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從校園到社會
06
褚昭的家裏人?
許游從小床上坐起來。
褚昭已經下床, 打開燈。
刺目的燈光照下,兩人都下意識眯起眼,等适應了光線, 看向彼此。
一秒的沉默,褚昭說:“去洗把臉吧, 待會兒和我一塊兒出去。”
許游愣了:“我去不合适吧?”
褚昭剛要邁進浴室,走到門口, 側身看她,笑了:“你要玩地下情?”
許游瞪了他一眼,跟着進浴室。
褚昭擰出一條熱毛巾, 先給她。
許游草率的擦了把臉,剛要把毛巾還給他,就對上褚昭皺眉審視的表情。
許游問:“怎麽了?”
褚昭說:“你這是小貓洗臉吧, 胡嚕兩下就完事了?”
他邊說邊展開毛巾, 往她臉上招呼, 揉了好幾下,随即又用毛巾去擦她眼角的眼屎。
許游被折騰的夠嗆, 被毛巾捂着臉, 發出抗議的“嗚嗚”聲。
直到毛巾落下來, 她瞪住褚昭笑出一口白牙的臉,她一把搶過毛巾,就要往他臉上蹭, 褚昭卻把手舉的高高的,讓她夠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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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游蹦了一會兒,放棄了。
等褚昭擦完臉,她也從包裏找出平時用的擦臉霜小樣,因為偶爾要睡在畫室, 有時候要去褚昭那裏,她包裏經常會塞幾片備用。
一個小樣她自己用不完,就把餘下的都塗在他臉上。
褚昭皺着眉,忍受着被她糊了他一臉,他只覺得又黏又膩,還打了個噴嚏。
許游樂了。
褚昭說:“這麽香,還黏,你平時都用這個?”
許游慢悠悠的拍着臉蛋,幸災樂禍的瞅着他:“我覺得還好啊,是你皮糙不吸收吧,所以才附在表面。”
褚昭斜了她一眼:“嫌我辣眼,又嫌我糙,做那事的時候你怎麽不說。”
許游上去就要打他。
褚昭笑着等她自投羅網,人進了懷裏,就被他攏着親了片刻。
等到錯開距離,褚昭輕輕劃過她的眼睛、臉頰,低聲說:“你這洗了臉,就跟沒洗一樣。”
許游一愣,下意識轉頭看浴室的鏡子,想看是不是沒洗幹淨。
褚昭卻在鏡子裏笑道:“大概是天生麗質吧,洗不洗都好看。”
許游頓了兩秒,望着鏡子裏他的眼睛,随即也跟着笑了。
***
許游是一路抿着嘴笑着被褚昭拉出休息室的。
褚昭走在前面,快了她半步,她看不清他正面的表情,可是在穿過那道走廊時,他手上的力道加重了。
許游低頭看了看兩人交握的手,臉上的笑容也跟着落下。
褚昭是在擔心麽?
她不确定。
她只知道,他的情緒已經感染到她。
或許剛才在浴室裏,他只是怕她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而緊張,所以故意逗她的?
懷揣着這樣的猜測,許游很快就跟着褚昭走出攝影棚,來到外間的小會客室。
他們站在門口,看着屋裏坐着的那兩個人。
一個男人,一個女人。
男人雖沒有西裝革履,只是一身便服,卻一看就是名牌,而且很講究,年紀差不多四十來歲。
而女人,光鮮亮麗,一身白領套裝,表情很淡,看上去很年輕,卻化了比較成熟的妝。
褚昭踏進門口時,兩人一同起身。
褚昭叫了一句:“二叔。”
他沒叫女人的名字,只是以目光掃過她。
許游沒說話,暗自觀察着幾人的神态。
自然,那個“二叔”和年輕女人,也看見了她。
停頓了一秒,褚昭的二叔迎上來:“哎,可算是逮着你了!家裏給你打電話,你怎麽也不接?”
褚昭一頓,翻出褲兜裏的手機一看,十幾通未接來電。
他說:“哦,下午設了靜音。”
二叔拍着他的肩膀,說:“你呀可把大家吓死了,還以為……好了,好了,不說了,這樣,你收拾一下,今晚就跟我回去,明早開個家庭會議。”
家庭會議?
許游靠着牆,詫異地聽着。
這麽興師動衆的找個長輩過來逮人,就是為了明天的家庭會議?
許游垂下眼想了想,這種事她倒是沒見識過,反倒是高中的時候聽班裏一個同學說,父母和家裏的叔叔、姑姑們開了兩次家庭會議,商量着爺爺、奶奶留下的老房子怎麽分配,還說那氣氛可真是劍拔弩張,讓人透不過氣,所有平時看上去很和藹的長輩那天都變得很兇,很陌生。
是這種家庭會議麽?
不過想想也是,要是随便商量一下,就能決定的事,也用不着開什麽家庭會議了。
大約是商量不出結果,才需要正式一點,然後每個人都為了各自的立場、利益,據理力争,厮殺到底。
許游正在走神,那邊褚昭開口說道:“二叔,您先回去,我這裏還有點事,明天一早,我保證,我會出現在大家面前。”
褚昭說話還是算數的,所以他二叔猶豫了兩秒,就說:“你可跟我保證了,不要放二叔鴿子啊。”
褚昭淺笑:“不會。”
二叔又笑着囑咐他兩句,比如天冷要注意照顧自己的身體,不要仗着年輕等等,随即就朝身後一直沒有作聲的年輕女人使了個眼色。
年輕女人走上前,二叔說:“對了,這是曉音,你劉叔叔的女兒。你還有印象吧,小時候還在一起玩過,今年剛從法國回來的,現在也進公司幫忙了。”
褚昭看了劉曉音一眼,扯扯唇角,算是打招呼。
劉曉音說:“好久不見。褚總。”
許游一下子擡起頭,盯住劉曉音。
劉曉音似乎感應到目光,也看過來。
氣氛一時變得十分古怪。
二叔也看向許游。
褚昭轉過身,拉起許游的手,笑了笑,說:“忘了介紹,我女朋友,許游。”
許游也扯了下唇角,并不熱絡,對褚昭的二叔說:“您好。”
二叔有些尴尬,卻很快掩飾過去:“那,我們就先回了,記着吧,明天早上。”
褚昭:“嗯。”
***
等褚昭的二叔和劉曉音離開,小會客室裏又沉默了片刻
許游皺着眉,還想着剛才發生的事。
直到褚昭的手托起她的下巴,問:“幹嘛愁眉苦臉的?”
許游擡眼,說:“褚總?什麽鬼。”
褚昭先是一怔,随即笑了:“你竟然是這種反應。”
許游卻笑不出來:“哪個‘總’,總裁、總監、總經理?”
褚昭說:“總經理是我爸爸,總裁是我哥。他們的意思是,我這幾年也浪夠了,是時候進公司幫忙了,讓我先做個總監跟着學習。其實上次開會的時候我就拒絕過了,但他們不死心,還要再來一次。”
許游揚眉:“所以家庭會議存在的意義,就是名為商量,實則逼迫你接受?”
褚昭:“你也可以這麽理解。如果我不接受,還會有第三次。”
許游:“我不懂,如果你就是不接受呢,都是一家人,他們還能拿槍逼着你?”
褚昭笑了下,卻一閃而逝:“那倒不至于,不過會采取一些你想象不到的手段。”
手段?哪種手段?
許游忽然覺得有點窒息,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是上次方玄跟她描述的,程樾如何聯合賀緋的表哥,裏應外合捅了賀緋父親一刀的事。
許游沒吭聲。
後來褚昭又安撫了她幾句,許游都是左耳進右耳出,心不在焉。
直到褚昭問她晚上怎麽安排。
許游才說:“哦,我叫車回學校,現在還沒到門禁。”
褚昭看了眼時間,點頭:“也好,早點回去,不用擔心我。”
許游:“嗯。”
***
其實,哪有她擔心的餘地呢?
許游上車之後,還在這樣想。
如果只是擔心,卻不能做什麽,那麽擔心便是無用的,多餘的,自尋煩惱的。
許游瞪着窗外出神,心裏冒出很多疑問。
她不明白,既然褚家人放任褚昭這麽多年,為什麽又突然要給他套上緊箍咒了?
如果注定他要進公司,那麽當年又何必放任他讀藝術院校,玩攝影?
解放了天性,又要收回來。
簡直有病。
許游胡思亂想了一路,一時對自己說,這事其實沒什麽,褚昭只不過是換一個工作環境罷了,大不了這家照相店再換一個人接手,一時又忍不住問自己,那樣,他們大概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那樣她會失落麽?
他們的聯系是從才華和專業開始,他們的共同語言也是這些,如果連這層聯系都被拿走了,他們又該如何相處呢,去找新的平衡點和聯系麽?
結果,連許游都搞不清楚自己的真實想法,很混亂。
直到晚上回到宿舍,許游換了衣服躺在床上,又翻開手機,劃拉了幾下微博。
她下午睡了兩個小時,白天和晚上又接連受到齊羽臻和褚昭的“刺激”,過了十點反倒越來越精神。
她煩躁了片刻,終于忍不住,點開了紀淳的微信。
反複措辭,最終問了這樣一句:“褚昭家的事,你清楚麽?”
許游想,這樣應該不算把今晚的事,和明天他們的家庭會議洩露出去。
不會兒,紀淳回了:“褚昭決定回家裏幫忙了?”
許游一愣,盯着這句話,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可能紀淳知道的比她要多得多,要不然不會因為她一個問題,就猜到了後續。
許游咬了咬唇角,問:“你是不是知道什麽,能告訴我麽?”
紀淳回道:“我的确知道幾件事,不過是比較表面的。”
許游屏住呼吸,等待着。
聊天窗口上顯示着“對方正在輸入中”。
半晌,紀淳說:“褚昭哥哥的身體這幾年不太好,他有個兒子,才十歲,還沒培養起來。眼下,在名分上唯一可以頂上來的就是褚昭,可他沒念過金融管理專業,貿然将公司移交給他,也不現實。而且,褚昭是他父親年輕時和外面的女人生的,五歲的時候才帶回來。褚家正房不會同意讓他來管理公司,掌握實權,最多也就是讓他幫忙做一下過渡,幫忙分擔一下他哥的擔子。”
許游愣愣的看着這番話,好一會兒才消化過來:“他哥身體不太好,有多不好?”
紀淳:“慢性腎衰竭,第三期。如果保養得好,小心照顧,再活個二、三十年不是問題,但照目前的形勢來看,無論是身體上的還是精神上的壓力,都不可能讓他放下一切去養身體。褚家現在的決定,也是未雨綢缪,提早幾年預防最壞的情況,也是讓褚昭分擔一下壓力。”
許游不說話了。
她對慢性腎衰竭可以活多久一點都不了解,唯有一件事她很清楚,那就是褚昭不是從商的料,他也不喜歡那些東西,他反骨、叛逆、無拘無束,一旦被困住了,他會比任何人都更加痛苦。
見許游半天沒回應,紀淳說:“你不用太擔心,就算他回去了,他也不是一個人,會有很多人幫他,褚家的人也不會放心的把什麽事情都交給他。褚昭的父親身體還很硬朗,他們現在需要的是一個年輕的,健康的門面,只要姓褚就好。所以他不會有什麽工作壓力,他也可以保留自己的興趣愛好,只是以後只能将攝影當做玩票,不能以它為業了。”
許游問:“你剛才說只知道一些表面的事,像是這樣的內部安排,你怎麽會知道?”
紀淳說:“我得到的消息,僅止于褚昭的哥哥身體每況愈下,褚昭可能會回公司。其它的事,是我的分析和猜測。換作我是褚家的大家長,我可能也會這樣安排。褚家正房精明幹練,和褚昭的父親一起白手起家,她一面要擔心自己兒子的身體,一面又不得不同意把褚昭叫回來,要用他,又要防着他。至于褚昭的父親,我爸……還在世的時候,我也和他打過幾次交道,所以對這家人的行事風格有一點了解。我剛才的分析,可能不夠準确,但應該是比較接近事實的走向。”
一陣沉默。
許游不說話了,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紀淳安慰道:“其實這件事,只要褚昭自己心裏想開了就好。他玩攝影,褚家出了不少錢,他哥也一直支持他。現在他哥有難,家裏人讓他回去幫忙,就是讓他做出回報。只要他還了,早晚有一天還是會得到自由,眼下只是一時的受困,只要看開點,想明白了,再忍過去,一切都會好的。”
許游忽然覺得好笑:“只要他還了?你說的好像是在做生意,而不是親情。”
紀淳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對于褚家人來說,這就是生意。在這個圈子裏,親情絕不是第一位的。哪怕就是普通人家,親兄弟還得明算賬,為了争個房産,兄弟姐妹撕破臉的比比皆是。你再看我那兩個叔叔,是如何對我爸的。我爸去世,屍骨未寒,他們就迫不及待的對公司下手了。褚家,也不會有例外。”
紀淳的話,在許游心頭回響了許久。
她睜着眼睛,一直過了淩晨,腦子都是混亂的。
她很清楚,生意人家,誰會在意什麽狗屁攝影呢?
做生意以外的才華,都是多餘的,浪費時間的,最都也就是當個消遣。
雖然紀淳描述的世界,她不明白,也不想去明白,但她知道,褚昭不是那個圈子裏的人,他只是剛好姓褚罷了。
紀淳說:“只要自己心裏想開了就好。”
許游也分不清楚,紀淳是在說褚昭,還是在對自己說。
她只知道,這對褚昭這太難了。
這世間每個人,誰不是把自己困在“想不開”的事情裏呢,可能這件事在別人眼中根本沒什麽,就是自尋煩惱,但對自己而言,那是性格的缺陷,是歷練和障礙,也是或許幾年,甚至幾十年都沖不過去的桎梏。
如果只将攝影當作玩票和消遣,無法全情投入,褚昭的才華、理想,也會一點點枯萎。
他已經把攝影當做自己的命了。
那樣的生活,他熬得下去麽?
作者有話要說: 新人物劉曉音,我猜會有褚昭黨腦補。
→_→不要瞎腦補哦~
另外,看到大家的留言,安啦,許游很快就會成長起來的,雖然要經歷一些磨難,但她是仙人掌一樣的女主,會有頑強的生命力。
這是女主文,所以一切都以女主為主~
坦然的迎接每一個浪,灑脫點,這樣的人生才精彩的,一個浪翻過去了就長大一點點。反而是越完美的存在,越易碎,每一個打碎它的瞬間,都是為了重塑更堅韌的它。
最後,一個飛吻,麽麽噠!
……
今天jj在清理章節書簽收藏,會有一點抽,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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