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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市的這一番經歷讓我對張晨減刑出來這件事抱有了放任的情緒,早點出來也好,總呆在裏面也是一枚定時炸彈。
我去監獄看他的時候,對白先生的事閉口不談,他還是老樣子,摸摸手親親臉,嘴裏說着調`情的話,但我心裏卻沒什麽情緒波動了,我一看到他,就會想到白先生,想到白先生也就會想起早逝的陳女士。
年輕時候的陳和平抓過太多次奸情,至今還能活着,得說一句福大命大。但我也會寬慰自己,畢竟當年我和張晨之間,也就是個炮友關系,既然不是男朋友,那開放性`關系,似乎也沒有什麽可指責的。
但我的記憶裏偏偏還好得很,我們答應試試了,他還是能出去亂搞,和Paul、和那個在我家裏床上的女人、和我未知的那些人。
他分明是我最厭惡的那一類人,我卻偏偏愛上了他,我不想像我母親那般為愛瘋狂,但我骨子裏或許就流淌着她的血。
張晨每日的思想彙報已經從3000字上升到了5000字,他寫得一手好文章,因而利用它參加監獄舉辦的各項征文比賽。
除了這個,他還混入了監獄智能檔案管理的工作小組,和一群網絡詐騙犯開發新系統、新軟件,據說正在寫專利。
我身邊的律師說,一旦現有的工作核實,張晨起碼能申請半年左右的減刑,如果我願意為他運作一二,可以申請得更多。
張晨沒有什麽可靠的人了,至少明面上沒有。随着我的管控愈發嚴格,公司裏的大部分股東都倒在了我這一方,很少能掀起什麽風浪。吳清飛高血壓複發了,吳銘将老人家送去了療養院,已經很長時間沒在我面前出現過。
張晨沒有求我幫他,但我與他都清楚,我是唯一有可能也有能力幫他的人,這事也不難,不過是請幾個靠譜的律師幫忙籌劃一二,也并不違反國家法律,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為當事人謀求最大的利益,本來也是律師的一部分工作。
在又一次看過張晨之後,我讓司機開車送我到了母校,邁進了校園裏。我的母校裏有一條知名的銀杏路,每到秋天,銀杏樹葉會随着微風飄搖而下,蓋在路上,吸引很多攝像師和學生過來拍攝,校工也習以為常,并不勤快地掃樹葉,因而腳踏上厚厚的樹葉,腳下有些軟綿。
我擡起手,恰好接到了一片樹葉,指腹摸過清晰的脈絡,耳畔仿佛響起了張晨的聲音。
他說:“你在這兒啊。”
二十多歲的張晨穿着駝色的風衣,踩着厚實的樹葉,一步又一步走到了我的面前,他定定地看着我,說:“怎麽不聯系我?”
我們不過睡了幾次,每一次醒來時他都會早早離開,我分不清我們之間的關系究竟是什麽,是炮友,還是隐晦地談着戀愛。
我知道他是個爛人,也知道他是個人渣,惦記着劃清界限,因而不去主動聯系他,是我給自己劃下的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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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他也很忙,忙着一些我無法理解也無法參與的東西,校園裏尋找不到他的痕跡,我能輕易地将他推出我的世界。
我那時候想着,我許久不見他,那些不該有的紛雜情緒總會變淡,有朝一日,我們中止了現在的關系,也不至于太過尴尬難堪。
我以為我快要忘記他了,但他又出現了。
他不是踩在厚實的樹葉上,而是踩在了我的心髒上,每一步都叫我心髒劇烈地顫抖着。
我望着他那張好看得不可思議的臉,身體渴望着叫嚣着抱住他,我想對他說——我很想你,但我知道,我不能。
我一直沒有說話,他撇過頭啧了一聲,下一秒卻一把抱起了我——是真正意義上的那種抱了起來,我的雙腳離開了地面,視線竄了上來,尚未反應過來,他就跟扛麻袋似的把我扛起來了。
我罵了句“卧槽”,想捶他的後背,但那太娘氣了,只好罵他:“快放我下來,你不沉啊?”
“是有點沉,”他低低笑着,卻抱得我更緊了些,“我想你想得睡不好覺,你想不想我啊。”
“張晨,你有病啊?”這麽被抱起來實在不怎麽舒坦,最主要的是沒什麽面子,萬一碰到個熟悉的同學,我還要不要臉了。
“我一直在等我給我發信息,等你給我打電話,但什麽都等不到,就沒辦法,我只好過來找你了。”
張晨的情話可真好聽,明知道是假的,還是忍不住去相信一二。
“你可放我下去吧,別把你肩膀壓壞了。”
他這時候倒乖了,也可能是真沒什麽力氣了,把我放了下來,我剛舒了口氣,他的臉就驟然放大,精準地吻上了我的嘴唇。
張晨的吻技很好,我的後腦勺墊着他的手掌,被迫只能看着他,舌頭交纏在一起并不粘膩,反倒有些缱绻情深的味道。
我被他吻出了火,試探性地追尋着主動權,然後輕而易舉地得到了它,我們跌跌撞撞向路邊走,我将他壓在了銀杏樹上,捧着他的下巴用力吻他,銀杏樹葉悄然飄落,灑在了我們的肩膀上。
我戀戀不舍地結束了這個過分漫長的親吻,他擡手用指腹擦了擦嘴角淌出的水,沖我輕輕地笑。
那是愛情麽?
是吧,如果不是愛情,我的心髒為什麽會跳得那麽厲害呢?
我們手拉着手,邁過了銀杏路,商量着晚上去吃些什麽,像每一對純情的情侶一樣。
我在自習室裏學習,他在一旁處理他的公事,我寫了一會兒作業,肩頭突然一沉,才發現他倒在了我的肩膀上,自然而然地睡得香甜,風吹過他額前的碎發,露出精致的眉眼,我屏住呼吸,偷偷地吻了一下他的發頂。
他是張晨,是我自小的玩伴,是我這個世界上最信任的人。
我不切實際地想到了一句話——青梅竹馬、白頭偕老。
我們一起騎着單車,繞着什剎海,張晨拿車別我,我忍不住松開一只手的把手,去捏他的臉頰。他在鬧,我在笑,陽光灑在臉上,暖意洋洋。
在電影院裏找一部鬧騰的片子,買一份超大的爆米花,放在兩個人中間。我扶着爆米花桶,聽張晨的手嘩啦嘩啦地抓着爆米花吃——電影尚未看完,爆米花桶就見了底,在黑暗中接着屏幕的光去看他,他表情非常無辜,輕聲說:“下一次買超大桶吧。”
天氣分明涼了,他還要露出腳踝來,貼身的褲子束着又細又長的腿,硬要說,就是——好騷氣啊。
偶爾我轉過頭,就能看見他偷偷地看着我,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我總是忍不住,上手去捏一把。
我捏他一把,他就要親一親我,有時候在臉頰,有時候在嘴唇。
我們是在交往吧,是吧是吧——他分明是喜歡我的。
該死的,我好像也有點喜歡他。
他喜歡我,我喜歡他,我們是在一起了吧?
我們擠在狹小的廚房裏,他像一只樹袋熊似的,抱着我的腰身,輕聲嘟囔:“和平哥,我要吃甜的紅燒肉,甜的……”
我用了極大的毅力,才把糖罐子推到了遠方,我說:“已經加了糖。”
“不夠甜,那點糖就上個色……”
“再加糖我就吃不了了。”
“哦……”
我心裏一顫,正想去安慰一下他,他的手卻不安分地向我的胯下摸,我吓了一大跳。
“你幹什麽啊。”
“摸你啊,”他理直氣壯,毫不羞赧,厚顏無恥,“不給我紅燒肉吃,還不給我點別的肉吃啊。”
我的臉騰地紅了:“不是下午剛做過……”
“陳和平,你該不會是,陽、痿吧?”
是個男人都不能被這麽說吧——
“先讓我盛出來肉。”
我強撐着鎮定,但說到最後一個字,還是忍不住咬重了發音。
張晨特別乖地一下子松開了手,看着我把肉盛了出來,還自動自覺地拿了一個盤子,扣在了肉上。
他的手離開盤子的下一秒,我一把抱起了他,他悶笑着說:“陳和平,你能不能抱動啊。”
但卻自發地用又細又長的腿纏住了我的腰,我們跌跌撞撞到了卧室裏,在并不寬敞的床上接吻,撕扯衣裳纏在一起。
等一切止歇,他趴在我的胸口,頭發被汗水打濕了,服帖地貼在臉上,我摸了摸他的頭發,又捏了捏他後脖子上的軟肉。
我想問他到底怎麽想的,我們這是在一起了麽,他卻像意識到我要說什麽似的,率先開了口。
他說了什麽呢?
想起來了,他說——“陳和平,你草得我可真舒服。”
我聽了這句話,心裏不怎麽舒坦,仿佛他跟我在一起,就是為了這一草似的,我也問不出想問的話了,姑且當了個鴕鳥,得過且過吧。
從秋天到冬天,張晨幾乎每天都和我在一起,我們做過了熱戀中的情侶做過的一切的事,甚至開了三個小時的車,爬到長城上,叫人幫忙刻一個牌子。
“陳和平/張晨永遠在一起”
我與張晨之間,還差一個表白,既然張晨不願意,那我願意試試,我買了蠟燭,在圖書館後歪歪扭扭地拼湊出了個心型的模樣。
我在等張晨來接我,但他沒有來,我撥通了他的號碼,接電話的人卻不是他,而是一個陌生人。
那人說,張晨喝多了。
我說我去接他,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告訴了我地址。
我把蠟燭收了起來,心想今天真不是一個好日子。
我小跑着離開了學校,在校門口打了個車,我報了地址,司機詫異地看了我一眼。
等到了目的地,我才發覺是一個酒吧,報了張晨的名字,服務生特地帶我進去找他。
我推開了包廂的門,看見了成沓的酒,也看見了張晨,醉醺醺地躺在沙發上。
包廂裏已經沒有其他的人了,我任命去扶張晨,但扶不起來,到最後沒辦法只能把他背在了身上,叫服務生幫忙叫個車來。
我背着張晨,一步又一步地向前走,卻聽到他說——“Davy,你活真好。”
我差一點就把他扔在地上了,我希望是我聽錯了,于是問他:“Davy是誰?”
他沒說話。
我又輕聲地哄着問他:“張哥,你和陳和平什麽關系啊。”
我知道他那圈朋友都喊他張哥,因而只是試探着哄他。
他沉默了十幾秒鐘,我都以為他睡着了。
但他還迷迷糊糊地吐出了一句話。
他說:“什麽關系……炮、友啊。”
他像是還想說些什麽,卻犯了惡心,我把他卸了下去,就看見他半跪在地上,開始嘔吐起來。
服務生恰好在這時候趕了過來,我從包裏抽出五百塊錢塞到了他的手心裏,我說:“這些錢給你,你把他送回家,夠麽?”
“不太夠。”那服務生接了錢,卻給了我這一句話。
我又掏出了三百,遞給了他,說:“就這些了。”
服務員扶起了張晨,我最後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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