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從校園到社會
13
許游盯着紀淳, 許久。
她的思路有一瞬間是很淩亂的,直到片刻後,她對紀淳的了解和熟悉, 令她漸漸抓住了一些端倪。
紀淳也沒動作,只是在等待。
許游吸了口氣, 問:“剛才不是意外吧?”
紀淳:“不是。”
上一次,還可以說是因為他喝多了, 那麽這次呢,咖啡會醉人麽?
許游又問:“為什麽?”
紀淳緩慢的眨了一下眼,低聲說:“我後悔了。”
許游:“後悔什麽?”
紀淳:“後悔當初自己的決定。雖然那樣的形勢下, 我不得不那麽選,可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但我的後悔, 也是真的。”
不知道為什麽, 許游突然有點接不上話, 心裏五味雜陳,情緒起起伏伏。
她垂下眼, 腦子裏晃過許多過去的片段。
如果他這個“後悔”早來三年, 眼下他們會是什麽樣呢?
這樣的話, 換一個男人來說,許游不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紀淳是特別的,到底是她心裏最初的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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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一會兒, 許游才将複雜的情緒壓下去,說:“你單身太久了,該交女朋友了。”
紀淳似是笑了一下,卻很快消失:“我試過了,還試過好幾次, 但結果是,我寧願把精力放在工作裏。兩個人如果心裏無法契合,就算關在一個屋子裏,也是貌合神離,心裏反而更孤獨。”
許游擡眼看他,十分平定:“我有褚昭了,我沒想過要和他分手。”
安靜了幾秒。
紀淳吸了口氣,說:“我知道,你很喜歡他。不過,你喜歡他是你的事,我要怎麽做,是我的事。”
許游一怔,有些不可思議的說:“你是在暗示什麽?我可沒時間游走在兩個人中間,也小孩子讨厭争來搶去的戲碼。”
紀淳扯了扯唇角:“我當然知道。你以為我要做什麽。”
許游聽糊塗了。
直到紀淳再度開口:“剛才的吻,是一個測試,也是我情不自禁。”
許游:“……測試?”
“我很想知道,在你心裏我是不是和過去一樣特別。然後,我找到了答案。”說到這,紀淳一頓,轉而笑了,“不過等寒假結束,我又要離開半年,只希望這個吻,可以時常讓你想起我。”
許游瞪着他,一時覺得荒謬:“那又如何?半年後你回來,結果還是一樣的。”
紀淳沒有接話,也不知道他是不想就這個話題争執,還是因為篤定,他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随即起身說:“好了,我還有點事,要先走一步。你別太晚回家,回去了也別和紀叔叔再吵架,他已經答應戒酒了。”
只是紀淳剛轉身,許游就忽然開口:“我喜歡你……”
紀淳一頓,側身看過來時,眼裏有着詫異。
許游維持着原來的姿勢,盯着他:“我喜歡你,你的話,你的吻,才會顯得特別。可是喜歡誰,選擇權在我,我可以喜歡你,也可以收回。要是有一天我不喜歡你了,你就是nobody,和其他人沒有兩樣。”
一秒的停頓。
紀淳點頭笑了:“是麽,路遙知馬力。”
***
紀淳的話就像是在許游心裏插了一根釘子。
那個吻之後數日,許游都時不時會想起來。
她的思想,她自己控制不了,忽然想起來了,也不是刻意的。
但這或許可以證明一件事,那就是她真的很在意這份感情,無論是當一輩子最好的朋友,還是像現在這樣,有一方試圖踩過線。
轉眼又過了一個星期。
許游投入到手裏的工作,其它亂七八糟的事都抛在腦後。
那幾天,她和褚昭只見着一面。
褚昭和她說好了,那天晚上會回公寓。
他回來時,是真的很晚,身上還帶着酒氣。
他說,他剛談完一個項目,連日來的辛苦總算有個小節,接下來幾天都會清閑些。
許游放滿了浴缸的水,讓他泡個澡。
褚昭卻笑着拉了她一把。
後來兩人一同回到床上,他從身後摟着她,床頭燈開着,他們說着話,目光同樣望着挂在對面牆上的那幅許游的照片。
許游問:“你拍這張照片的時候,在想什麽?”
褚昭的吻落在她肩上,說:“怎麽會有這麽性感的小丫頭。”
許游輕笑:“還有呢?”
褚昭:“笑起來很好看,板着臉瞪人的樣子也好看,很想親她。”
許游心裏的旋律随着他的話而跳動,她在他懷中轉身,在他唇上吻了一下:“還有呢。”
褚昭的手圈緊了些,回應着她的吻:“想跟她睡覺。”
許游笑出聲。
***
之後幾天,褚昭就像他說的那樣,清閑下來。
許游下了課就來公寓找他。
她本以為,褚昭現在有時間了,會去照相店看看,哪怕巡視一下業務,拍幾張片過過手瘾也好。
可褚昭提都沒提。
許游起先也沒問,就聽他講工作上的事,時不時應上兩句。
而後,她漸漸發現,褚昭的“不提”似乎是有意為之的,他似乎在回避攝影這個話題,仿佛和這個圈子已經完全摘清了關系。
直到有一天晚上,兩人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影,裏面忽然出現一個攝影師的角色。
雖然兩人都沒說話,但許游卻細微的感受到,褚昭摟着她的手緊了些。
電影結束後,褚昭起身去找吃的。
許游跟着來到開放式小廚房的案臺前,忽然問出憋了幾天的問題:“你現在還有碰相機麽?”
褚昭一頓,轉身時,目光淡漠:“沒有。”
許游盯住他的眼睛,仿佛在确認什麽似的,追問:“是本能上不願意碰了,還是明明很想,卻刻意遠離。”
屋裏沉默了許久。
半晌,褚昭深吸了一口氣,說:“我哥的病有變化,腎衰竭已經到了第四期。”
許游一頓,有些驚訝。
自從知道褚昭的哥哥有慢性腎衰竭,她也稍稍了解到這個病,第四期就是人們常說的尿毒症期,已經很危險了,根本解決辦法就是移植,但也不是萬無一失,如果不做移植,平日維持就只能靠透析。
褚昭說:“可能未來五年,甚至是十年,我都不會再回到這個圈子。既然回不來,再去碰它們,除了讓我更惦記,更放不下,一次又一次的提醒我接受事實之外,又能怎麽樣呢。”
許游接不上話。
她也說不出口“就當是個業餘愛好吧”這樣的話,因為她和褚昭一樣,都在經受着同樣的痛苦。
自從決定了大四開始就接手照相店,現在她再上美術系的專業課,再拿起畫筆,心裏都莫名堵得慌。
她比褚昭的情況還好一些,油畫和攝影她都喜歡,眼下是在兩個喜歡中選一個,放棄另一個。
而褚昭,是要放棄喜歡的,去選一個不喜歡的,還要強迫自己去和不喜歡的那個培養感情。
畢竟,攝影曾是他生命裏排序第一的事。
所以現在他再看到相機,觸碰攝影,都是一次自我折磨。
想到這裏,許游垂下眼,輕聲說:“抱歉,我不該這麽問你。你心裏,肯定比任何人都難受。”
褚昭笑了下,走出廚房進了屋,不會兒從裏面拿出一個文件夾,遞給許游。
許游接過,問:“這是什麽?”
褚昭說:“現在那家店交給你,我很放心,聽到你拍的片被客戶誇獎了,我也為你高興。其實這件事我之前就考慮過,不過因為太忙,就想讓律師拟出一份合夥協議。你看看有沒有要改動的地方,等簽訂以後,以後這家店有一半就是你的了。”
許游聽得一愣一愣的,翻開文件夾看了看,這才明白怎麽回事:“你要把我算成合夥人?那怎麽行,我又沒入股。”
褚昭說:“具體的細節我已經問過律師了,沒問題。你是沒入股,可你在維持着這家店的經營,而我除了出錢之外,現在什麽都不管。如果只是靠我那個徒弟和幾個助手來打理,過不了多久,我就得考慮轉讓出去了。但你不一樣,你是有能力撐起這家店的。以後你成名了,這家店還會因為你而吸引來更多的生意,所以現在确定協議合情合理。”
許游皺皺眉,又翻看了一遍合夥協議。
說實話,她有點驚訝,她原以為褚昭所謂的“接手”,只是像現在一樣,讓她經營店面。
說到經營,她也只是主要負責拍照和接活兒而已,這家店的經營早就上了軌道,誰該做什麽,怎麽做,大家都在各司其職,她最多也就是頂替褚昭,做這家店的新柱子,頂住大梁,讓它別塌了。
許游嘆了口氣,問:“也就是說,以後我也是這家店的主人了?”
褚昭笑了:“是不是有壓力了?”
許游點頭:“嗯,突然變大了。”
褚昭拉着她坐下,說:“其實做出這個提議,也有我的一點私心。如果你怕被它綁住,就就直接拒絕。”
許游好奇地問:“什麽私心?”
褚昭揚起眉,笑了:“把你綁在我這裏,省的以後要是有其他人挖角啊。”
許游笑出聲:“你別灌迷湯了,我才剛起步,萬一不行呢。”
褚昭在她鬓角輕吻着:“你一定可以的。”
許游沒說話,只是把頭埋進他懷裏,閉上眼,輕嗅着他身上的氣息。
清新的沐浴乳味道,淡淡的洗發水香,還有睡衣上帶着的那點洗衣液的味道,而過去那些夾在其中的金屬味、器材味,還有相紙和顯影液的氣味,現在都好像徹底洗掉了。
一點痕跡都沒有了。
***
許游考慮了兩天,最終還是在合夥協議上簽了字。
她搖身一變,成了這家照相店的半個主人,再去看它,心情也變得越發不一樣。
許游不知道這是不是上天故意的安排,還是冥冥中自有注定,兜兜轉轉一大圈,它又回到了許家。
這件事,許游後來告訴許父。
許父得知後很意外,對于許游改行攝影師的事情也不那麽排斥了,給人打工,和給自己經營店面,那是兩個概念。
許父這兩年也沒什麽事情做,現在得知店面回來了,便有點坐不住了,提議要去幫忙打理店面。
許游想了下,這樣也好,便跟許父約定好,不可太操勞,也不要幹涉其他人原本的工作,就當做是去打發時間的。
許父滿口答應,心氣兒好像又回來了。
一段時間後,許父開始接一些幫人拍證件照、洗照片的工作,手裏一旦有事情可做,也就不會待在家裏長籲短嘆,總想着杯中物了。
這樣的安排褚昭毫無異議,他很快又被新的一波工作拉走了全部精力,連微信上都很少出現。
那幾天,許游和褚昭聊的最長的一次,只有三分鐘。
褚昭最後說道:“過幾年,我想弄個攝影展,把圈內幾個不錯的朋友叫上一起,我來投資,就以各種人物肖像為主題。不過,你要從現在開始準備素材了,倒也不用特意,如果遇到有感覺的人物,對方也同意被展出,就作為備選。”
許游聽了有點興奮,回道:“好啊,聽上去很有意思!”
這之後,褚昭就去忙了。
許游笑着托腮,暢想了一會兒攝影展的盛會,很快也被新的活兒拉走。
無獨有偶,也是在同一天。
紀淳聽許游提到她正式接手了照相店的事,說完“恭喜”之後,就轉而惦記起她之前的油畫作品。
自從大三下半學期開始,他們都沒再提起之前在棚裏的小插曲。
許游不知道紀淳怎麽想的,反正她已經“失憶”了,既然發生的事不可逆轉,那就索性翻篇。
直到紀淳提起他的那些畫,許游才想起來這茬兒,說:“哦,對了,後來答應你的肖像畫,我已經做好了,我答應過你的,要一起給你。”
紀淳說:“不只是我的肖像畫,還有其它的。等到大四,你要把精力都放進店裏,那麽過去的作品呢,總不能一直租個小畫室放着落灰吧,油畫是要定期保養的。”
紀淳說到了關鍵,油畫的确要保養,尤其是當環境濕度和熱度發生變化時,油彩又怕高溫,怕潮濕,怕尖銳的物品,怕紫外線、油煙和灰塵,所以儲存的屋子一定要常年保持中性的濕度和溫度,否則它真的還“嬌氣”給你看,會幹裂、脫落、變色,失去它原有的價值。
而油畫的保養工序是很花時間的,這是個細致活,不是随便弄兩下就行的,還得找專業人士來做。
許游過去的作品真是不少,她自己倒是會保養,可是一張張處理肯定忙不過來,又不可能為了這件事特別請一個人定期來做,最主要的是,還需要租一個合适的“倉庫”。
許游問:“你的意思是,讓我把所有作品都交給你?”
紀淳笑道:“你交給我,我保證請專業的人來打理,費用我來出。”
許游愣了:“那怎麽行,這麽大費周章的有什麽意義?”
紀淳:“對你來說或許是大費周章,對我而言,卻有特別的意義。”
許游一下子說不出話了。
她盯着微信上的文字,也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還是紀淳的用詞刻意引導。
直到紀淳說:“你要是覺得我來花錢過意不去,你就當做是我在做藝術品投資好了,其實我原本也想涉足這一塊,除了你的,我還會收集其他人的作品,等将來遇到合适的機會辦展覽,等作品賣出錢,咱們再分賬。不過現在說那些都還太早,現在首先要考慮的是如何把它們保存好,不要折損它們的價值,等到有一天派上用場。”
這不是紀淳第一次表達有意投資她的油畫了,成年前他也說過類似的話。
許游當時只覺得是朋友之間表達的支持,并未當真,想不到現在他會提出進一步更實際的要求。
如果她的作品可以賣出去一部分,落在懂得欣賞的人手裏,而她也能掙到錢,填補家裏,總比放在倉庫裏定期找人維護來的更有意義。
雖然她不知道紀淳為什麽會看好這些畫,更不了解他這樣的生意人是怎麽思考和操作的,這種經營藝術品的事,她是一竅不通。
許游思考片刻,就答應了紀淳的提議。
紀淳還跟她保證,一旦他幫這些畫找到實際的價值,他一定第一時間告訴她,在價格方面也會詢問她的意見,如果她不同意,他絕不出售。
這些許游倒是不在意,既然交給他,她就不會過問。
不過她也不得不承認,同一天之內,未來的攝影作品和過去的油畫作品,忽然都得到了賞識,這種被人盯上的感覺,還真有點滿足虛榮心。
最起碼有投資人認可了,總比無人問津的好。
就這樣,再一轉眼,大三結束了。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寫到大四了~
……
昨天和今天都在文下看到即将參加高考的小可愛,在這裏先預祝大家考試順利,穩定發揮!
集中回答一下大家的留言:
我看到有親提到現在言情的主流市場,這篇文的人設會吃虧等等。
這個雙c、思想潔癖的框,我印象中形成大概有五年了吧,原因有很多種。讀者年齡越來越小是其中一個,但文裏也會時不時出現還沒上大學,思想卻比很多成年人都成熟的小可愛。
其實無論是不是雙c,還是因愛而性,或是有性無愛,都好,咱不貶低任何一方,只要我覺得這個人物适合這個設定,我有感覺的,就不會顧忌。人性是複雜的,沒有單一的評判标準,性更加不是衡量一個人幹淨還是髒的标尺。
我在文案寫了潔癖黨、玻璃心、有道德包袱,對人物有個人要求的不要進,這就是一次預防針,以免有這樣條框的親浪費時間。
另外,我也看到有讀者問這篇文的成績。
其實同樣的問題我也問過自己很多次,是不是天分不如人家,後天也不夠努力呢,還是不夠符合現在jj的市場主流。
我也嘗試寫過不是很有感覺的跟風文,結果我寫的不開心,成績也沒有多大提高。
最後我想還不如做回自己,寫我發自內心喜歡的,那麽呈現出來的質感,別人自然會感受到。
我想大家生活中會遇到類似的煩惱,迎合他人還是做自己?為什麽我這麽努力,卻适得其反?
我現在的想法就是,取悅他人和取悅自己,起碼後者是更容易辦到的,因為自己的喜好自己最清楚。最怕的就是一味取悅他人,最後他人也沒取悅成,自己還憋屈。
短暫的迷失和自我否定并不可怕,只要跳出來,随時随地都可以海闊天空~希望每個小可愛,都能更愛自己,和自己“談一場戀愛”吧,哪怕是虐戀,爽就好了。
……
感謝在2020-07-04 12:00:00~2020-07-06 12:0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豬腰、白白滴小竺子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大腫歐尼麽麽踹! 34瓶;虞晗 30瓶;佳佳想暴富 15瓶;Ziping100、一月、胖胖的團子 10瓶;fs湖、□□不離十 5瓶;有所住、月微 2瓶;方子白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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