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part.11

胸膛打滿繃帶的吳謝正站在大鍋前對冰糖進行隔水加熱,旁邊還有一籃子剝了核的大棗,他雖然戴着遮目又被鎖鏈局限着,但卻能毫不費力地蘸出一顆顆晶瑩剔透的冰糖蜜棗,他神色嚴肅,對待這鍋冰糖猶如對待他最珍貴的藥材般慎重。

畢竟這不是一鍋普通的冰糖。

“解藥研發進度已經達到82%,預計再過7天10時29分研發完畢。”系統盡職盡責地進行播報。

“怎麽突然這麽快,我記得上次看還要一個多月。”吳謝愣了一下。

“初七采集的大量血液标本可供應研發到研發結束,正在進行交叉分析與實驗。”系統沉默片刻,“以及,系統有一個疑問。”

“你說。”

“宿主當時為什麽拒絕啓用全身麻醉?”平板的電子音響起,“系統認為,宿主并不需要對男主産生愧疚心理,所有世界內容均由數據構成,即使男主目前的遭遇使宿主産生同情,但他最終只是由數據構成的存在,宿主離開以後,男主會變成數據消失在世界庫中,記憶和情感都會被抹消,宿主的愧疚對于數據組來說無關緊要。”

“我知道。”他說,“我只是想讓自己好過一點。”

“那麽。”系統問,“宿主有好過一點嗎?”

“沒有。”蘸大棗的左手一頓,男人表情冷靜,“你放心,輕重緩急我分得清,不會讓情緒左右辦事效率——我是要回去的,這點我一直記得。”

系統于是不再說話,默默用電子眼監控鍋裏翻湧的冰糖。

早在系統檢測當前位置的時候吳謝就知道,自己被言嵩幽禁在玉龍山莊最高的山頂上,沒有莊主口令,閑雜人等無法出入,現在言嵩他爹已倒,這裏就成了言嵩的地盤。

吳謝清楚,以柏擇的穩重性格,定會安排人手全天觀察言嵩,他只需要幫助對方縮小搜查範圍就好。因此在初七那日,他借助發瘋的機會,在言嵩的後脖頸上留下了一道“山”字抓痕,而柏擇也不負所望地找到了他。

柏擇當時就要帶他離開,還氣得要去砍言嵩,被他攔住——笑話,練到縱天罡第三重的言嵩早就獨步武林,他這時候跟着柏擇逃跑除了送人頭以外沒有任何用處,況且他還計劃在武林大會上“假死”,只能以偷學縱天罡的借口暫時穩住對方。

确定謝知薇會前往武林大會以後,系統忽然報警,說男主正在上山,吳謝只能匆匆把自己的想法告知柏擇,随即利用GPS的導航便利指揮他從後山小路下去,避免他與言嵩狹路相逢的尴尬。

柏擇走後不久,跑上來的言嵩一個輕功蹿進屋子裏,像狗一樣繞着自己的領地嗅了一圈,最後聞到吳謝身上,還露出懷疑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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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男主頭頂有點綠。”

系統話音剛落,言嵩就把過于露骨的眼神收起,手背在身後,輕描淡寫地問:

“有客人來過?”

吳謝當然不可能回答他,言嵩大概也覺得自己的懷疑有捕風捉影之嫌,于是也就沒再問下去,直到兩人都躺進棺材裏準備睡覺,言嵩才忽然開口,問了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阿謝,你知道我喜歡吃什麽嗎?”

“……與我何幹?”

在養傷期間極其容易感到困的吳謝如是說。

于是次日清晨,他就在廚房裏醒來。

言嵩一大早就聲稱要教他做“冰糖蜜棗”,還說以後要一起生活,別人做的東西他怕下毒,所以想讓吳謝給他做。

當時吳謝符合人設地冷笑出聲,說:

“我做的東西,你有幾條命來吃?”

言嵩溫柔回答:

“阿謝何必如此冷淡,我有一口吃的,怎麽會少了你,至于其它的,就聽天由命吧。”

讀懂“汝若下毒,後果自負”潛臺詞的吳謝暗中打了個哆嗦,沒再說話。

要“教導”他的言嵩一本正經地開始熱鍋煮糖,這家夥說得煞有介事,操作起來卻一滴水都不放,不要錢似地往鍋裏倒冰糖,糖遇熱很快融化變焦,這家夥居然把蜜棗丢進鍋裏跟糖一起煮,最終糖不僅全焦在鍋裏,放涼後直接與鍋融為一體,難舍難分,而之前丢進去的大棗也像化石标本一樣被凝固在裏面,摳都摳不出來——最終成品由系統特攝展示,效果非常震撼。

君子遠庖廚,這句話大概是為言嵩這種人量身定做的。

言嵩默然片刻,把鍋一丢,清咳兩聲,一副“大家就當無事發生過”的樣子說:

“就是這樣,你來做吧。”

吳謝:“???”

就是哪樣啊,你是要吃冰糖蜜棗還是冰鍋焦棗???

以原主的性格,自然不是言嵩說什麽他就做什麽,尤其是做菜這種事,丢臉都來不及,更不會動手,因此吳謝就面無表情站在一旁,心底則瘋狂詢問系統如果有利益驅動原主會不會給言嵩做菜,直到獲得肯定回答,他才冷笑一聲開了口:

“給你做飯,有什麽好處?”

言嵩微微一頓,好脾氣地放柔音調:

“阿謝想要什麽好處。”

“武林大會。”吳謝道,“我要去。”

言嵩沒說話,低頭玩着碧色的玉扳指——若換了旁人在這裏,看到這動作早就已經吓得兩股戰戰,這位少莊主每次想搞事或是要殺人之前,都會做這樣的動作。

不過在熱感圖裏,吳謝只能看到人體幾何的手在動,動了沒幾下,就聽到言嵩說:

“好啊。”

随後他手裏就被塞進一個木柄的大勺子,對方笑呵呵地道:

“阿謝若能把蜜棗做出來,我什麽都答應。”

言嵩大概覺得做菜是件很難的事情,所以也沒有要求吳謝要做得多麽好吃,只讓他“多放點冰糖”,随後撂下加長的鎖鏈就優哉游哉地走了。

因單身多年點亮廚藝技能的吳·空巢青年·謝同學表示:呵呵。

提飯回來的言嵩進門就聞到一股濃郁的甜香味。

他撩開垂下的竹簾,那人正站在八仙桌前摸索着布置碗筷,挽到臂彎的玄衫褶皺猶如堆墨,蒼白的手臂上還帶有未幹的水珠,不由恍惚片刻,只覺這人不知何時沾了凡間的煙火氣息,那渾身上下流露出來的溫柔比任何時候都要真實。

他原本無甚期待的情緒,在這樣難得的景象中也不由微微顫動起來,歪歪扭扭地攀附到冰涼的心尖上,哈出令人心跳加速的熱氣,燙得他呼吸一窒。

那人循聲望來,說出只有他夢裏才能聽到的話:

“回來了?”

言嵩心底的喜愛與憎惡皆因這句話翻湧沸騰,一時拿不準自己該如何回答,腳下踩着棉花似地輕飄飄過去了,便見桌上已擺滿一大壇做好的冰糖蜜棗,褐色的糖皮在燭光下閃爍着亮瑩瑩的光澤,看上去比他走之前做的“示範”好得多。

“你的蜜棗。”男人把手裏的筷子往前一伸,“嘗嘗。”

青年要接筷子的動作忽然停下,轉而将對方修長的手指攏在懷裏,低聲道:

“燙傷了?”

吳謝被他突如其來的關心弄得一愣,想起之前因為廚房裏溫度太高,勺子跟鍋在熱感圖裏都是紅的,他一不留神就摸了鍋,的确有被燙到,但沒想到竟然還留了印子。

“嗯。”

敷衍着想把手抽回來,奈何言嵩壓根不讓,他正疑惑對方要幹什麽,被燙傷的地方忽然傳來一陣溫熱的濡濕,有什麽又軟又滑的東西在上面掃來掃去,吳謝看着人體幾何低下去的腦袋,當即渾身一毛,拼命抽手,直到指尖被人狠狠咬了一口,這難以言喻的行為才終于結束。

拎着濕漉漉的手默然無語,吳謝掏出手帕開始清理,而過足嘴瘾的言嵩心滿意足地用筷子夾起一顆棗,咔嚓一聲就咬碎了外殼裹着的糖皮。

青年吃完一個棗,男人微微俯身,似乎想聽聽他的食用感想。

“不夠甜。”青年說。

“糖漿。”對青年口味早有猜測的男人把暖酒壺打開,現在裏面裝的并不是酒,而是粘稠晶瑩的冰糖糊,“自己倒。”

青年微笑着對着壺嘴抿了一口,起身覆住這個滿身煙火味的人。

糖漿流轉,男人顯然受不了這種程度的味道,不由回頂,青年并不避讓,任由男人在自己領地中肆虐。

骨節勻稱的五指順着男人寬厚的肩背滑動到腰部,極為強勢地帶着對方刷地轉了方向,他把人猛地按倒在冰冷的桌案上。

丁零當啷的碎響中,青年勾住男人系緊的腰帶——雪色裏衣固守住最後一道防線,男人沙啞的詢問打斷了青年的動作。

“我要去武林大會,你記得嗎?”

呼吸是甜的,是熱的,也是親密無間的,但腦子卻猶如被潑了盆冷水,徹底清醒過來。

言嵩看着男人因沾滿糖漬而發亮的唇,菱眼微眯,在喘息尚未平複時,發出沙啞的低笑:

“我記得。”

“你答應嗎?”

“我答應。”言嵩親昵地咬着他蒼白的臉,笑聲中壓抑着顯而易見的瘋狂,“但你要在我身邊,一步也不準離開——如果你敢跑,我就打斷你的腿。”

“我知道。”男人冷靜道,“我不會跑的。”

“別忘了你現在武功全失。”言嵩一字一句道,“別吃沒用的苦頭。”

這是當初吳謝放他出地下室後對他的警告,如今風水輪流轉,輪到他來說這句話了。

“……我明白。”吳謝回答。

強烈的征服欲蹿上胸口,言嵩呼吸一重——他欲抓住對方的手拉入懷中,卻被男人拼死力卡住,指尖相觸間,隐約可覺幾分顫抖。

兩人的動作停滞在一個危險的位置,力道互別間,言嵩沒有再繼續,吳謝也沒有再動,空氣中靜得只能聽見焦灼壓抑的呼吸聲,以及窗外的嗚嗚風聲。

“我想要你。”滾燙的吐息在耳畔散開,青年用喑啞的嗓低低說着,“想得不得了。”

吳謝無話可說——這人明明在初七的時候還說他惡心的。

“阿謝,你好溫柔啊。”不慎碰到不該碰的地方,吳謝僵着身體聽對方耍流氓,“你如果再溫柔一點,我就忍不住了。”

雙目一涼,遮目被人扯開,來不及閃躲的吳謝收獲了兩個落在眼睫上的吻,随後衣服被人重新整理好,唯有糖漿幹了的地方,又濕又黏,非常難受。

“待會兒洗。”言嵩的态度難得平和又正常,“先吃飯吧。”

已經被之前那口糖漿喂得失去味覺的吳謝勉強吃了兩碗飯,注意力逐漸從飯菜轉移到了武林大會的計劃上。

他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頓,在腦海中道:

“如果我擋刀時真的死了怎麽辦。”

“宿主請放心,若刺客行刺動作有所偏差,系統可在緊急情況下接管宿主身體,幫助宿主達成高難度閃避動作,讓宿主縱享作死樂趣。”

吳謝:“……哦,那我就放心了。”

并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麽的言嵩見男人似乎有發呆跡象,也不擾他,而是微微一笑,低頭默默吃着自己的菜。

他也有很多事情需要靜下心來想明白。

比如武林大會上的布置,比如內部勢力的周旋,再比如——吳謝的生、死、去、留。

他都要把控住,絕不能再失去任何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qwq親熱描寫删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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