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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兒總有很多的手續要去辦理,我沒什麽事,索性親自來辦,有一天哄孩子的時候,小家夥尿了我一身,我脫了西裝随手扔到一邊,又親自拿了尿布,來換尿布。
等我做好了這一切,擡起頭就看到張晨在門口,他不知道什麽時候下了床,坐在了輪椅上,身後推着輪椅的是護士。
他與我視線接觸了一秒鐘,又看向我兒子的方向,而我不知道出于什麽理由,擋住了他的視線。
我可能還是不怎麽信任他,我也不相信他會對我的孩子抱有什麽善意。他也沒再說話,只是低下了頭,房間裏氣氛一時有些壓抑,壓抑得我并不耐煩,就在我想要開口的前一秒,張晨攥緊了手心,輕聲說:“推我回去吧。”
護士看了我一眼,推着張晨離開了。剛才的畫面,在她的眼裏,我或許是個負心漢,她不知道她心疼的坐在輪椅上的男人,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人渣。
我抓了一把頭發,心裏煩得很,但偏偏又無從發作。
又過了兩天,暴風雨來得氣勢洶洶,卻并沒有持續多長時間,飛機終于可以起飛了,我讓人帶着張晨和陳安,趕向了機場。
張晨換了新的護工,我雇的,直接跟他一起回國。我們進了艙門的時候,我才想起來,這架飛機原本的主人是張晨,也不知道他現在心裏怎麽想的。
他會不會後悔當年把所有的東西都給我,又會不會後悔當年不告而別遠走海外?
我總忍不住去幻想他會後悔,但又清楚地明白,他不會。
機艙的空間很大,張晨的身體也很差,因而直接推進了卧室卧床休息,除非我去見他,其他的時間也碰不上什麽面。
營養師開始給他滋補身體,所有的規格我都勾選了最頂端的那一項,助理小心翼翼地提醒張晨的随身用品中連條新內褲都沒有,我瞥了他一眼,叫他先把我的送過去,再叫人采購一些。
張晨住的房子還是之前我準備的那一處,獨門獨戶的別墅,地段也清淨得很,難得離一家不錯的骨科醫院也近,就是離我的公司很遠,這一點挺好的,他難道要我每天都去見他、陪着他麽?
那太難為我了。
飛機抵達了機場,國內溫度偏低,我換上了一件羊毛大衣,一步步下了飛機,張晨也下來了,他坐在輪椅上,臉色依舊有些蒼白。
我要去公司處理事務了,沒空也不想陪他了,但或許我得跟他來一個告別。我不想對他太過冷漠,但又覺得冷漠以待,完全沒什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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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了他面前,他擡起了手,看起來想觸碰到我,但我們之間相差着十幾公分,他也意識到了這點,舉了一會兒手,又放了下去。
“我要去公司了,”我的手插在大衣的兜裏,很自然地說着話,“你住在東邊的那個別墅裏,傭人和醫生都準備好了,小事就同你護工說,遇到什麽困難的事,你就直接聯系我。”
張晨的臉上沒什麽意外的表情,看來我的決定也在他意料之內,就在我以為他會沉默地看着我走的時候,他卻突然開了口:“你屏蔽掉了國外的電話,拉黑了我的郵箱,周圍的人也不會轉達我的消息,你讓我怎麽聯系你。”
張晨總是在騙我,但他這次說的話,我竟然有些相信了。
我翻出了随身的手機,打開了屏蔽設置,果然屏掉了許多國外的電話號段,登錄了私人郵箱,黑名單裏也躺着張晨的郵箱號,我的郵箱一貫屏得厲害,張晨如果用別的地址,也一律會被自動屏掉。
看起來是有人将他和我的聯系徹底隔斷了,但也有可能是張晨自己做的苦肉計。
我沒說什麽話,只是拿了張晨的證件,在機場親自辦了一張電話卡,又買了一個新型號的手機,将卡撞好,遞給了張晨。
我将他的新手機號存在了手機裏,備注好了張晨,又轉給了他看了看。
“放心了麽?”
“謝謝你。”
他這幅要死不活的模樣,看着我心裏堵得慌。我沒再說話,直接離開了機場,董事會已經延遲了一個小時,再晚一些,就太不合适了。
我吃住都在公司,一晃眼就過了兩個星期,國內的專家組會診說站起來還有希望,助理彙報消息的時候,我正在簽文件,得知了消息嗯了一聲,也沒有什麽沖動去看一看。
我手下的人又經歷了一次清洗,這次的助理是新換的,清理的時候發覺我的手機和郵箱果然被人改動過,背後的手和吳銘倒是沒什麽關系,而是一位年紀偏大的董事。
那位董事和張晨有仇,張晨當年上了他的兒子,騙得那位董事抛棄原公司來投誠,等坐穩了位置,就和那位董事的兒子散了,這口氣這麽多年了,一直沒咽下去,使個絆子,再正常不過。
我也沒難為那位董事,反倒是同他聊了聊天,寬了寬他的心。
我一直讓人盯着財經和娛樂新聞,張晨回來果然出了稿子,卻沒有起什麽波瀾,除了有一些小姑娘在私人論壇裏有些言論,大部分的網民都不甚在意。
陳安倒是上了幾次熱搜,被譽為含着金鑰匙出聲的孩子,我隔一天就會去看看他,親自抱抱他,但也沒辦法抽出更多的時間親自照顧他,好在他住的地方離我也不遠。
我從來都沒有起過讓張晨和陳安待在一起的想法,一來張晨身體不好,還需要治療,二來張晨的性格并不适合養孩子,這兩個理由頗為硬實,不必再深入去想。
有了繼承人也有好處,過往拼命試圖與我聯姻的人銷聲匿跡了,股東也更為信任,自我回國後,就一直呈現穩步上揚的趨勢。
我這樣在公司呆了兩個多月,才收到了張晨發的第一條短信,他說:“我有點想我的微信了,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找回來。”
張晨入獄前的手機號碼,随着他入獄自然會欠費停機,綁定的微信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不見了。
集團與微信公司有所聯系,我委托底下人溝通了一下,拿到了張晨的賬號密碼,整個過程不到半個小時。
我将賬號與密碼發給了他,他又很快地回了一條短信,說:“你微信號還沒變,能不能加我一下。”
我盯着這條信息看了十秒鐘,挪動手指,回了他一句“好”。
我加了他的微信,發現他的頭像是一個紅包,紅得特別豔俗,提示成為他的好友後,框上就變成了正在輸入中。
他正在輸入中輸入了二十秒鐘,卻發了一個表情包,一只可憐巴巴的貓,旁邊寫着六個字“求包養,會賣萌”。
這個表情包已經有些俗套了,脫離了現在的流行趨勢,我也不覺得有多可愛,但我的手指還是摸了摸那只貓的臉,點開了加號,輸入了一串數字,按下了轉賬的确認按鈕。
轉賬XXXXXX元。
對方已接收你的轉賬。
他又發了個表情包,這次是一只大哭的貓,上面P的字很醜,歪歪扭扭地寫着:“我想你了。”
我嗤笑了一聲,回他:“有空會去見你的。”
我開通了一張卡的副卡權限,叫底下人幫我送給張晨,密碼無需告知,他知道我的密碼,我也知道他的。
張晨收到了卡,拍了張照片發了我微信。
我沒回他,代價是一下午手機震個不停,打開一看,全都是消費提醒的短信,銀行方非常貼心地把購買了什麽産品也一并在短信中告知。
于是我知道張晨買了十六個當季新款的包,上百套剛剛下了秀場的衣服,預約了最昂貴的發型師和護理師,買了一堆我壓根沒聽過的護膚品和美容儀,最後一筆單子是二十盒粉底液和一百支不同色號的口紅。
我的腦仁終于有點疼了,倒不是心疼錢,而是對這種買買買的方式感到震驚,喝咖啡的功夫截了個銀行短信圖,發到了他的微信裏,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你還需要買很多口紅麽?”
他發了一張圖,滿是海水,我正在思索這是什麽意思的時候,他的解釋已經出現在了屏幕上。
“這海水是我剛剛流的眼淚。”
我當然知道這句話是開玩笑的,心頭卻像被莫名紮了一下似的,于是回他:“回頭我再給你拿幾張卡,想買什麽就買什麽。”
對方也幾乎是秒回了一句。
“我想買下你,行麽?”
“不行。”
“哦。”
“有空我會去見你的。”
“好。”
我放下了手機,其實我現在就有空,但很不想見他。
我的心裏有很多根刺,紮得密密麻麻,拔出了一根,還有那麽多根插在那裏,隐隐作疼,提醒我不要邁出界限。
張晨在這天晚上拍了一張泡腳圖,桶裏的水顏色很深,應該是藥水,他說:“水很燙,腳放進去有點疼,但醫生說最好就這個溫度。”
我回了他一個字“嗯”。
他又說:“我過得最慘的時候,好像一個月都沒辦法洗澡,那時候我以為,我會死在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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