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林裴站在走廊陰影處,他連手指頭都是抖的,他徹徹底底慌了神,這還是打出生來頭一次。

他盯着不遠處的幾何懸浮裝飾物,手越攥越緊,一不做二不休的念頭越來越強烈。他就是一命償一命,也決不能讓這群人活着将消息帶出這棟大樓,林斯——林斯他必須是受人敬仰的英雄,若是這帝國的神壇上非得坐個人,那這個人只能是林斯,只能、也必然是林斯!林斯與他不一樣,林斯生來便是為了鐵血榮耀。

林斯絕對、絕對不能有污點。

林裴不知道這念頭從何而起,他只感覺到這念頭愈演愈烈,渾身的血像是被凍住了,他緊緊貼着牆,整個人繃得像是一只驚弓之鳥,眸子卻像狼。

不知走廊中靜了多久,一陣腳步聲在身後輕輕響起。

林裴猛地回頭看去。

狹長的走廊下回蕩着輕盈的腳步聲,穿着白色襯衫黑色軍裝褲的年輕将軍朝他走過來,步履不急也不慢,明亮的陽光穿過玻璃将陰影投在他身後,讓他整個人瞧上去柔和而文靜。

“阿裴。”

林裴僵住了,他聽見林斯喊他的名字,一如少年青澀時。

林裴忽然就崩潰了,等他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拽過林斯的胳膊将人壓在了走廊外圍的玻璃上,手狠狠插在他的頭發中,扯着他的頭發低頭粗暴地吻着他,林裴從未和林斯接過吻,整個過程沒有任何技巧可言,他咬着林斯的下唇,嘗到血腥味後慢慢舐舔起來。

“哥。”他含糊地喊林斯,手抖得控制不住力道。

被吻住的那一瞬間,林斯有些意外,他從沒有這樣的體驗,任由林裴擺弄着,手卻不動聲色地放在了林裴的腰上,他垂眸望着林裴一雙隐隐猩紅的眸子,眼中有光亮一閃而過。

很糟糕,也很讓人戰栗,停不下來。

他輕輕摟住了林裴,主動權仍是在林裴手上,但他不着痕跡地撐着林裴,避免林裴因為沒有力氣而從他身上摔下去。

“必須殺了他們!”林斯緊緊勒着他,猝然低下頭,盯着他脖頸上的青紫痕跡咬牙道:“怎麽會變成這樣?媽的,怎麽會變成這樣?”他顫抖着伸手去扣林斯的敞開的襯衫扣子,牙齒咔嚓作響。他也是瘋了,盯着那些青紫的吻痕,陰郁的念頭像野草似的瘋長,這人是他的,從頭到腳全是他的,別人看一眼都不成!這些人全得死,他扣将林斯敞開的扣子一粒粒扣了回去。

林斯觀察着少年眼中掩飾不住的濃烈占有欲,林裴雙眼猩紅,林斯覺得他像是要把自己拆了然後再一口口嚼碎了咽下去,那眼神看得他心中驀然柔軟,又有些發熱。他是過了很久才懂得,林裴這人啊太犟,得控制分寸一點點逼,得耐着性子慢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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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良久,他才低聲道:“人不能殺。”

林裴果然猛地擡頭盯着他,一副要殺了他似的神情咬牙切齒地問道:“為什麽?”

他回回瞧見林裴這眼神都覺得林裴很溫馴,瞧上去兇是兇得要命,可雙手卻又不自覺緊緊地攥着他的袖口,全身心地信任着他,虔誠而專一。他擡手輕輕撫上林裴的後頸,低聲念道:“阿裴,冷靜些。”

林裴失去了耐心,咬着牙低吼着問道:“為什麽?!他們要是傳出去了,林斯你他媽就完了!你爬到今天這位置,多少人盯着你!他們要你命呢!”林裴說着 話,眼中殺意大盛,“別人就算了,你知道這二十幾個人什麽玩意嗎?當初你在外面打仗,軍部這幫人怕武裝部隊太強勢,背後插刀子的事沒少幹,一筆筆的帳真他媽當沒人知道?!死多少次都算他們活該!”

“如今的局勢與過去不一樣了,他們說了不算。”他伸手輕輕撫着林裴白皙的後頸,低聲道:“這件事交給我處理。”見林裴沒說話,他摩挲着林裴的脖頸,“嗯?”

林裴攥緊了手,盯了林斯很久,面部有些控制不住地輕微抽搐,“他們萬一要是傳出去了,你……你怎麽辦?你不是要和皇室聯姻嗎?”

他望着一臉扭曲的林裴,忍不住笑了下,“沒這回事,我解釋過了,為什麽不信?”

“我問過我爸了。”

林雪聲。林斯像是想到什麽似的,低聲道:“是這樣啊。”他掩去了眼中的情緒,随意地勾了下唇,“怕是個誤會。”

林裴看着林斯,心裏不知道什麽滋味,臉輕輕抽搐着,“你……你真的沒打算……”他想問,卻又有些問不出口。

“沒有。”林斯認真地看着這林裴,酒精确實對神志有些影響作用,他深深望着林裴,眼中風平浪靜,心底卻是暗潮洶湧,理智又漸漸脫缰了,他忽然就忍不住,學着林裴剛才的樣子,低頭輕輕吻住了暴躁的林裴,摟着他的腰将人帶入懷中,他撬開林裴打顫的牙齒。

林裴尚處于震驚之中,直到林斯停下來,林裴才猛地驚慌地一把将他用力推開了,動作完全是下意識的,他罵了句髒話,“操!”接着便直勾勾地望着林斯,睜大了眼什麽也說不出來。

林斯被林裴這一推直接撞在了玻璃上,他索性就靠着玻璃垂眸望着林裴,眼中有深深淺淺的笑意,若是林裴願意,他真的願意就這樣寵着林裴。

林裴擡頭,那眼神似乎是在瞪他,卻沒有絲毫的氣勢,落在他眼中更像是一種蹩腳的試探。林斯笑了下,垂眸迎着他視線望着他。

林裴懵了下,想了半天覺得林斯的反常可能是因為酒精,終于,他忍不住問道:“你他媽喝了多少?”林裴一點都不喜歡林斯現在的眼神,這眼神看得他渾身冒汗。無欲則剛,平日裏的林斯自有一股渾然天成的低調清冷氣質,禁欲極了,林裴哪裏見過林斯這樣子,慵懶地背靠着玻璃,一雙眼昏暗至極。

他又不能将林斯的眼睛挖出來,只能猛地上前一把扯着他的領子陰沉着聲音警告道:“以後別喝了,一副不人不鬼的樣子!”

林斯點了下頭,輕輕笑着。

林裴扯着林斯的領口望着他的臉,猛地沒了話,林斯的眼神仿佛有熱度,燙得他想撒手,他猝然別開頭,卻又忍不住看向林斯。

林斯将林裴的小動作盡收眼底,他心中有些失笑,林裴這副老實樣子跟小時候一模一樣,想讓人将他捏在手心裏,一點點用力揉碎了。林裴這人啊,從小到大都漂亮得跟個瓷器似的,從邊境回來頭一天,他在林家第一次見着長大後的林裴,穿着海藍色軍校校服的少年沿着樓梯往下走,眼神裏全是警惕與倨傲,兩人視線對上的那一瞬間,他就難以克制地想,他想把這人攥在手裏心,一點點揉碎了,叫他哭都哭不出來。

如今他覺得哭不出來的怕是自己,跟他一比,林裴能耐大着呢。

前兩日能落得這麽狼狽,他覺得也挺難得,今天這事兒,他是頭一回把林裴往死裏算計,這些日子鬧得有些累,他想試探一下,看林裴心裏頭到底是怎麽想的。林裴動殺機的那一瞬間,他确實有些詫異,林裴雖然是林雪聲的兒子,卻有着極強的道德自律,他沒想到林裴能為了自己開槍殺人,都快沒理智了。

他望着林裴,心裏越發柔和,低聲道:“我有些不舒服,去辦公室吧。”

林裴猛地擡頭看他,連緊張都忘記掩飾了,想起剛才兩人在辦公室的事了,一下子沒了話,眼中有懊喪情緒一閃而過。他那時候折騰林斯确實過了,沉默半晌,他低聲問道:“你怎麽樣?”

“沒事。”林斯輕輕道。

林裴忍不住擡手去摸林斯的臉,林斯的輪廓柔和極了,他一點點摩挲着,手不自覺抖了起

來,忽然他擡手将林斯用力地抱住了。

林斯微微一僵,他必須竭力控制着,才能克制住自己伸出手去回抱住林裴。關鍵時候,自制力總是有些用處的。

兩人回了辦公室,坐在辦公桌前,林斯看着林裴在一旁忙碌着找消炎藥和退燒藥,林裴有些氣急敗壞地打電話吼醫生過來,林斯的眼神禁不住又漸漸溫柔起來。

低燒與醉酒是可以用藥物暫時模拟出來的,一切都可以提前安排,計劃并沒有滴水不漏,甚至可以說得上粗糙,林裴挺聰明的一人,卻什麽都沒察覺。

他太清楚林裴的性子了,這人瞧着冷硬,心卻很軟,他連林裴的反應都算準了,這一趟下來,林裴後悔加內疚,嘴上一個字都不說,心裏怕是難受得要命,連監控一事兒都帶過不提了。

林斯看着拿着水和藥朝他走過來的少年,收了思緒,輕輕笑了下,“怎麽了?發這麽大脾氣。”

林裴拽下了耳機,壓住了心頭的火氣,“這裏的醫護怎麽回事?!還沒到?”

屏蔽模式一開,沒人敢上來,林斯望着林裴,沒說話。

“操!這群人今日怎麽了?”林裴快速地繞過辦公桌走到林斯身邊,擡起一只手扯過耳機湊到了林斯嘴邊,“你自己和他們說,讓他們趕緊過來!你自己都還發着燒呢!快說!”

林斯擡手輕輕關了耳機,“我沒事,我……”他擡頭注視着林裴的眼睛,一時竟是也無話,最終輕輕笑了起來,“我沒事。”

林裴被那笑晃了下眼睛,握着耳機的手忽然一抖,“你沒事?”他猛地将林斯壓在了椅子上,手緩緩插入林斯的頭發,低頭定定地望着他,“燒成這樣了,沒事?不要命了?”

林斯率先投降下來。

醫護上來了,給林斯做着最普通的檢查,年輕的将軍坐在椅子上,修長瑩白的手纏着兩圈醫用測量膠,林裴看了兩眼那給林斯測量的醫生,似乎轉身要往外走,林斯一見他要走,忽然伸出手抓住了他。

醫生詫異看向林斯,林裴也回過頭來一臉詫異,他看着林斯掙開了測量膠的手,回過神來後道:“我沒走,我去給你倒杯水。”

林斯略有些尴尬,緩緩松開了林裴的手。

醫護人員不敢擡頭,低頭觀測着數據。

林裴望着林斯良久,在林斯即将送開手的瞬間,他忽然猛地抓住了林斯的手。林斯愣住了,擡頭望着他,林裴沒說話,扭頭看向那醫護,“将軍怎麽樣?”

“沒有大礙。”醫護把情況簡單給林裴說了說,又開了兩副退燒藥。

醫生退了出去,林裴這才從案上撈過藥,又去給林斯接了杯水。

房間中一陣沉默。

林裴不知道為什麽,林斯那雙眼似乎能看穿他想什麽似的,他的心懸了起來,有些說不上的異樣,他望着林斯略顯得蒼白的臉龐,一點點攥緊了手中的水杯和藥走過去,“你怎麽了?”

林斯看了他許久,見他終于沒走,低聲道:“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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