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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手指描摹着那塊硬物的形狀,但擡不起手,也無法确認,那是不是U盤,只得盡量攥緊,塞到了腿下,又覺得不安全,重新攥到了手心裏。
鄭強即将退休,我估摸着他該是當爺爺的年紀了,但還沒有深入地聊過具體的情況,也無從得知,鄭強的兒子是什麽職業、在做什麽。能夠這麽迅速地趕到漢東,拿到關鍵信息,并最早同我碰上面,他這個兒子,至少也是個厲害人物。
因為他們之間的血緣關系,我對鄭東陽十分信任,但鄭東陽說完了這句話,很快就告辭離開了——他并沒有給我其他的信息,但從他的話語中能夠反向推倒,他對調查結果并不滿意,這個U盤十分重要,但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把它交給我保管,或許他期望我能破解其中的密碼,但我對此毫無頭緒。
很快,醫生前來更換點滴液,詢問身體情況,我一一作出了回答,配合做了日常的檢查,第二波人前來詢問情況,這一次現場正式了很多,有人詢問有人記錄甚至還有一位記者開了攝像頭。
我依舊詢問了紅色的U盤,得知了那個U盤已經損毀,也将車上鄭強對我說的話語重複了一遍,表明那只是一次測試,即使損毀了也不會造成很大的影響。
我不知道鄭強在車上是在騙我還是騙過可能有的監聽,但我的大腦告訴我,有些話可以說,有些話不能說,正如我手中的這塊硬物如果是那個U盤,短時間內,我不會将它交給任何人。
鄭東陽來的時機實在太好,我很難對第一個向我詢問真相的人産生戒備,卻會在第二次述說中有所顧慮和隐瞞,這一天陸陸續續來了很多人,有詢問事件真相的,也有所謂慰問看望的,最終還是醫生将我解救出來,強硬地表示第二天再進行探病和詢問,病人需要更多的休息以避免病情惡化。
我還無法進食,腸胃餓得事件太久,已經有些麻木了,醫生換了一瓶葡萄糖,我聽見了門被打開的聲音。
那腳步一步一步、一聲一聲,熟悉得近乎習以為常,最終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慢,他居高臨下地看着我,我也艱難地看着他。
他的頭發不知何時又留長了些,臉上光潔透亮、熠熠發光,像是剛剛從時尚晚宴裏回來似的。
我笑着調侃他:“你是不是化了妝?”
“沒化,趁着你忙做了個全程養護。”
“你也不是個女孩子,也太愛美了。”
“我喜歡你,當然要折騰得好看點,再來見你。”
“那謝謝了。”
“不謝,如果非要道謝,你不如多喜歡我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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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互相調侃了幾句,張晨轉過身問醫生:“我能摸摸他麽?”
“你可以摸他的臉和手,但動作輕一些。”醫生很鎮定地回答他。
下一秒,張晨俯下了身,親了一下我幹涸的嘴唇,我們四目相對,一瞬間眼裏都是彼此。他迅速地擡起了身,有些漫不經心:“你命可真大,竟然沒死了。”
我想怼他兩句,但想了想,還是說了一句:“謝謝你趕來照顧我。”
“我沒照顧你,你前幾天在ICU,後來在特護病房,醫生、護士和護工在照顧你,過一會兒你護工就進來了,等之後去了導管,他幫你端個尿壺擦個身子什麽的。”
我知道張晨不是那種會照顧的人,叫他照顧我,我恐怕都不會放心,因而也沒什麽失望的,他卻不知道為什麽很尴尬似的,又補了一句:“大不了等你能吃東西了,我下廚給你做點好吃的。”
“張晨,”我輕輕地喊他的名字,他嗯了一聲,那一瞬間特可愛,“你也在這裏陪了很多天了,好好休息一下,就回去忙你的事吧。”
“陳和平,你什麽意思?”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還帶着特标準的微笑,像是單純表達不解。
“我沒什麽意思,”我吸了一口氣,胸口隐隐有些發疼,“張晨,我謝謝你來陪我,也謝謝你在外面熬了這麽久,現在我已經脫離了危險期,你那邊工作也忙,還是先走吧。”
張晨擡起手,抹了一把臉頰,他的手指搭在鼻尖上,捂住嘴唇,像在極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緒,過了一會兒,他才調侃出聲:“怎麽着,這河都沒過呢,你就想拆橋啊?”
“張晨,你和我不合适。”
“合不合适你說了不算,”他放下了手,用手指尖戳我的臉頰,“就算做不了情人,我和你認識這麽多年,你現在重病在院,我說走就走,沒這麽辦事兒的。”
我有點尴尬,當年他住在醫院的時候,我也沒這麽陪過,我從未後悔當年選擇離開,但此刻張晨不離開,我總有些躁得慌。
好在這時候,護工來了,是個四十來歲的漢子,張晨推開了位置,讓對方幫我擦一下`身體,張晨也沒有避諱的意識,就站在那邊看着,我有點腦仁疼,但也随他去了,左右是他的工作他的事業,他自己願意待着,我趕也趕不走。
護工很盡職盡責,還想為我換一身衣服,我握着那塊硬狀物,很怕那東西會掉出來或者被人發現,偏偏像墨菲定律一樣,護工挪動我的手的時候碰到了我胳膊裏側的癢癢肉,我一個手抖,東西就掉了出去。
我心道不好,卻也無法自己挪動手去摸,張晨直接伸過來了手,精準地握住了那東西,擡高了讓我看。
我看到了粉紅色的U盤,和上面嚣張笑着的白兔子,先舒了一口氣,又覺得十分絕望。
張晨像小時候轉筆一樣轉了一圈這U盤,沒說話,我也沒說話,幸好護工這時候并未回頭,也沒有注意這個細節。
等護工收拾好了離開了,張晨就在我眼睛上方轉着這個U盤,我只好:“這東西是我的,能還給我麽?”
“這就是那U盤?不是說已經損毀了麽,怎麽還在你手裏?”張晨這人真的挺壞的,他還把這U盤往下放了放,讓我看得更清楚一點。
“你別管我怎麽拿到的,請把東西給我。”
“這是證物吧,你身體又不好,我交給外頭的人比較合适。”
我明明知道他在開玩笑,還是有些生氣了,但生氣也沒有什麽用,就只得說:“你把東西給我,想要什麽你直接說。”
“我要是讓你跟我複合,你也答應?”
我看了一眼U盤,又看了一眼張晨:“你能幫我保管它麽?”
“你說什麽?”
“你幫我保管這東西,直到我順利出院,行不行?”
張晨将U盤抓到了手心,神色有些認真:“你真是這麽想的?”
“這件事我沒辦法信任別人,你如果願意幫忙,那最好不過。”
“你是不是還想讓我幫你找人破解一下裏面的文件?”
“是。”
張晨突兀地笑了:“陳和平,我憑什麽幫你。”
我也跟着笑了,感覺有點破罐子破摔的味道:“你想要我怎麽樣,我都答應你。”
“我想讓你和我繼續在一起。”
“好啊。”
“不猶豫一下,答應得這麽容易?”
“如果我不答應,你會願意幫我的忙麽,張晨?”
張晨看了我一會兒,歪着頭說:“在商言商,我不願意。”
“在商言商,我答應你。”我說這句話也很平靜,公平交易,各取所需。
“分明是你睡我,弄得跟你賣身似的。”張晨發着牢騷,想去摸煙,但看了一眼我,還是忍住了。
“左右不都是這麽一回事兒,張晨,這回玩兒幾年啊?”
“沒想好,等這事兒了了,我們再細聊呗?”
我實在忍不住,笑了,誇贊了他一句:“你這生意做得好。”
“我也覺得我有經商的頭腦,”張晨将手心的U盤放進了自己的手提包來,空出手來揉了揉肩膀,“陳和平,我是愛你的。”
“謝謝。”
“就一句謝謝?”
“你想聽什麽呢?”
“不是謝謝就行。”
“哦,張晨,我愛你。”
張晨停下來揉肩膀的手,他的嘴角勾起了一個很好看的冷笑。
“有錢有權真好,你說是不是,陳和平。”
“你說的都對。”
張晨閉上了眼睛,也收起了臉上的笑,他說:“你再說一遍吧?”
“什麽?”
“你愛我。”
“你愛我。”
“我愛你。”
“我愛你。”
“陳和平,我草你大爺。”
“我沒大爺。”
“你是故意不想讓我好受,對不對?”
“我以為你會喜歡我說這一句。”
“你知道麽,陳和平,你剛說那一句的時候,我分不清你是你,還是我泡過的那些男的和女的。”
“有什麽不同麽?”
張晨睜開了眼睛,盯着我看了三秒鐘。
“沒什麽不同。”
我知曉如何戳痛張晨的神經,只是過往我不願意這麽去做,傷人必定傷己,無非是看誰更厚臉皮,更能扛得住。
“你答應我的事,請你一定要做到。”
“你放心,我回去就找嘴巴最嚴技術最好的工程師。”
“謝謝。”
“說句好聽的?”
“我不愛你。”
張晨咳嗽了一聲,慘白的臉終于回了一點血。
“以後不要再騙我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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