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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 貝安歌都在回憶着夢境裏的內容,考慮着對策。
元闕有些納悶,這可是貝安歌頭一回以将軍夫人的身份出席京城貴胄圈的聚會, 以她的性子,應該是又好奇又興奮, 今天這樣安靜實屬反常。
預見戰場風雲詭谲元闕是高手,猜測女人心中所想他實在是菜鳥。
元闕會錯了意, 以為貝安歌擔心在人前露出馬腳,便尋話安慰她:“我派人調查過曲旋兒的身世,父親曲同和是皇後遠房表哥, 早年家裏捐了個八品閑職,家境一般。曲旋兒庶出,生母早亡, 在家中地位幾近奴仆, 從無在京城社交圈中露過面。十二歲時得罪了曲夫人, 被送到莊子上。所以你盡可放心,除了皇後宮裏的人, 無人知道曲旋兒長什麽樣。”
貝安歌微聲嗟嘆:“曲夫人卻知道啊。”
元闕望了望她:“長公主的生日宴, 不會邀請三品以下的家眷。除非是新貴。”
貝安歌沒有反駁, 笑吟吟地回望他。心裏卻想,要真是這樣的就好了,只怕天不能遂人願。
“你緊張?”元闕問。
貝安歌揚眉否認:“我怎麽可能緊張。我是聽了夫君說的, 覺得這曲旋兒也怪可憐的。”
“可憐?”元闕似是反問,臉上卻又有一絲譏诮,“也許吧。她不死于追魂針,也會死于皇後滅口。從她被選中賜婚那一刻起,她就只有一個結局。”
貝安歌倒是說了一句真心話。
“所以我不要當南密的女子, 我要當大華國的女子。”
“你回得去?”元闕追問。
貝安歌搖搖頭:“目前沒有辦法。”
元闕似乎安心了些:“你可以在南密國當大華的女子。”
哇哦,貝安歌驚喜地望着他。死神大人會聊天了哎,這句話多誘人啊,比昨天那句“是妖精”還要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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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府離得不太遠。沒多久,馬車軋出冰雪的吱嗝聲漸漸消失,走上了一條平坦的大道。又過了一會兒,外頭開始熱鬧起來。貝安歌知道,這是長公主府要到了。
姝儀長公主府今日人聲鼎沸,門前車水馬龍,皆是京城各王公貴族家的車馬,奴仆們在門外往來迎接,好不熱鬧。
不遠處又有一輛馬車緩緩行來,有眼尖的一眼望見馬車上挂着大将軍府的銘牌。原本正要進府的貴賓,也不由停下了腳步,遲遲不願挪步。
要知道最近京城傳言還挺多。說将軍夫人聽着是皇後義女,其實卻是在鄉下莊子上長大的野丫頭。
這多帶勁。京城的名媛圈,還沒出過這種野丫頭呢。
誰不想一睹為快啊。
只見馬車停穩,長公主府在門口伺候車馬的小厮們立即上前墊好車凳,然後小心翼翼掀開車簾,恭迎貴賓。
率先下車的自然是大将軍元闕,一身暗綠色團花錦袍,一張俊美而又冷漠的保家衛國臉。哪怕是只在傳說中聽過他大名的女眷,一看到他腰間佩的玄色寶刀,便知道這就是大名鼎鼎的破雲刀、和鼎鼎大名的大将軍元闕。
他和他的寶刀,一刻也不能分隔。
衆人翹首以盼,期待看到“野丫頭”隆重登場。
卻見元闕下了馬車後并沒有離開,而是轉身,向馬車內伸出一只手……
長公主府門前一片安靜,無人敢相信,這位以殺人如麻、暴戾成性著稱的猛将,竟然會親自扶夫人下馬車。
“丁零當啷”,一陣細微的鈴铛聲在寂靜中清晰地傳來。掀起的簾子中,伸出一只雪白嬌嫩的玉手,輕輕搭在元闕蒼勁而又粗砺的手掌中。賽雪欺霜、宛若凝脂的玉腕上,一串珠翠鈴铛發出悅耳的響聲。
人未見、聲先至。
數位少年已經暗暗挑眉,饒有興致地相望;而女眷們則交換着眼神,對将軍夫人的長相更加好奇起來。
元闕沉默着,表情冷峻,卻伸出另一只手,搭上了夫人的腰身。
将軍夫人身披一件火紅的流金氅子,從馬車中出來,如一團跳動的火焰,頓時照亮全場。
衆人暗贊:原來夫人竟如此美貌!
只見她俏生生笑盈盈,美目流轉,毫不畏懼地将周遭看了一圈,終又将目光鎖定在将軍身上,眼神中洋溢着滿滿的崇拜,臉上亦蕩漾出新婚的幸福光環,全然沒有女子該有的嬌羞與娴雅,大大方方地牽住将軍的手,并肩走進了公主府。
幾位女眷對望一眼,悻悻道:“果然沒什麽規矩。”
“美倒是美的,卻也野性。”
“不是大家閨秀。”
與她們一同走進府的幾位少年,像是她們的世家子侄,并不同意她們的話。
“舅媽此言差矣。娴雅端莊固然為女子美德、大方坦蕩亦是魅力。”
“将軍夫人自有日月生輝般渾然天成的靈性,與尋常女子不同。将軍好福分。”
“深有同感。”
幾位貴婦不屑地撇嘴,等那幾位少年向男賓區去了,這才冷哼:“呵,瞧瞧這些不成器的。所以啊,男人不管什麽年紀,都喜歡狐貍精。”
嗯?确定?剛剛不還覺得人家是“野丫頭”,轉身就成“狐貍精”了?
“狐貍精”不在意別人怎麽說。早就是大風大浪裏過來,黑到極致、紅到翻天的人物,還會在意這些閑言碎語麽?
沒空,“狐貍精”忙着跟夫君分手呢。
宴席設在長公主府的正殿——天香殿。南密國雖也是封建王朝,男女之防倒也不是十分講究,加之長公主劉容為人豪爽,頗有江湖之風,她每年的生辰宴并不分設男女席。已婚者,夫妻同席;未婚者,或與父母同席,或與兄弟姐妹同席,安排得井然有序。
但在開宴前,男賓區和女賓區卻是分開的。并非為了男女之防,而是話題各不相同,男人談家國、女人談閨閣,各分一處,各有意趣。
于是貝安歌就在半道上膩歪。
“夫君咱們只分開一會會啊,馬上就能見面了。”
(元闕:我好像沒表現得特別思念你……)
“夫君不用擔心,我手爐裏的炭足足的,不會凍着。”
(元闕:我沒擔心……)
“夫君待會兒見!”
(元闕:好多人朝這邊看,本将軍能走了嗎?)
“喲,到底是新婚,瞧這依依不舍的。”一名中年貴婦打着趣過來,“元将軍,可放心将夫人交給我?”
元闕頓時像遇見了救星,滿懷感激,趕緊向貝安歌介紹:“這位是順國公夫人,最是可親,你和青瑤就跟着她去玩吧。”
又對順國公夫人道:“讓夫人笑話了,內子和表妹就拜托您了。”
宋青瑤已經順着元闕的介紹,乖乖巧巧地見了個禮。
剛剛貝安歌的表現在宋青瑤看來,完完全全不是南密國淑女該有的行為,別說是堂堂大将軍夫人,就是她們商賈人家的小姐也不會如此張揚。
所以她更要好好表現,讓大家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大家閨秀。
貝安歌根本沒在意她這番小心思。她的注意力完全在別處。
其實貝安歌知道這一番“依依不舍”已讓元闕如芒在背,但她必須表演給不知躲在哪個角落的某人看。剛剛與元闕膩歪時,她暗暗觀察了四周,卻沒有見到夢境中那位衣着樸素的婦人。
料想着若真有這麽一號人出現在此,那她應該也去不了男賓區,于是貝安歌笑盈盈地跟元闕揮了揮手,跟着順國公夫人往女賓區走去。
見元闕那個出了名的猛漢竟然被小嬌妻逼出一頭汗,順國公夫人也啧啧稱奇,不由向貝安歌多看了幾眼。
“皇後娘娘的義女,果然風姿豐凡、美貌超群,端的是極為出衆呢。”
咳咳,這個嘛……論美貌,貝安歌當然是不輸了,就是放美人當道的娛樂圈,人家也是恃靓行兇的存在。
貝安歌笑吟吟道:“再好看也是個大人了,變不了啦。聽說您剛添了小孫子,倒是極為可愛,若像了奶奶,往後才叫越長越英俊,越變越潇灑,想想都開心呢。”
“哎呀元夫人你還別說,真有點像我!”順國公夫人眉開眼笑,拉着貝安歌的小手就開始滔滔不絕說小孫子多麽聰明活潑可愛漂亮,吐個奶都是愛心的形狀,跟別人家的小孫子都不一樣呢。
這一番深入交流,順國公夫人非常确定,将軍夫人就是個小可愛啊,人家不僅有傲人的美貌,還有極好的性格。
将軍好福氣哦!
有了順國公夫人的引見,貝安歌很順利地跟貴婦們打成一片。雖說之前很多女眷對她存着偏見,但元闕在朝中地位顯赫,這些女眷也不敢當面給臉色,加之貝安歌又活潑聰明,倒也極易親近,很快就自帶光環、自成中心。
宋青瑤原本還存着跟貝安歌別一別苗頭的念頭,無奈她走的是纖弱端莊路線,在這樣的場合下很難發揮,抓不來眼球,不由恹恹的幾度望向貝安歌,眼神哀怨。
她不願意去當貝安歌的陪襯,便自顧退出了熱鬧圈子,走到一邊孤芳自賞、暗自嗟嘆。卻見花叢邊一位衣着樸素的中年婦人神神秘秘地向她招手。
鬼使神差地,宋青瑤走向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 元闕:嚴肅的本将軍,碰上極不嚴肅的夫人,難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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