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赤練之蛇給爺爺我把他打下來!

牧谪又在偏室施了幾個素洗硯教他的結界, 确認雪滿妝不能出去禍害他師尊,這才前去後院的冰泉待了一夜。

破曉後,天光大亮,牧谪渾身寒意地從後院回來,還沒進房就感覺到有些不太對勁。

他神色冷漠, 快步推開房門沖了進去。

——雪滿妝已經不見了。

滿屋子的結界法陣都沒能束縛住雪滿妝那顆想見美人的龌龊之心。

牧谪:“……”

牧谪冷着臉前去尋找沈顧容, 剛疾步走到沈顧容的房門前,就感覺到房間中一股靈力波動。

他還以為是雪滿妝在偷襲沈顧容,立刻想要沖進去, 緊接着面前的雕花窗突然一陣巨響, 從裏直直撞出來一個人,轟然一聲,直接飛出半個院子遠,将剛開花的夕霧花給砸了個東倒西歪。

定睛一看,那倒在殘花中鼻青臉腫的, 正是雪滿妝。

牧谪:“……”

雪滿妝“哎呦哎呦”地扶着腰從地上爬起來, 十分可憐地道:“美人。”

沈美人從房中走出, 擡起一只手手輕輕扶着長廊的木柱, 眸子冷淡地掃了雪滿妝一眼。

他衣袍淩亂,應當是還在睡覺被吵醒後草草披上的,肩上的大氅都只披了一半, 松松垮垮地挂在左肩要掉不掉。

明明是這般不修邊幅,卻越發顯得慵懶撩人。

沈顧容的冰绡戴反了,看人不是特別清楚, 但隐約能從契感知到是雪滿妝那個登徒子。

他冷冷道:“你活得不耐煩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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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滿妝此時已經知了事,雖然之前的記憶還沒回來,起碼不會像當年的小肥鳥一樣只會啾啾啾了。

他委屈地用手指纏着衣帶,小聲道:“許久未見你,我想你了。”

沈顧容看到他這副懵懂無知的模樣,頭疼地揉了揉眉心。

牧谪已經沉着臉踩着臺階上前,将沈顧容的大氅往上一拉,裹住他單薄的身體,順便将他露出一塊胸口的衣襟給攏上了。

沈顧容看到牧谪,臉色才好看了些,他道:“不礙事。”

牧谪沒吭聲,繼續将他衣服理好,又把戴反的冰绡扶正重新戴上。

沈顧容雖然嘴裏說着不要,但身體卻被伺候得很舒适,他微微眯着眼睛心想:「養個徒兒可真好啊,才這麽大一點知道孝敬師尊了。」

牧谪手指一頓,将他的衣襟系好後,恭敬地站在一旁,不說話了。

沈顧容看清楚他剛長出花來的院子又被弄得一片狼藉,十分頭疼,他一指雪滿妝,冷冷道:“你,給我重新把花種好。”

雪滿妝被指使種花,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還歡天喜地,好像得到了什麽恩賜似的,點頭如搗蒜。

“嗯嗯嗯!好!給美人種花!”

牧谪終于開口了:“師尊,妖主應當已經到了,若是知道妖族少主在這裏做這種粗活,恐怕會不滿我們離人峰的待客之道。”

沈顧容仔細一想:“好像也對。”

沈顧容沖着挽袖子要來刨地的雪滿妝,道:“你別種了,趕緊走。”

雪滿妝一愣,茫然道:“啊?”

牧谪涼涼道:“少主八成是迷路了,牧谪帶他回長贏山。”

雪滿妝:“啊啊?”

牧谪走過去,一把拎住雪滿妝的領子,将他強行拖走了。

雪滿妝一邊撲騰一邊叫:“啊啊啊?美人,不種花了?我可會種花了!”

牧谪實在是聽不下去他這般孟浪地喚沈顧容美人——雖然他知道他師尊肯定喜歡這個稱號——但還是不耐煩地給雪滿妝下了個禁言咒,堵住他聒噪的嘴。

雪滿妝:“唔唔!”

沈顧容看到牧谪幹淨利落地将雪滿妝給拖走了,十分欣慰,覺得小主角真是雷厲風行。

就在這時,沈顧容眼尖地發現泛绛居門口有個小小的腦袋正在那探來探去,像是小靈獸似的。

沈顧容往前走了幾步,嘗試着道:“夕霧?”

門口的小腦袋立刻縮了回去,半天後才怯怯地伸出來,夕霧扒着門框,小聲說:“兄長,晨安。”

沈顧容……沈顧容被雪滿妝激起的起床氣立刻就散了。

他眸子一彎:“晨安,昨日睡得好嗎?”

夕霧從門框後走出來,低着頭點頭。

沈顧容将她引到了院子,從儲物戒裏拿出來素洗硯給他的小點心放在桌子上,示意她吃。

夕霧像是受了驚的小獸似的,乖巧又怯弱地坐在沈顧容對面,沈顧容讓她吃她才敢吃,而且往往都只是拿離她最近的點心,遠一點的她碰都不敢碰。

沈顧容聲音都不自覺地放柔了,唯恐吓到她:“昨夜做噩夢了嗎?”

夕霧抿了一口點心,搖搖頭。

沈顧容和她說話時,她總會擡頭認真注視着沈顧容,而沈顧容一不開口她立刻垂下頭去,盯着自己的手發呆,但很快她就像是忍不住了似的,怯怯地擡頭偷偷看沈顧容一眼。

那副模樣簡直能将沈顧容的心都給融化了。

兩人正喝着茶,虞星河突然從外面跑過來,還沒進泛绛居就嚷嚷着:“師尊!師尊啊!”

沈顧容眉頭皺了皺,将茶杯放下,淡淡道:“大喊大叫,成何體統?”

虞星河穿着一身抓眼的金黃衣衫一溜煙跑了過來,躬身行了一禮,眸子亮晶晶的,将聲音放輕了些,但還是炸耳朵。

“師尊,出大事啦。”

沈顧容給他倒了一杯茶,示意他坐下來說。

虞星河是個十分愛湊熱鬧的性子,離人峰各個犄角旮旯的秘聞他都知曉,往往有熱鬧的地方肯定有他一席之地。

他坐下來,将沈顧容那上好的茶一飲而盡,牛嚼牡丹似的。

沈顧容唇角一抽,心道真不該給這孩子倒這麽好的茶的,就該給他喝白水。

虞星河喝完後,潤了潤嗓子,開始長篇大論。

虞星河叨叨叨:“風露城帶來的幾個弟子,各個都是金丹修為,我們離人峰參賽的大約只有小師兄能與之一戰了!啊,說起風露城,他們中竟然還有女修哎!師尊!女修!”

沈顧容:“……”

虞星河噠噠噠:“這次來離人峰的女修好像也不少呢,閑雲城也有兩個,啊!她們真好看!我若是抽簽遇上她們,肯定就直接認輸啦,美色殺我。”

沈顧容:“……”

虞星河叭叭叭:“哦對,徒兒方才要說什麽來着?哦哦哦對!風露城,風露城!風露城的弟子裏有個女修……也不對。”

沈顧容:“……”

逐、出、師、門。

最後,在沈顧容冷冷地注視下,虞星河終于求生欲作祟,想起來了他到底要說什麽了。

“對,風露城一個弟子,死了。”

沈顧容本來都想把他趕走了,聽了半天好不容易聽到重點,這才來了些精神,他撐着下颌,道:“哦?怎麽死的?”

虞星河終于等到師尊回應,精神一振,立刻又要開始嘚啵嘚啵。

夕霧在一旁實在是沒忍住,小聲說:“要告訴兄長重點呀。”

虞星河:“……”

看到本來好好的“小師妹”直接變成了“小師叔”,虞星河臉上再次浮現一抹慘不忍睹的神色,亢奮終于退去一些,中規中矩地講重點了。

“我在旁邊聽了聽,好像就是前幾天冒犯師尊的那個弟子,本來他在長贏山的客居中住着好好養傷,但不知怎麽的,昨天晚上突然從窗外闖進來一條赤練蛇,咬了他一口。”

沈顧容:“赤練蛇?”

虞星河點頭:“就紅色的,身上還有斑紋。那弟子修為已廢,蛇毒無法逼出,當即就斃了命,沒救過來。”

倒春寒已過,寒冰初融後,休眠一冬的蛇紛紛清醒,加上離人峰的界靈碑已經撤去,它們便毫無阻攔地循着靈力所在爬向離人峰。

這幾日,蛇類很容易就瞧見,雖然蛇毒對凡人來說算是致命之毒,但在修士看來卻根本不值得上心,所以也未曾有人特意去驅逐。

沒想到卻釀成大禍。

虞星河道:“封筠城主正在尋掌教問罪,但蛇咬人,哪裏能歸到我們離人峰身上?怪就怪他自己學藝不精,哼。”

沈顧容有些沉默了。

夕霧看到他垂下的眸子似乎有些黯然,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兄長?”

沈顧容看她。

夕霧看起來有些慌亂,笨拙地安慰他:“不、不是兄長的錯,兄長當時只是為了救我。”

沈顧容愣了一下,心中突然有些發寒。

他方才沉默只是在想事情,并不是夕霧以為的,他是在怪罪自己那一劍将那弟子的元丹廢了,導致他慘死而産生自責之心。

只有沈顧容自己心裏清楚,哪怕聽到那弟子已斃命的消息,他的內心竟然沒有半分波瀾,冰冷得好似一個身經無數殺戮之人。

為什麽我不會自責呢?

沈顧容苦思冥想,明明若是在回溏城,有人因他間接慘死,他定會自責萬分,但現在他竟然在反向地詢問自己。

我為什麽不會自責。

“有什麽好自責的。”很快,想通了的沈顧容近乎冷酷地心想,“他心思歹毒,自然會遭報應。此前我未殺他,已是手下留情。”

再說,這只是一本書而已。

沈顧容擡手摸了摸夕霧的頭,輕聲道:“沒事。”

他起身,讓虞星河帶着夕霧回偏院,快步走出了泛绛居,利用弟子契尋到了溫流冰。

很快,溫流冰禦風從天而降,身上還有些許寒霜,似乎是剛從玉絮山上下來。

他躬身行禮:“師尊。”

沈顧容道:“昨日你在偏院嗎?”

溫流冰:“是。”

沈顧容眸子微沉:“你有瞧見夕霧有什麽奇怪的舉動嗎?”

溫流冰回想了一下,才道:“師尊去見她後,她便将那條蛇扔到了花叢裏,之後什麽都未做便回了房。”

“然後呢?在房中,她有動過靈力嗎?”

“未曾。”

沈顧容這才徹底松下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麽,方才他竟然懷疑那弟子之所以被赤練蛇咬死,會是夕霧幹的。

還好還好。

沈顧容道:“帶我去長贏山。”

溫流冰颔首稱是,在前方為他引路。

闡微大會的比武場已經在長贏山的演武場搭建完畢,此時那處已經聚集了一群朝氣蓬勃的少年,正在比試切磋。

沈顧容路過時,本來沒什麽興致,餘光一瞥,發現那比試臺上竟然是牧谪。

他來了興趣,和溫流冰一起走上前觀看。

比試臺上的牧谪面如沉水,手中已經能熟練操控的九息劍橫劍一掃,直接将對面的弟子掃到了臺下去,滾了幾圈才狼狽地爬起來。

牧谪抱拳,冷冷道:“承讓。”

那穿着風露城衣衫的弟子滿臉通紅,握着劍回到了人群中。

一旁圍觀的離人峰弟子立刻歡呼道:“牧師弟!牧師弟英勇!再下一籌,十連勝!”

牧谪對十連勝沒什麽興趣,他只是想多交手,盡量在闡微大會前将九息劍徹底掌控,為奪魁獲得多一份的勝算。

他環顧一圈,冷淡道:“還有誰?”

閑雲城的弟子看不過去他這副目空一切的模樣,冷哼一聲,輕飄飄躍上比試臺,大拇指一指自己,道:“老子我!”

牧谪眉頭蹙了一下,想來是看不慣這種自稱。

離人峰以和為貴,全都和和氣氣地說:“放肆!敢在牧師弟面前自稱老子,你爹我同意了嗎?!”

牧谪:“……”

衆人:“……”

牧谪揉了揉眉心,也沒做什麽評價,微微颔首行了一禮,道:“請指教。”

他剛将九息劍握緊,就聽到九息在他神識中說:“哎,你師尊來啦。”

與此同時,沈顧容的聲音從不遠處直直撞入了牧谪的耳畔。

「打他!」

「給爺爺我把他打下來!」

牧谪木着臉偏頭看去,就看到沈顧容不知道什麽時候到了,此時正站在不遠處,雙手攏着袖子,神色冷淡地看着他。

「快打啊!他都這樣自稱了你竟然還能忍?還是個不是個男人了?打啊!看什麽看?師尊臉上有花兒,這麽好看啊?!」

牧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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