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我不可以失去你

黎肅然坐在候機廳裏，身旁是來送他的沈耀。本來易衍也要跟來的，但自從他通過了廣告的試鏡後，變得日益繁忙，時間根本不由自己控制，看來，易衍真的要進入娛樂圈了。

屏幕上的字幕不停的滾動，有人起身離開，有人剛剛坐下候機，如此更替着交換這個城市的血液。

一對母女走過來坐到黎肅然旁邊的位子上，黎肅然禮貌的朝他們微笑，小女孩笑着對媽媽說：“這兩個哥哥真好看。”

小女孩鬼靈精怪的一點兒也不安分，一會兒吃顆糖一會兒喝幾口飲料，就是不肯消停。她媽媽起先也是圍着她轉，到最後也疲了，由着她鬧騰，小女孩也是聰明，看着媽媽好一會兒都不搭理她也就漸漸安分了下來，一雙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媽媽。

沈耀看看時鐘，側過頭對黎肅然說道：“時間差不多了，再過五分鐘就準備登機，你最後再整理一下。”

黎肅然輕不可聞的發出一個單音節以示聽見。

“媽媽，”小女孩甜甜的叫道，“你給爸爸打個電話吧。”

“不了，你爸爸不會來了。”

“你怎麽知道不會，你都沒有打電話問他。”

“媽媽知道的所以不用打，你爸爸以後都不會跟我們一起生活，所以小青啊，以後我們只能靠自己了。”

原來是離婚了，黎肅然不免有些同情。小女孩大概也不太能理解媽媽的話，于是按照自己的思維辯解：“媽媽又不是神，怎麽可能什麽都知道，就算你知道你也應該再試一試啊，說不定爸爸只是生小青的氣，你讓我跟他說說，說不定爸爸會來的。”

小女孩的媽媽也只是嘆氣，抱着她往懷裏緊了緊。

“走吧，去登機。”耳邊是沈耀的聲音。

起身離開的時候步子有些不自覺的放慢，小女孩的話對他竟是有些觸動。

甚至他覺得就這麽走确實是不甘心。

為什麽要離開？錦西都沒有親口說分手，而自己也沒有做些什麽來挽留，這樣的離開多少都帶有狼狽逃走的味道，他怎能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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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他要親耳聽見錦西說不愛了，至少要聽見棱角鋒利的“分手”二字。

——“就算你知道你也應該再試一試啊，說不定爸爸只是生小青的氣。”

對，應該再試試，或許他只是生氣而已，并不是真的喜歡林緒，對！

耳邊的聲音不斷擴大，将黎肅然慢慢籠罩，漸漸的就停下了腳步。

直到很多年之後，沈耀依然記得那一瞬間黎肅然臉上的表情，仿佛重生般的雀躍，眼底似乎有某種信念而産生的奇異光芒，那種執着的光真的有将人灼傷的力量。

“黎肅然你去哪裏？！”

“我不去了，對不起！我放不下錦西。”

奔跑的時候，兩邊飕飕的風刮在臉上都不覺得疼，現在的黎肅然只有一個信念：

找到鐘錦西，将他留在自己身邊。

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上車就報了鐘錦西家的地址，他急切的對司機說：“師傅，麻煩您抄近路，快一點，拜托您了。”

“怎麽，小夥子這表情，是要去找心上人？”

眼裏的光不自覺的柔和，黎肅然答道：“對，我要将他追回來。”

“行吧，我盡量快些。”

舒了一口氣似地癱坐着，大腦像是放空了無意識的看着窗外，外面的景物流動得太快都接收不到眼裏。

過了很久黎肅然才想起跟鐘錦西打個電話。

自從新年那次之後，黎肅然就記下了鐘錦西的號碼，他想要能在最及時的時候聽到他的聲音。

手機屏幕亮起，然後就是沒有鈴聲的震動，在床和牆角的那個小小位置不斷叫嚣。屏幕不斷的亮起然後再暗下去，就是沒人發現它的存在。

黎肅然放下手機，然而沒過幾秒他便再次撥了過去，他決定給鐘錦西留言，至少要讓鐘錦西知道他改變了主意。

“錦西，我是黎肅然······”說完這這些後就黎肅然沉默了，他用指腹一次一次的卷着衣角，“你現在在幹什麽呢，我已經快半個月沒見着你了······我很想你。

“我還是不去日本了。你會不會怪我留下你一個人在這邊，對不起。其實那天跟你打電話的時候我很想知道你聽到這個消息後的反應，我想知道你會不會想我留下來······但是一想到你帶着林緒回了家我就膽怯了。

“今天我已經到機場了，突然間覺得我不該這麽離開，我也不該這麽眼睜睜的看着你離開我身邊。我覺得我應該現在，馬上來到你身邊告訴你，我不可以失去你······因為我的性格讓你受到很多傷害，你一定很心寒對嗎我知道······真的很抱歉，以後我不會這樣了。或許你已經對我失望了，但是你可不可以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呆在你身邊······

“錦西，可不可以不要和林緒在一起。”黎肅然發現眼淚滴到手上，然後順着手背的紋路滑下去。

自己是真的哭了。

因為害怕，和林緒同寝的這段時間裏，漸漸發現了他身上一些潛藏的個人魅力，以及有一些和自己相似的點，他害怕，他害怕鐘錦西會被這樣的林緒吸引。

事實上，黎肅然才是個自私鬼。他甚至會想如果只有自己一個人能看到鐘錦西的好，其他人都看不到那就最好了。

當一輛小面包車撞上來的時候，黎肅然還在亂七八糟的想着。

所以兩輛車相撞的那一刻，他是措不及防的，突然的大力撞擊使得他猛地撞上旁邊的玻璃，整個左邊的腦袋嗡嗡作響。

玻璃大概碎了吧，黎肅然想。因為他感覺有濃稠的液體順着頭皮向下滑，流到耳朵裏，然後再泯沒進領口。

肩胛骨被旁邊的一個鐵皮刺到，硌得生疼，還沒來得及讓黎肅然反應，車子由于慣性又撞上旁邊的站牌。

突然間恐懼就席卷全身，而黎肅然最後的記憶便定格在街燈向他倒來的那一刻。

鐘錦西沖進候機室，像個瘋子似地尋找着,大廳裏人來人往，他一一掃過每個人的臉，卻始終沒看見他愛的那張臉。

人群像是漩渦一樣環繞着他，他看不到也走不出，越是急就越是覺得四周的景物都在轉。

“鐘錦西！”

那個聲音像是悠遠的福音一樣闖進鐘錦西的耳膜，穿越了嘈雜的人群，沖破一切阻礙降臨在他耳邊。

已經很長很長時間沒有見到他了，他們有如連體嬰一樣彼此依賴着生存，這樣長時間的沒有音訊，真的是認識以來的第一次。

他已經算不清這些天的不相見，隔了多少個秋了。

幸好，他的肅然最後還是看到他了。或許他會留下來，為了他而留下來。

鐘錦西鼻子一酸，對不起，是我太不灑脫，是我霸道愛幹預你，以後不會這樣了，只要你留下來。

他不可以失去他。

從他睜眼清醒的那一刻起他就決定了，他顧不得林緒的真心和受傷的眼神，他可以為林緒做任何事來回報，除了愛。

因為他已經沒有愛了。

那個叫“愛”的東西很早就送給了黎肅然，拿不回來了······

鐘錦西就那麽直直的看着對方向自己走來，心徒然的就下沉。

他看到自己蒼白的臉印在沈耀的瞳孔裏，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