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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大膽又直白,我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這個小姑娘看上我了,想和我接觸試試看。

她是一個聰明的女孩,這麽問雖然突兀,但的确是最直接有效的。我的小拇指下意識地勾了勾,回答了她的問題:“我還沒有成家,短期內也沒有這方面的考慮。”

她是個記者,我并沒有心大到直接在記者面前暴露自己的性取向,誠然現階段同性婚姻已經合法,但除非冒進的愣頭青,很少會有人會選擇暴露——整個社會的制度已經完善,人的觀念卻還沒有跟上去,網絡上一片祥和,生活中卻暗藏機鋒,當然,也有很多同性戀沉迷欲--望,性伴侶不固定,進而引發大衆向觀感微妙的原因。

李婉婷聽出了我話語中委婉的拒絕,她喝了一口咖啡,整個人有些頹然,但很快又換了新的話題。

她提到了那年春節,那次街頭采訪在網絡上的影響,又問我知不知道網絡上有一群迷妹在暗中支持着我,我對此的确一無所知,聽起來倒是很新鮮。

于是那姑娘就跟我笑着科普了水表圈,她似乎給予拜托之前的尴尬,聊得越來越快,到最後略略越了界,好在她立刻反應了過來,中止了這個話題。

但我依舊從她的話語中得知,有這麽一群二十多歲的小姑娘,在為我“發配邊疆”這件事,感到震驚和心痛。

她小心翼翼地試探着我的想法,我想了想,笑着說:“謝謝關心,同志們好好學習,好好工作吧。”

她噗嗤一聲,笑了。

我到底心中懷有一些歉意,就親自送她到了臨時入住的酒店,她站在酒店門口,手裏攥着包,很緊張的模樣。

作為一個聰明人,她應該将心裏的想法掐滅了,但我低估了一個女孩兒的勇敢,她咬了咬漂亮的嘴唇,說:“我很喜歡您。”

“我……”我正要說出拒絕的話,她卻飛快地湊了過來,親了一下我的臉頰,親完轉身就跑,高跟鞋也無法限制她飛快的腳步。

我的臉騰地紅了,追了十幾步,意識到追不上,只得作罷。李婉婷剛剛的模樣,讓我想起來了我的初戀女友林丹妮,她也是這樣,喜歡就大膽地去親,不會聽人拒絕的話。

我有點頭疼,準備回去屢屢思路,發個短信再勸勸這姑娘,剛轉過頭,就看見了本不該在這裏出現的人。

那人身上裹着厚實的羽絨服,臉頰凍得通紅,眼睛也是通紅的,離我大概五六米,這個距離不夠近,但什麽東西都足夠看得清楚了。

我站在原地,沒再往前走——那一瞬間,我希望他誤解了我與李婉婷之間的關系,掉頭就走,從此與我不再往來。這樣的結果無論是對我還是對他,都是一種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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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晨盯着我看了一會兒,其實我不确定他來這裏多久了,看到了多少我與李婉婷之間的互動。眼前這番場景分外熟悉,稍微一想,就能回憶起那年申城的雨,和同樣看着他背影的我。

我與張晨之間,就是一場孽緣,他叫我難過,我也叫他難過。

我等着他扭頭離開,他卻沖了過來,一拳砸在了我肚子上。冬天我的身上穿了很厚實的衣服,他的拳頭卻絲毫沒受影響,砸得我生疼。我一個趔趄險些倒下來,張晨卻一把把我抱進了懷裏。

豆大的汗自我的臉頰滾落,他死死地勒着我,話語卻帶着濃郁的笑意,他說:“陳和平,你出門都沒人保護的。”

“級別不夠啊……”我勉強憋出了這一句話,“你下手真狠。”

他親了親我的耳垂,缱绻又溫柔:“沒辦法,你怕疼,我得讓你更疼一點,你才知道錯了。”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讓自己早點從疼痛中緩過來,他也不慌不忙,就這麽單純地抱着我,在我試圖說些什麽的時候,側過頭精準地吻上了我的嘴唇。

我很久沒見這樣的張晨了,最近的幾次見面,他像是給自己包裹了一層和善的僞裝,像被愛意迷了心竅,顯得溫順極了。

但那果然是假的,張晨還是那個張晨,自私又冷酷,誰讓他不痛快了,他會叫別人更不痛快。

他咬破了我的嘴唇,血滲了出來,他的眼睛清淩淩的,仿佛能看透我內心最隐秘的地方。

我不年輕了,他也不年輕了,但這個吻來得太沖動了,偏偏他不想退,我竟然也舍不得。

我們親吻了很久,他終于松開了我的嘴唇,我的嘴都被他親麻了,小腹還有點疼,但不影響走路,他松開了我的肩膀,伸手拉住了我的手,他說:“陳和平,我來找你了。”

我們面對面,手拉着手,像兩個小學生一樣,我以為他在開玩笑,就回了一句:“來鹿城出差啊?”

“不是出差,以後我就在這兒了,總公司也搬在這兒,你在哪兒,我在哪兒。”

他的嘴角微微翹起,但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絲毫開玩笑的意思,我一下子就說不出話來了。

我怎麽也沒有想到,張晨什麽都不要了,直接來了鹿城,他竟然真的過來找我了。

理性拉扯着我搖搖欲墜的防線,我深吸了一口冷氣,問他:“你老婆孩子怎麽辦,你媽怎麽辦,你公司怎麽辦,你都不是小孩兒了,哪兒能說過來就過來的。”

“我離婚了,陳和平,我把一半的錢給了那女人,我能來找你了,”張晨攥了攥我的手心,臉上滿是漫不經心,“後來我想了想,你恐怕這輩子,都弄不了我媽,我幹嘛為了沒影兒的事兒,直接放你走呢?”

張晨的這番話說得可真是操`蛋極了,神一樣的邏輯,偏偏我還不知道該拿什麽反駁他。

我艱難地開了口:“我們以後……”

“以後的事我不管,”張晨打斷了我的話,整個人都鮮活起來了,“我現在就想和你在一起,陳和平,我愛你。”

我無可奈何,也無法再抗拒心底的渴望,在這個冰冷的冬日裏,所有的防線潰不成軍,再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他很有耐心地等了一會兒,等到嘴角的微笑變成了大笑,吻過了我的臉頰——剛好是方才李婉婷吻過的地方,他說:“我們回家吧。”

“你以後會後悔的……”這句話,我不知道是對他說的,還是對自己說的。

“我做過的事,就從來沒有後悔過的,”張晨攥緊了我的手,臉上卻不見一絲波動,“我想和你在一起,陳和平。”

張晨又說了一遍同樣的話,砸得我心頭血滲了出來,再也無法鐵石心腸,裝作鎮定自若的模樣。

我不知道此刻應當說些什麽,便默不作聲,任由他拉着我的手,我們向前走,很快就到了一輛車前。

張晨開了車門,對我說:“你坐我的副駕。”

“你會不會害怕?”我完全沒過腦子,下意識去問。

張晨坐上了駕駛座,他自下而上睨我:“你總是狠不下心。”

這句話,姑且算作誇獎了,我開了副駕的門,坐了進去,關門眼睛向左看,忍不住幫他拉下了安全帶。

他偷偷親了我一下——就在我幫他扣好安全帶的那一瞬間,我不鹹不淡地看了他一眼,他啧了一聲,又說:“想和你玩兒車震。”

我沒理他,系好了自己的安全帶,車子啓動的速度很快,幾乎是讓人驚愕的。我緩了緩身,下意識去看張晨,他面色如常,仿佛困擾他多年的毛病,已經不見蹤影似的。

他的手指敲了一下方向盤,車子被他駕馭得十分順帖,他說:“我不會再做噩夢,手搭在方向盤上也不會再想起那一任男友了。”

“那挺好的,恭喜你。”

“張晨,我現在一開車就會想起你。”

“想我做什麽?”

“想你在駕駛座上開車,我在後車座上睜開眼睛,就能看到你的背影了。”

張晨的情話真好聽,我也差一點就被感動到了。

車子行駛了數十分鐘,在一幢別墅前停了下來,有保安過來開車門,我們下了車。我本能地估算了一下這幢別墅的市值,大約有我二十年稅前工資那麽多,張晨拍了拍我的肩膀,特自然地說:“這房子給你了。”

“你這是行賄,我名下不能有巨額不明財産,”我回了他這一句,又覺得語氣太過生硬,話鋒轉了轉,“我們可以一起住。”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張晨的頭壓在我肩膀上,笑個不停。

“你笑什麽?”我有點尴尬,又有點年輕人似的惱怒。

“我笑你陳和平,還是這麽迂腐,還是這麽可愛,還是這麽招人喜歡。”

他的眼角都笑出了眼淚,我沒忍住,擡手幫他擦了擦,我試圖放下手的時候,他卻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腕,他低下頭舔了舔我的中指尖,這動作特自然也特情—色。

他說:“陳和平,我可太喜歡你了。”

“喜歡我草你?”

“喜歡你跟我在一起。”

“哦。”

“即使你不草我,你是個陽痿,我還是喜歡你,喜歡和你在一起的感覺。”

“哦。”

“那可能就是愛吧,誰知道,反正我沒愛過人。”

我忍不住擡起了手,摸了摸他的後腦勺,很認真地對他說:“你是愛我的。”

他擡眼看我,默不作聲,那張臉好看得不似凡人,我被蠱惑了,低下頭,擒住了他的嘴唇,我們細細地接着吻,冰涼的雪落在臉頰上,卻擋不住愈發滾燙的心髒。

我一直漂泊的、孤單的、恐懼的心髒,終于找到了讓它安寧的臨時的栖息地。

我知曉此刻的溫存是炮彈上的那層蜜,也知曉此時的在一起無異于飲鸩止渴,我們終将背道而馳、撕碎情感,但張晨教我暫時遺忘,沉溺片刻溫存。

我疲憊不堪,已無從抗拒,我想同張晨在一起,即使注定會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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