棗氣喘籲籲的一頭紮了進來,大聲喊道:“小姐小姐!不好啦!前面有人要鬧事!”
“什麽?!”
千香一驚,原本還有些朦胧的睡意立刻散去。在紅棗的服侍下換好衣裳,匆匆梳了頭發,踏出大門,擡眼見天色尚早,日頭才不過剛剛升起。
這一大早的,誰會過來鬧事?
她腳步飛快,幾乎是一路小跑着到了店裏,這才發現客人幾乎已經走光了。整個大廳只有正中央的一個桌子是有人坐着的,顧家的掌櫃正在一邊陪着笑臉安撫。
原來今日一大早,滿香樓還沒開張,這幾個人就等在了門前,聲稱聽說滿香樓新出的菜式滋味極好,慕名而來,要品嘗一番。夥計自然不敢怠慢,迎他們三人進來。
只是這三個人,兩個身材高大,面目兇惡,一個身材瘦小,形容猥瑣。掌櫃的一看,心裏便是咯噔一下。
滿香樓的掌櫃乃是顧家多年的老仆,忠心護主,早年對老太爺有救命之恩,他頭腦靈活,辦事手腳勤快機靈,顧老爺子就讓他做了滿香樓的掌櫃。
他名叫顧三,千香尊敬他,便喚他一聲三叔。
這顧三做掌櫃多年,什麽樣的人沒見過?滿香樓屹立京城這麽些年,上門來挑釁的人也不少,他靠着非凡的手段都一一擋了回去。日子久了,誰是來吃飯的,誰是來找事的,他心裏都有些數目。所以見到這三人,他頓時就有了防備。
果不其然,三個人,照常要了幾樣菜,兩碟饅頭,之後又點了一壺價格最便宜的烈酒,坐在那裏大吃大喝起來。夥計候在一邊,随時等着幾人的吩咐。
“小二!小二!”三人同時放下筷子,其中一個大漢呼喝起來,夥計連忙湊上前去:“客官有什麽吩咐?”
“我問你,這菜怎得不對?!”大漢嗓門兒大,夥計渾身一顫,連忙看向桌面的幾道菜,又看了看手裏拿着的賬單。
他們三個人,要了兩碟子饅頭,一碟素燒鵝,一碟芋煨白菜,再一碟醬王瓜,和一壺烈酒,就沒再點了。夥計仔細一看,發現菜色确實和賬單上所記一模一樣,且掌櫃的怕他們三人生事,還另外贈了一碟炒南瓜子。
“這,這正是您點的菜啊?”夥計不解,出聲問道。
“說你笨,你還真笨!”大漢怒喝,這一聲喝罵,讓周圍的客人匆匆吃罷了飯,付了錢,連忙離開滿香樓,剩下的客人,也因為他們三人在裏面,不敢再進來。
一時間,滿香樓竟然空空蕩蕩。
顧三連忙跑到前面去,鞠了個躬:“敢問三位客官有什麽吩咐?”
眼看都要大中午了,他們還這樣鬧下去,今天一天的生意都不能做了。且這麽一點點的菜,他們竟然從上午開張吃到現在,到底是什麽意思,顧三早就明白過來。
“這酒有問題,味道怎麽這麽寡淡?”另一個大漢也站了起來,“你們是不是往裏面摻了水?簡直像是馬尿一般!”
掌櫃的點頭哈腰:“那不如為您三位換一壺?”
這三人已經是來找茬的了,就算再好的酒水,在他們的嘴裏,也嘗不出個好來!因此掌櫃的只想盡快平息了事端,也好讓其他客人能進來用飯。
“那你們就是摻了水了?不然怎的答應得如此痛快!”大漢得寸進尺,竟然高聲喊了起來,“我兄弟三人慕名而來,滿香樓就給我們吃這些個破爛貨!怨不得大家都喜歡去對面的知味軒,你們竟是這樣黑心!”
眼看着事情難以收場,顧三只得讓人去後面請了千香,原本他還想請老爺子,只是想起老爺子年紀大了,前兩日因為下廚,回去之後腰酸背痛,腿腳又有些不便,這才作罷。
千香到場時看見的,便是顧三仍舊在一旁賠禮道歉,三人卻毫不理睬。只說要等滿香樓的大小姐出來,讓她給個說法,否則今日就在這裏不走了。
這樣的事情,若是一時解決不好,很可能會造成更大的影響。
“就是這三位客官要見小女子?”看出這三個人的來意,千香也懶得再擺出什麽好臉色,邁步向前,冷聲說道。
“正是。”顧三應道,一面有些擔心的看了大小姐一眼。
顧二爺去世得早,在世那幾年,對小姐可謂是寵愛之極,因此養成了小姐火爆的性子。如今她長大了知道收斂,但骨子裏到底還是以前那副模樣。
脾氣上來了,就是拿酒菜潑這幾人滿臉,那也是正常的。
兩個大漢不再說話了,那尖嘴猴腮形貌猥瑣的男人站了起來,先是裝模作樣的對她行了個禮,才慢慢開口道:“顧小姐,我們三兄弟本是外地人,聽說上京城裏的滿香樓是蕭國第一大酒樓,所以才慕名而來,希望能品嘗一番,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結果。實在太讓人失望。”
千香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所以,客官可否告訴小女子,究竟是哪裏不滿意呢?”
“我們兄弟點了這幾樣菜,素燒鵝裏,怎得沒有鵝的味道?這酒裏摻了水,味道委實寡淡,最不滿者,乃是這道芋煨白菜,白菜顏色非但不青翠,竟然是發黃不新鮮的。須知做生意最基本的就是誠信,連這點誠信都沒有,怎能繼續下去?滿香樓百年的基業,就要毀在這裏,真是可惜!可惜!”猥瑣男子方才一直都未開口,如今這樣說來,竟然比其他兩個大漢更有氣勢,一條一條,聽着頭頭是道。
看顧三等人被他說得啞口無言,那男子眼中添了幾分得意,将手中附庸風雅的折扇刷的打開,搖頭嘆息,“聽說知味軒的酒水就是比滿香樓的好,我兄弟原本還不相信,現在看來,竟是不得不信!”
千香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大漢被笑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禁冷了臉吼道:“你笑什麽!”
猥瑣男子得了大漢的支持,嘆息聲更大:“唉!唉!顧小姐,莫非你是在嘲笑我們?滿香樓不思進取,聽不進意見也就罷了,竟還對我們加以嘲笑,實在是……”
他的話被硬生生截斷。
“我确實是在嘲笑你們。”顧千香看着他,一字一句。
“世風日下……你說什麽?!”猥瑣男子不可置信的說道,他手裏的扇子因為驚訝掉在地上,旁邊的大漢慌忙替他撿起來,又塞回他手裏。
這女子,這女子竟敢承認?!
男子個子矮小,又有些駝背,千香背脊挺得筆直,這樣看來,竟有些居高臨下的氣勢。
“我說,你們當真是可笑至極。”千香站在那裏,冷眼看着這三人。覺得商家競争的手段雖多,但從未見過如此愚蠢的一種。
“顧小姐,你方才,你方才可是在罵我們?!”男子驚了半天,才回過神來,恨不得破口大罵,但想起那人對他們的囑咐,只得咽下這口氣,瞪着眼睛,“你你你!今日你不給我們說法,我們三兄弟就不走了!”
千香看都懶得看這樣形容猥瑣之人,她走到桌邊,指着桌上的幾道菜,聲音清晰響亮:“你要說法,好,那我就給你們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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