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前因後果師尊,您是奪舍嗎?

沈顧容一怔。

疫毒……

他突然會想到剛來到這個世界時, 從幽州不遠千裏朝着離人峰而來的疫鬼,目标便是牧谪。

若牧谪當真是魂魄天生便帶疫毒,那當年的古怪之處好像也說得通了。

身負疫毒之體,本就是疫鬼最好的奪舍身體。

除非那疫毒之體入道修煉。

沈顧容腦海中轟然一聲作響。

他突然徹底明白了,為什麽當年沈奉雪寧願牧谪恨他, 也要用無數洗筋伐髓的靈藥逼迫牧谪強行入道了。

原書中, 牧谪就是因為被沈奉雪溺愛,一直未能入道,所以才在六歲時被疫鬼奪舍身體, 殺死離索讓「簾鈎」重新回到離更闌手中。

也間接導致了十年後, 離更闌靠着簾鈎劍,加上蠱惑虞星河,最終逃出埋骨冢。

沈奉雪應該是知曉此事,所以才會在沈顧容來之前,就強行改變了牧谪的命運。

沈奉雪不再是書中一味溺愛牧谪的師尊, 而是徹底改變了方式, 哪怕剖掉自己半個元丹也要讓牧谪強行入道。

所以疫鬼在奪舍時, 才會因為牧谪體內的元丹沒有徹底奪舍, 而只是單純的附身他。

沈顧容心神激蕩,覺得自己仿佛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人臉樹不知道他在震驚什麽,還在說:“吃果子, 吃果子。”

沈顧容終于正眼瞧了那其貌不揚的果子一樣,道:“這果子……真的能解疫毒?”

人臉樹拼命點頭,樹葉又差點将沈顧容埋起來。

沈顧容擡手揮掉一旁的樹葉, 看了看那鮮豔欲滴的果子一眼,心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他想着,擡手捏了一顆仔細看了看,沒察覺到什麽毒或者奇怪的靈力,這才放到口中,打算為徒弟試試毒。

反正他修為已是大乘期,什麽毒都毒不死他。

那果子輕輕一抿就化成一道清流順着喉嚨緩緩滑下,心神都為之一振。

那人臉樹孤身在這裏待了這麽多年,終于尋到人說話了,此時開心得一直搖頭晃腦,沈顧容被埋了許多次,都害怕它把自己給晃禿了。

等了一會,那果子都沒什麽異常,沈顧容也逐漸放下心來。

不遠處巢穴的聲音也越來越弱。

一刻鐘後,周圍一片死寂,沈顧容直接站了起來,有些忐忑地看向那巢穴的入口。

很快,裏面一陣血腥氣迎面而來,牧谪渾身是血,手握着九息劍,面無表情地從巢穴出來。

沈顧容這才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氣。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沈顧容看到牧谪冷冽如刀的眼神,以及身上那股莫名讓他心神安定的氣勢,沈顧容的心竟然又劇烈跳動了一下。

這一次,比之前那一下還要厲害,沈顧容差點覺得心要從口中跳出來了。

「要命啊。」沈顧容捂着心口想,「難道是道侶契的原因,我怎麽覺得牧谪這麽……」

……好看勾人呢?

人臉樹看他一眼,說:“你們是道侶呀?”

沈顧容一聽,立刻否認:“不是。”

人臉樹看了看他有些發紅的臉頰,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否認,只好閉口了。

沈顧容這才後知後覺他要和牧谪解契,他垂眸無意中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一圈淤青,眼睛突然一亮。

他拍了拍人臉樹,道:“哎,幫我個忙。”

人臉樹還從沒被人這麽需要過,立刻點頭如搗蒜。

沈顧容艱難把自己從枯葉堆裏扒拉出來,看到逐漸朝他走來的牧谪,又有些狼狽地垂下了頭。

「不行,還是不能直接看。」

牧谪從巢穴中拿到機緣,飛快出來去找師尊,只是當他馬上要走到師尊面前時,突然看到師尊身後那安安靜靜的樹竟然伸出兩根藤蔓,一下扯住沈顧容的手腕,将他整個人往後一拽。

沈顧容直接被粗暴地束縛着雙手困在樹身上。

牧谪瞳孔驟縮,好不容易消散的猩紅散瞳瞬間擴散開,他面容冷厲地握着劍沖了上去,一劍砍在了那藤蔓上。

只是下一瞬,藤蔓一點損傷都沒有,卻險些将九息給震得腦袋一陣發懵。

牧谪一怔。

沈顧容微微垂着眸子,不知是不是已經昏過去,被捆着雙手倚靠在樹身上,那手腕上能明顯看出來一圈圈於痕,分外紮眼。

牧谪反應極快,直接棄劍,沖上前一把扣住沈顧容纖細的腰身抱在懷中,用盡全力去掰他雙手上的藤蔓。

只是他的手才剛觸碰到藤蔓,一直纏得死緊的藤蔓竟然徹底松了下來,沈顧容直接軟着身子被牧谪抱在懷裏。

牧谪愣了一下。

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沈顧容一聲竊喜:「得手了!」

牧谪暗叫不妙,正要撤手将沈顧容推開,就看到本該“昏睡”的沈顧容猛地張開眼睛,眸中閃着要将他逐出師門的怒火。

牧谪:“……”

他師尊竟然算計他!

為了解契,竟然能願意做到這一步,牧谪深知自己真是小瞧自家師尊的鬧事能力了。

沈顧容此時被牧谪緊緊擁在懷裏,腰身都被雙臂緊緊扣着,兩人緊緊挨着,呼吸交纏,都能看到對方長長的羽睫。

沈顧容本來醞釀好了要将其逐出師門的話,但一對上牧谪的眼睛,他突然就僵住了。

繼而,心髒又開始不争氣地狂跳。

沈顧容強行撐着最後一絲神智,拒絕牧谪的誘惑,幹巴巴地說出早已經準備好的話:“你竟、竟敢冒犯師、師尊……”

他還沒說完,方才還有力抱着他的牧谪突然雙腿一軟,帶着他直接栽到了地上。

沈顧容猝不及防被帶着摔倒,好在地面上都是一層層的枯葉,砸上去也沒多疼。

兩人直接保持着相擁的姿勢倒在枯葉上,白發和黑發在枯黃的枝葉上相互交纏,莫名顯得旖旎暧昧。

牧谪緊閉雙眼,神情痛苦,仿佛是受了重傷,已經昏睡過去了。

沈顧容:“……”

我、我還沒說完話啊。

你醒醒啊。

又一次絕佳的機會,被錯過了。

沈顧容恨。

***

牧谪再次醒來時,感覺自家師尊好像在自己耳畔嘀嘀咕咕,罵罵咧咧。

「早不暈晚不暈,偏要這個時候暈,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要是他醒了我再發作,是不是更顯得矯情的,畢竟人家也是為了救我。」

「我……我好像也不對,他都受了傷,我還算計他。」

牧谪:“……”

牧谪聽到沈顧容三言兩語就将過錯全都攬到自己身上,一時間哭笑不得。

他緩緩張開眼睛,撐着手臂坐了起來,發現他們依然還在那棵樹下。

沈顧容正蹲在一旁閉眼“冥想”,聽到聲音才睜開眼睛,淡淡道:“醒了?”

牧谪發現自己身上沾了血的衣服已經被換了下來,此時正裹着師尊的白衣,他師尊大概也是怕髒,自己也換了身。

牧谪起身,攏了攏衣衫,颔首道:“多謝師尊。”

沈顧容:「哼。」

牧谪:“?”

還在生氣?

他還在想,就聽到沈顧容說:「長這麽高大做什麽?換個衣裳險些累死我。」

牧谪:“……”

沈顧容抱怨完也知道自己無理取鬧,也沒多說,随手将枯葉包着的果子遞給牧谪,道:“吃。”

牧谪見狀,根本問都不問,直接接過來捏着就往嘴裏塞。

沈顧容看到他對自己完全不設防的信任模樣,愣了一下才有些不自然地偏過頭去。

被人無條件信任的感覺像是一道暖流似的湧到四肢百骸,他終于知道為什麽方才他信任人臉樹時,人臉樹能晃得像是遭遇了狂風暴雨似的了。

他現在也想晃來晃去翹翹腳尖。

沈顧容見牧谪飛快吃完那些果子,問:“你不問我這是什麽果子嗎?”

牧谪搖頭:“師尊不會害我。”

沈顧容:“……”

沈顧容臉都險些紅了。

他開始發現了,不知道從什麽開始,他遇到牧谪總是會莫名臉紅。

「肯定是那道侶契再搞鬼!」沈顧容下定決心,「一定要讓牧谪和我一起把契解了!」

他再也不想對着男人——還是他徒弟,臉紅不已了。

成何體統。

沈顧容幹咳了一聲,對牧谪解答:“這是解疫毒的果子——你知曉自己身上有疫毒嗎?”

牧谪一愣:“不知。”

“我想也是。”沈顧容嘆了一口氣,道,“你幼時險些被疫鬼奪舍的事還記得嗎?”

那次牧谪險些殺死離索,自然是記得一清二楚的,他點點頭。

沈顧容道:“你天生便身負疫毒,是絕佳的疫鬼奪舍之體,要想避除這個隐患,便要入道。”

牧谪愣了許久,臉色突然一白。

沈顧容都能輕而易舉想通的東西,牧谪自然也能想通。

沈奉雪并非是什麽故意折磨孩童的古怪性子,他從始至終只是想救牧谪而已。

哪怕牧谪知曉了自己師尊并非是想要加害自己,但當此時弄清楚了當時沈奉雪的真實目的後,牧谪還是為當年不知真相只知道一味怨恨沈奉雪的自己覺得羞愧。

當年……被自己冷眼相待的師尊,心中到底是什麽感想呢?

牧谪突然不敢深想了。

若是他沒有那半個元丹,沒能聽到他師尊的心裏話,是不是這輩子都會以為他師尊是個人面獸心的衣冠禽獸了?

牧谪突然打了個激靈。

還有奪舍之事……

牧谪在原地僵了許久,才迷茫地看向沈顧容,喃喃問他。

“師尊,您是……奪舍嗎?”

沈顧容一呆,接着臉唰的一下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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