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綠光耀九州 (2)
的、掩藏不住的狠厲。再說,流星長相不威武也不剛毅,深深的梨渦伴随着櫻桃一樣的嘴巴,俊俏迷人,加上他那性格那談吐,實在頗具迷惑性,在傅幽人看來,這孩子是十萬分的溫馴無害。即使那流星言談有時像是挑逗,傅幽人也不覺得被冒犯,只覺得這孩子本來沒事就愛說這樣的話,天然撩別往心裏去。傅幽人更不覺得流星這孩子真的對自己有什麽意思,除了他認為流星稚氣可愛之外,還因他覺得自己太過粗陋,若覺得有人喜歡自己,那就真是不要臉。
傅幽人說哀帝眼界高,非要柳祁那樣的容貌才是達标線,那傅幽人其實自己審美也很高。他從小看過選過多少活色生香的美人,打小一家幾口全特麽顏值爆表,後來家業敗亡他進了王府伺候,再後來進了教坊,眼裏多少美人沒見過。雖然如此,傅天略仍頗為自傲。原因他更是天生一朵人間富貴花,故他當年覺得自己招蜂引蝶乃是尋常,原因他那樣的豔麗,誰又比得上。至于現在麽,他可謂是卑微到塵土裏,秀麗雍容的容顏早已毀去,代之以憔悴支離的皮,身子也廢掉了,性格也絕不可愛,除了柳祁這個神經病,誰還能對這樣的他感興趣?就是哀帝這樣風流的人,對傅幽人多麽的關照,日夜相對也從沒有對幽人産生一絲绮念,似乎也證明了幽人不過是枯枝敗葉一樣的,是絕對惹不了蜂也招不了蝶的。偶有蜂蝶停留片刻也是為了歇腳,若他自己先顫抖起來,覺得要被采摘,那就是自作多情、腦子拎不清了。
不過此刻的傅幽人也沒有想那麽多,又重新站好,跟流星一同入了太尉府,一邊笑道:“流星倒長得結實,沒浪費吃進肚子裏的那些好菜好肉。”流星摸摸鼻子,道:“傅郎不要總把我當小孩子看。”傅幽人不以為意,卻笑道:“哪敢?你可是太尉跟前的一把好手,而且麽,還是我的救命恩人!那天沒你的話,我也沒能活到現在。”流星卻說道:“哎呀,快別提這個了!為此事,我沒少挨太尉的教訓!”傅幽人聞言一怔,愕然道:“難道他竟不嘉獎你的英勇,倒還教訓你?”流星便回道:“獎是有的,罰也是有的。太尉當時命令我不論何事馬上将你帶回徑山寺,我卻因為伏鴛鴦的阻攔而猶豫,導致了後面的破事兒。大人說如果我幹脆點兒,就沒那麽多事兒了!大人教訓得也很對,所以我就坦然挨訓了。”傅幽人卻沉吟道:“就算把我拉走了又如何?難道哀帝就不會被毒害了麽?”殊不知伏驕男想的是:“哀帝被毒害如果難免,起碼不要讓他在那兒看着。他既然在那兒,我又難免辜負迦南,妄開殺戒。”
如今太尉府倒是由阿大當管家,阿大安置了傅幽人居住之後,傅幽人就覺得自己的身份地位都好尴尬。他在這兒既不是仆從,然而他的地位也夠不上當太尉府的貴客,這麽住着真是覺得渾身不自在,且阿大居然還派人來伺候他,他更加受不起,半天就把撥來伺候的奴仆打發回去了。阿大也很無奈,只說:“大人吩咐了,傅郎的飲食起居要精致妥當,不得有一絲怠慢,要比着公子少爺的份兒來伺候,您這樣這也不要那也不要的,豈不是難為我麽?”傅幽人卻道:“我是什麽身份?哪能這樣!”
流星分明看出來傅幽人不自在了,便笑道:“怎麽不能?我又是什麽身份?也不是一樣活得跟個少爺一樣!我都能了,你怎麽不能?”傅幽人心裏卻還很別扭,又說道:“照理說,小才進宮,我出宮,我來這兒當差也是尋常。然而這府邸都給阿大料理了,我倒是沒事可做了,豈不是白吃?”流星卻說道:“我總聽大人說小才比不上傅郎,所以麽,大人對你肯定有更重要的安排。等他回來就知道了!你最近也很勞累了,何不趁機休息休息,也受用受用!”傅幽人卻覺得不太自然,又說:“做奴人的若閑下來,豈不是不守本分。”流星聞言一怔,馬上斂去了玩笑的神色,肅然說道:“大人才說了傅郎獲太後恩準賞賜出宮,是個清清白白的良民,誰都不準說傅郎是奴人!你說這樣的話,不但大人生氣,我也生氣!”傅幽人聞言一愣,半晌又笑道:“好了,我不說了,你也別生氣。”說着,流星也露出笑容,說道:“可不是麽?”傅幽人卻道:“只是大人怎麽無故說這樣的話?”流星嘆了口氣,道:“卻也不是無緣無故的。之前大人說讓小才進宮,阿大就說該讓傅郎接替小才在府中的位置才是。大人馬上就生氣了,說傅郎是貴人不是奴人。”傅幽人聞言也頗為意外。
傅幽人确實恢複了良民的身份,但他和一般從良奴人不同,他是受過宮刑的。這不是靠太後一個恩典就能推翻的事。雖然傷疤是結了痂許多年,但傅幽人永遠忘不了那個疼。
盡管在宮中謹慎行事多年,傅幽人在徑山寺卻漸漸變得不守規矩,和伏驕男也滿口“你我”的說話。到現在,傅幽人每天跟流星一處胡鬧,更恣意得真像個少爺。相較起來,護國巷倒是比徑山寺還更像個世外桃源。然而,傅幽人如今就是再有笑容、再會說笑,也始終回不到最初傅天略的樣子了。就是雨後煙波,脈脈斜陽,傅幽人憑欄遠望,總是望不斷他來時的路、他要去的路。他困在此刻這個雕梁畫棟,不知道前往何方,也無法落葉歸根。他唯一的牽挂,不過就是金太尉巡視天下途中傳回的只言片語。每當此時,他都深深懊悔自己為什麽當初不答應和伏驕男一起離京,也少了好多說不出的苦。然而,他若跟在如今滿身榮耀的金太尉身邊,每每自慚形穢,怕又會添許多無法與人說的愁。
金迦藍的呈報在攝政太後宮中是最優先級的,一旦到了,就算太皇太後已經睡下了也要把她喚起來。其實他寫的話都是公事公辦的口吻,平平淡淡地報告着他路上的見聞和完成的事。攝政太後卻能體會他的不容易,各地的節度使都不是省油的燈,怎麽可能輕易接受這個憑空而來的太尉調遣。為此伏驕男也斬了人,殺了生,回報就是大家都不敢惹他了。倒是有人還說他菩薩臉孔、霹靂手段,還好他和曹姜還是聊得來的,有太華那邊率先與他示好,也是好事。伏驕男的上表也總在最後恭敬地寫上“問太皇太後聖安,卑職遠行為國,莫須牽念”。看到此句,這殘酷的婦人眼中也會流露出脆弱的感情。
流星也能不時收到伏驕男的信,訓導他多讀書,不要胡鬧,要聽傅幽人的話。流星總笑嘻嘻地想着:“他哪裏知道傅郎也跟我一塊兒胡鬧,前幾天還一起飛鷹,過兩天還要賽馬。”伏驕男若知道他辛辛苦苦在外打拼,家裏傅幽人卻常和流星去吃喝玩樂,也不知是什麽滋味。傅幽人終日無所事事,國喪期滿後,若流星一直撒嬌,傅幽人也偶和他像普通富家子弟一般去飛鷹走馬。別人知道他倆是住護國巷的,都避讓三分。
當然更多時候他還是督促着流星讀書的,也有時候他會到白相爺府上。白術身為丞相倒是很謹慎,不太與傅幽人交往。傅幽人也只是去白府看魏略。魏略也是偶爾問問流星讀書怎樣了,是不是還很愛胡鬧。後來魏略被白術推薦去國子監讀書,也不住相府了,另外出來住,傅幽人想送他點錢財資助他買地建府,魏略也婉拒了。傅幽人卻笑道:“我這也不是什麽來歷不明的錢,都是在宮中當奴人的時候攢的。”魏略聞言便笑道:“那竟是你的血汗錢,我更不敢要!”傅幽人忍俊不禁,又道:“偏是你會說話。”魏略咯咯笑了半晌,卻道:“聽說金太尉快到囚崖了。”傅幽人聞言一愣,便道:“可不是麽……怕柳祁的末日也到了。”魏略便道:“兵部尚書倒臺之後,柳祁就不行了。只是太後一直不動他而已。”傅幽人悄悄看了魏略一眼,小心地問道:“那你倒希望柳祁死麽?”魏略一時也是百感交雜,只垂頭嘆息不語。傅幽人明知魏略對柳祁仍有情,便勸慰說:“這句話說出來你都未必信,太尉雖然不喜柳祁,但卻不想柳家就此沒了。”魏略聞言一笑,答道:“他倒是心懷天下。”那傅幽人卻慢慢說道:“太尉原本就不是戀棧權位的人。”魏略道:“他是不戀功名,但卻別有所戀,且十分深重,你倒夠狠心的。”說着,魏略深深看向傅幽人,眼中似有許多言語,卻不說出來,這倒使傅幽人心虛得很。
魏略又送傅幽人出門,傅幽人仔細琢磨着魏略的言語說話,半晌又回頭說道:“你可不會記恨我吧?”他說了這話,都覺得自己不要臉,又是十分慚愧。魏略聞言一怔,倒是慘然一笑,說道:“胡說什麽!”半晌,因氣氛尴尬,魏略又趣道:“我倒覺得,如果不是認識柳祁那個混賬東西在先,我又是個死腦筋的,大概會愛上你也說不定。”傅幽人方道:“我可受不起!”魏略又笑了說:“我也怕極了伏驕男的刀!”傅幽人聽了這話,又覺得無趣,魏略偏要說這個,那傅幽人又便挖苦道:“你能看得上柳祁那種貨色,也別說能愛上我了!”這才登馬車離去。
傅幽人回了護國巷,又聽說伏驕男送了信回來,阿大、流星都有信,偏傅幽人沒有。說起來,伏驕男出門至今,都沒送過書信回來給傅幽人,有時候連徑山寺的方丈都能收信,就是傅幽人收不到。傅幽人本以為是漏送了,或是過幾天會到,現在都八個月過去了,他也明白伏驕男根本沒打算給他寫信。傅幽人有時忿忿不平,有時又勸自己放寬心:“他不給我寫也是理所當然的,我是什麽東西?他讓我跟去,我還不肯,大概也是得罪他了。”
卻又恰好聽見一個仆人說道:“當初哀帝剛崩不久,傅郎一直十分恭謹,奴似乎聽見有人跟太尉嚼舌根,說傅郎為哀帝心碎,乃是為了當初哀帝獨寵傅郎的深情。”傅幽人聞言大驚,他又仿佛記起當初花姬封妃的時候,正是傅幽人躺贏後宮,成為所有佳麗都妒忌的“寵冠六宮”榮譽獲得者。傅幽人覺得這個身份對他行事也很方便,既然太後沒意見,他也一直不辯解,大大方方地當個第一男寵在後宮橫着走。如今一想,大概整個京城沒有人沒聽說過添油加醋版的哀帝寵傅郎故事。
傅幽人為此也是十分煩躁。流星看得出傅幽人不痛快,又來問他:“什麽人惹了傅郎?”那傅幽人又問道:“你可聽說了哀帝和我的事?”流星聞言一怔,半晌方回說:“那不是別人亂說的麽?”傅幽人忙點頭說:“對啊,都是別人亂說的呀!你也知道是謠言啊?”流星見傅幽人那麽煩惱,又提起此事,便猜到七八分,臉上頓顯不平之色:“可是哪個殺千刀的說起這事了?太尉不是交代了這事兒誰說誰死麽!這才過了多久,就有人想找死了?”傅幽人一聽,頓時跌足道:“太尉也說了?”流星連忙擺手又說:“太尉啥也沒說!”傅幽人原來對此也沒所謂的,如今一想,自己名聲可爛得要死,全京師誰不說他先後獻寵柳祁、哀帝,如今又攀附太尉,只怕要令伏驕男也遭到抹黑,一想到這個,那傅幽人更是痛心不已。
流星見傅幽人十分不痛快,又說道:“太尉根本不信這件事!別說是他,我也不信!阿大也不信,不信你問,連廊下掃地的郭奶奶也不信!只要是認得傅郎的人,都不會信這樣沒頭腦的話!”傅幽人見流星這樣信誓旦旦的可笑,然而他轉念一想:“所以連掃地的郭奶奶也知道這事了?”
傅幽人也是心如死灰,沒法好好聊下去了。如今正入夏,傅幽人也是煩躁不已,不想和流星聊天,也不想留在太尉府裏,半日便招了馬車,往魏宅去。那兒原來是傅幽人的傅宅,傅幽人見魏略囊中羞澀買不起房,那魏略又不肯收錢。傅幽人便說:“反正我住了太尉府,那傅宅空着也不好,你就去那兒住住罷!”魏略原在宅子裏納涼,見傅幽人來了,還帶着包袱,不覺失笑,說道:“我還以為你多大方,說要送房子給我,怎知道是騙我的,我才住多少天,你就忍不住連人帶細軟的跑回來了?”傅幽人卻笑道:“我回來住兩日也不成?”魏略卻道:“不成、不成!你來這兒,麻煩就來了。”傅幽人見魏略搖頭擺手的姿态好笑,卻道:“那就看我怎麽煩死你。”魏略也是打了哈哈,又吩咐下人說:“把東廂收拾出來。”說着,魏略又笑道:“那園子我修整過了,如今東廂窗外半夜能看見月挂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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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幽人在東廂卧下,時到午夜,推窗遠望,果然看見一尊缺月挂疏桐,更顯得這月清冷,這桐離披,只懂得大俗即大雅的傅幽人還是喜歡花好月圓。故翌日早晨,二人早起吃飯,那傅幽人說道:“那窗景确實改過了,你也費了大力氣啊,怎麽你自己不住,還留給我住?”魏略便道:“我又不至于半夜好好的不睡坐起來看窗外。”傅幽人聞言一怔,才默默了半天,又笑道:“你知道有這個好景,自然也有睡不好的時候。”魏略便道:“那是我讀書至半夜的時候,不為私情為功名。”這魏略自己已經看透,自己只能在賤人和貴人之間二選一,那麽他肯定是要為後者而奮鬥的。傅幽人看着魏略那股子堅韌的、奮發的又帶驕傲的勁兒,也是頗為唏噓,又看魏略那張容色傾城的臉,更是自傷不已。
魏略比真正的傅天略還年輕七八歲,又沒傅天略吃的那些苦,都在柳祁那兒好吃好住的養着,出落得更是水靈青嫩,又因魏略個性比較文藝,沒有傅天略那麽庸俗的審美,自不當男寵以來也不愛穿紅着綠的。如今正得意,只穿着一襲春袍,整個人便如水蔥一般,正應了那句“庾郎年最少,青草妒春袍”。
傅幽人這樣默默看着魏略,心裏卻會想傅天略是不是原來也該這個模樣。但他又不忍細想,只靜靜看了魏略半天,又見魏略額頭邊上有玉色的疤痕,傅幽人的臉上也有個一樣的。只是傅幽人平常喜歡用頭發遮住,那額發似柳條一樣下垂,遮得他這張臉半邊都是陰影,越發顯得他另半張臉白得雪一般。魏略原本也用頭發遮住,那是他發型的問題,現在他可以随心打扮,便喜歡束發,所以就把這道疤痕大大方方地露了出來。魏略見傅幽人這樣盯着自己看,一時也覺得怪異,便笑道:“你在看什麽?”說着,魏略又扶着自己額邊的疤痕,笑道:“這兒是淺淺的玉色,其實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的,何必在意?”傅幽人垂目說道:“我原本就粗陋,若露出疤痕來,豈不是更醜陋,污了旁人的眼!”
魏略聞言,放下了手中的茶碗,仔細打量了傅幽人一番,見傅幽人不是說笑,才愕然說:“你是不是有眼疾?”傅幽人見這話問得奇怪,便道:“你又要編排我什麽?”魏略一笑,道:“我不是編派你,只是問你。像我經了那巫醫的事後就有頭風,說不定你也落下什麽病根兒呢?”石藥操刀自然沒有這些問題,但傅幽人見魏略直接問了,仿佛就認定了傅幽人也是經歷了一樣的事情。雖然這是真的,但傅幽人卻不願意承認,便提起聲音道:“我不知道,但我沒有設麽眼疾!也沒什麽病根兒!”魏略也不喝茶,只把茶碗放在手中晃蕩,帶笑說道:“那可奇了怪了,難道你居然覺得自己醜陋?”
“也不能說是醜,”傅幽人答,“就是不好看罷了。”魏略卻道:“那大家是覺得先帝有眼疾了?不然他為何寵你?”傅幽人斷然否認道:“我與先帝絕無私情。”魏略搖頭說道:“如果你長得醜,哪有人順理成章的傳、信?連太後、皇後也是眼疾了?竟不疑心哀帝怎麽看上一個不好看的宮人?”說着,魏略略停頓一下,把起茶盞,又悠悠說道:“再說柳祁麽,人們也說你與他有私——你別急,我知道沒有。只是柳祁的眼光大家都是知道的,長得不好的連進去掃地的資格都沒有。”傅幽人卻橫眉道:“那又如何?”那魏略便道:“他能讓把你弄成這個樣子,想必這就是他心裏美人該有的樣子。”傅幽人不信,只道:“所以說來說去,倒是柳祁有眼疾了!”
倒不是誰有眼疾的問題,是柳祁和傅天略從開始審美就有鴻溝。猶記得當時,柳祁送傅天略唐寅真跡,傅天略說嫌棄說顏色寡淡、空白太多,讓人把真跡挂在教坊客廳,不當回事,還是伏驕男第一次來教坊的時候震驚了,怎麽唐寅的山水畫就這麽随随便便挂在教坊的大堂,旁邊還放着個贗品宋青瓷。故伏驕男還站在這幅真跡面前觀察了非常久,以至于小厮都回去告訴傅大公子這位客人很喜歡挂在牆上的一幅不值錢的玩意兒。
柳祁送給傅天略的好東西,傅天略都随手打發掉,唯有送他金銀珠寶,才能使他看得上。果然傅天略模樣豔之又豔,這行事又是俗之又俗。伏驕男初見魏略總覺得哪裏不對,回頭一想,大概是魏略雖然穿戴貴氣,卻不俗氣,完全不是小王爺口中“恨不得把一切發光的堆在身上”的傅二爺。一開始,柳祁為了把魏略搞得高仿一點,還讓魏略穿戴和傅天略一個風格,魏略實在受不了身上大紅還滿是金金銀銀、翡翠明珠,柳祁其實也不太喜歡這個穿衣風格,所以就作罷,并沒有十分要求。
像是文人認為梅花“直則無姿,正則無景”,于是讓養梅人斫掉梅樹的正枝,專門培養旁條,删剪密密的枝桠,讓其稚枝夭亡,鋤掉直枝,遏其生氣,這大概也是柳祁的孤癖,是他對灼灼其華似桃花的傅天略所為之事。
傅幽人只覺得自己保留了那雙烏靈靈的桃花眼,在上一張蒼白瘦削的臉上顯得分外詭異突兀。魏略卻覺得自己這張臉太過飽滿豔麗,不如像幽人這般靈秀。
二人見這個話題是聊死了,便默契地抛開這個話題。那魏略正說要收拾書房,傅幽人閑着無事也與他一起。那傅幽人與他一起收拾,只開了個櫃子,便吓了一跳,裏頭滿滿當當的都是小黃書。那傅幽人說道:“你看這麽多這些書?不怕被國子監的老師們發現?”魏略笑了笑,說:“他們還能上我家?”說着,魏略又笑道:“況且他們自己也看吧!說不好他們還寫呢!”傅幽人也笑了,說:“可不是麽!那些假道學,我最看不上。”魏略卻似想到什麽,便說:“也分人吧,我看白相爺就很正直。”傅幽人聽了不以為然,正想跟他分享當年白術在教坊被倡伎騙錢的事,但想一想,這樣嚼人舌根實在不好,便又笑了笑,道:“他是與衆不同。你也很與衆不同。”魏略忙笑問:“我也與衆不同?”傅幽人便道:“當然,你明明喜歡男的,卻收這些書!”魏略聞言哈哈笑了,又說:“總比四書五經好看啊。”傅幽人不得不同意,點頭表示理解。“而且,也有男的。”說着,魏略便從裏頭揀出幾本龍陽豔情之作,塞到傅幽人懷裏,一臉“拿去不謝”的表情。
傅幽人吓了一跳,忙推開說:“我要這些書也沒用啊!”魏略不可置信地說:“為什麽?你不喜龍陽?”傅幽人卻垂頭道:“我……我這沒根的東西……”魏略聽了頗為納罕,半晌才說道:“那又如何?你那天在酒樓吃了柳祁家的春酒不也有了龍陽之興麽?你沒根,難道還沒屁眼麽?”這話粗理不粗的,那天傅幽人确實被自己居然有了情欲而震驚了,然而之後就再有過,他也洗洗澡做做運動化解,漸漸抛開了這件事。魏略又道:“那你以為以往那些閹人當男寵的,都怎麽過來的?憑着一股子為國捐軀的勁兒來侍寝麽?”傅幽人确實是外表風塵內心清純,聽了話居然臊了,只紅着耳尖,半惱般的說:“你這些天讀書都讀了這些?”魏略見傅幽人臊了,也吃了一驚,又促狹地笑道:“天啊,你以前不是開教坊的麽?”傅幽人也顧不得掩飾身份,只答道:“到底是官家教坊,以賣藝為主的,也是他們自己跟嫲嫲學,自己琢磨怎麽勾人,又一件,倡優都是以女子為多,雖也有不少小官,但絕無閹人。”魏略聞言,淡淡一笑,說道:“看來你們那個教坊也不怎麽樣,比不得柳公家。你在那兒待一年可比在那個什麽教坊管三年都學得多!”傅幽人倒是有些吃驚,又問道:“柳祁那兒還有閹人?”魏略點了點頭,說道:“有。還是從人家還沒長好就閹了,這樣就能一直秀氣的模樣,不會生出男相來。”說着,魏略的語氣中也頗為同情感慨。傅幽人也覺得柳祁真棒,每次都能刷新下限。
傅幽人如今倒是和魏略同住,又惹得許多閑言碎語,不堪入耳。那傅幽人大概知道,但也沒人敢跟他當面說,倒是魏略現在只是個窮學生,同窗那些較為放肆的子弟都敢當面拿他說笑,魏略卻是專心備考,只做不聞,保持着學霸的學習态度。這日那魏略正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從側門出進了巷子,便見兩個子弟在一起親嘴。那二人一見有人來,臊得要死,那害羞的正要躲,另一個子弟卻是羞惱成怒。魏略懶得觸這個黴頭,只做看不見就走,不想那子弟又陰陽怪氣地說:“他哪只眼睛看得見我們,只急着回去給那個閹人插屁眼了。”魏略聽了覺得好笑,便也勾起嘴唇抿不住笑意。那人見了怒氣更熾,上前罵道:“枉你讀這許多聖賢書!不知羞恥好歹!為了個錢竟與閹奴茍且,先生知道了也必定不肯認你做門生!”魏略卻不肯理他,那人更覺被看輕了,追上去就攔着路。魏略也厭煩他平日為人,故道:“你罵我有意思,何必把傅幽人也說進去,你又惹他不起。”
那子弟叫黃茍,這黃不是假的,真正是太後黃氏的宗親,和相府夫人黃芩是一樣的草字輩。且他自小嬌慣,哪裏受得了魏略的激怒。他又罵道:“那個閹人是什麽東西?我怎麽惹不起?原來他有官職加身也就罷了,如今寵他的先帝也不在了,他這個殘花敗柳連跪着也跪不進去皇宮去!偏偏死賴着要住太尉府,想趁着正主不在狐假虎威,倒被人趕了出來,白讨了個沒臉?這我還不知道?”魏略倒覺得好笑,不想這故事還能傳得這樣,那黃茍卻是深信不疑,認定魏略為掙房租跪舔退休閹奴過氣男寵傅幽人。黃茍總愛仗勢欺人,平常魏略沒少吃苦頭,只是忍忍讓讓就過了,不想今日這樣,魏略不得不尋思脫身之計,便說道:“你果然不怕傅幽人?”黃茍冷笑道:“你以為我怕他?”魏略便道:“你在這破巷子裏說什麽不行?他現在在城東一流香料鋪子那兒,你果然跑去他跟前罵一樣的,我就服你。”黃茍哪兒激得,何況在他的小情兒跟前,只是這黃茍也偏不肯放過魏略,定要拉着魏略去找傅幽人,又說:“如果傅幽人不在那香料鋪,我就立即打死你!”
還好,傅幽人果然在香料鋪。原來他雖然拿了伏驕男送的銀香球,卻總舍不得用,只貼身收着,故這香囊很快沒了伏驕男的香氣。傅幽人便去問阿大,要了伏驕男平常用香的方子,只是他忍不舍得用那個半舊的銀香球,又另外買了一個新的碧玉香囊,專用以焚迦藍的香。他定期便到這鋪子來取香,也是今日來了,本想離去,卻見黃茍拉着魏略氣勢洶洶地前來,背後還跟着一個眉清目秀的男子,原是與黃茍在暗巷親吻的那小情兒。傅幽人不認得黃茍,卻認得這個小情兒,那小情兒見了他,也是一愣,羞紅了滿臉,只想要躲。那魏略看見覺得有趣,便問道:“你們也識得?”傅幽人不知道黃茍與那小情兒什麽瓜葛,只和魏略笑道:“這不是把流星弄進官司的小情兒麽?”黃茍聽了這話大有文章,追問道:“什麽流星?哪個流星?什麽小情兒?誰的小情兒?”原來這個小情兒就是當初與流星耍朋友的富家子,因為害怕家裏人罵,他不敢為流星辯護,眼睜睜看着流星被送進監獄。流星也知道小情兒害怕什麽,所以也一口認下了,說是自己調戲了這小情兒,這小情兒還是個清清白白的好男孩。
魏略卻不理黃茍的提問,只道:“這就是傅幽人了,你有什麽要和他說的,趁早說了吧!橫豎流星你又惹不起。”那黃茍只覺得氣惱,又指着小情兒罵道:“待我料理了這事兒再來審你!”小情兒吓得渾身發顫,一副怕得很的樣子。那黃茍對傅幽人說:“你也夠不要臉的!”傅幽人也是很懵的,半晌只道:“嗯。”黃茍一時居然也噎着了。魏略倒覺得好笑。那黃茍感覺也是特別無力,突然覺得想罵又無從下口,又不知道該罵什麽,半晌只問道:“到底流星和情兒是什麽回事?”傅幽人是更懵了,便又問道:“你和情兒是?”那黃茍一時也愣住了,也不知該怎麽定義他和情兒之間的關系。傅幽人看黃茍與情兒這尴尬的表情便也猜到了七八分,只道:“流星以前和他有些誤會,現在已經解除了。”黃茍又問道:“流星?是太尉府的那個流星嗎?”傅幽人點了點頭,他和黃茍同樣的覺得難以置信,傅幽人實在不明白前男友是流星的情兒怎麽看得上這個五大三粗的黃茍。其實這也簡單,那情兒生性怯懦,受不得威吓,黃茍又氣盛,故半推半就的二人就發展到親嘴的關系,只是還沒親上呢,就被魏略打擾了好事。
黃茍卻問道:“誤會?什麽誤會?”傅幽人覺得場面實在非常尴尬,他也不願意卷入這種修羅場裏,于是笑笑就擡腿要走。卻也是不巧,這時一個利落的少年郎笑着跑了進來,嘴裏還嚷着“傅郎”,看那明亮的顏色,可是流星不是?場面也成功變得更加尴尬,情兒看見了流星,臉更紅了,更尴尬的是流星仿佛沒有看見情兒,只徑自走到傅幽人身旁,又只和傅幽人說話。黃茍卻只聽說過流星其名,未見過其人,見流星和傅幽人似乎十分親密,那流星又滿口“傅郎”的,便認為他們有私,只譏笑道:“不想這沒根的東西也能如此大胃口,一個不夠還一個,還專揀些年輕新鮮的少年,倒是好口福。”流星聽了這話,才轉過頭去看那黃茍,卻道:“你是什麽人?”魏略便道:“你不知道,這人來頭可大得很,原是相府夫人三舅子填房生的,姓黃,單名一個茍。”流星聞言一笑:“這名有趣,是吐不出象牙的狗麽?”那魏略便答道:“不是。”流星便又道:“那就是茍且的茍了?”魏略笑着點了點頭。
黃茍氣得就要打人,到底流星卻不怕他,倒是傅幽人攔在了中間。雖然那黃茍不是黃氏本家的人,這輩子大概也沒見過攝政太後的臉一回,但到底是貴戚,而且又是太學生,大概黃氏對他是有寄望的,無論如何都不好得罪,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說了,什麽難聽的話傅幽人沒聽過,這倒算不得什麽了,只要別辱及伏驕男,那傅幽人都可以當個屁放了。故那傅幽人攔着,只說道:“流星,不要莽撞。”流星聽見傅幽人的號令,便也沒動手,黃茍聽見傅幽人喊了那句“流星”,也不敢動手了,二人不約而同地收起了腳步,也是好笑。魏略倒是唯恐天下不亂,說道:“所以這個就是你說的那個‘情兒’了麽?”流星卻看着情兒,露出能夠加深酒窩的笑容,對魏略的話不置可否。情兒這才明白,流星是看見他的,只是流星記得情兒不願意被別人知道自己亂搞男男關系,所以流星才裝作不認得他。
流星卻看着情兒,露出能夠加深酒窩的笑容,對魏略的話不置可否。情兒這才明白,流星是看見他的,只是流星記得情兒不願意被別人知道自己亂搞男男關系,所以流星才裝作不認得他。一想到流星還是如此溫柔體貼,情兒就禁不住既慚愧又後悔。看着二人的表情,黃茍是個瞎子都明白什麽回事,氣得鼻孔擴張,指着情兒說:“原來你早就開了葷,還在老子面前裝樣子!”流星不覺一怔,卻道:“黃茍,你是在讨打嗎?”黃茍卻也一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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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