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喝

他記得卓青玄告訴自己，在江湖上行走，但凡遇到禍患的時候，說出這兩句黑話，就能判定是否遇到天樞閣的弟子，即便碰不到，也能夠起到威懾的作用。

“流年不利，想不到你遭了這幾重的罪。”

直到衣服被脫得只剩下一件單衣時，老婆子才緩緩地說，

睜開眼睛，桌上那一水兒的刀刃全然不見，一碗熱滾滾烏漆漆的湯藥被端到面前，

“這又是什麽？”

“放心喝吧，至少比那些東西不折磨人。”

喬汝寧這才看清楚老婆子的臉，從眼睛到顴骨，劃拉開了一道疤痕，疤痕的血色舊了，皺紋布滿臉龐，頭發發白，渾身上下都散發着青草藥的味道，

“你是在幫我嗎？”喬汝寧問道。

“我若是不存幫你的心，現在你怕早就蜷縮成一團，痛不欲生了。”

說着，老婆子徑直往椅子旁走過，坐在上頭，專注得看着喬汝寧，“我看你也是江湖中人，何必淪落于此。”

“說來話長，你也是……？”

喬汝寧剛要往下說，就已經被老婆子打斷了，“我向來不問別人出處，也不喜歡別人問我出處，刺身是毀陰德的事情，我也不願意做。”

果然，沈康佳是擺好了算盤，她怎麽能在一件事情裏面吃兩次虧呢？

“那我手中的這碗藥？”喬汝寧聞着裏頭那個味道，被熏得說不出話來。

“至少喝下去，能讓你看起來有這麽痛苦。”

老婆子說着，又将雙腳沉沉地放在地上，空氣中是盤旋起一些灰塵，又三三兩兩地落回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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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就在喬汝寧要一飲而盡的時候，老婆子又說道，“有的話，也不該到處張揚着說，好歹你今天遇到的是我，若是遇到別人，你可知道下場嗎。”

這樣苦口婆心的話從一個面相猙獰的老人家口中說出，多少帶了詭異的恐怖。

喬汝寧也管不上這麽多，如今天樞閣是他最大的依靠，他們相輔相成，自己也不至于孤苦無依。

“我知道了。”

說完，喬汝寧仰着脖子，咕嚕咕嚕地就将這碗藥喝完，說來也奇怪，聞起來苦澀難耐的藥，一落到喉嚨中，就又變成火辣辣的，不過幾分鐘的時間，骨頭裏像是長滿了刺一樣，狠狠地錐在上頭。

又過了一會兒，像是被抽筋剝皮了一般，喬汝寧倚着椅子坐到地上，渾身發抖。

“還得在你的手腕上加一道傷，這樣子才能說得過去。”

老婆子說完，也不知從哪裏抽出了一根足足粗的針來，他掀起了喬汝寧的底裙，在她的大腿根部很紮下去，喬汝寧禁不住喊了一聲，就有鮮紅的血液淌出，老婆子拿了幹淨的手帕接了，等到血液浸滿半張有餘的時候，又用幹毛巾捂住傷口，這才算完。

“蘇溪交代過，你也是學醫之人，所以讓我不要客氣，其實這種東西損傷血脈，還是要少用才行。”

喬汝寧早就虛弱地說不出話來，還好剛一開始的時候，她就先用真氣鎖住經脈，也不至于氣血兩虧，

“無論如何，還是要謝謝你。”

“回去告訴你的主子，江湖行走也該收斂些，老教你這樣的新手做張揚的事情，對天樞閣的發展可不利。”

天樞閣三個字從老婆子的是口中說出時，帶了些許消沉的歷史韻味，

喬汝寧覺得自己肯定是魔怔了，竟然開始胡思亂想。

“他讓我這麽做，也是讓我尋求自保，不過您的話，我一定帶到。”

說着，他将毛巾揭開，老婆子果然是神醫，這麽大的針紮進去，傷口不過星點，只要稍加注意，血水也不至于滲透出來。

老婆子像是沒聽見他說的話一樣，徑直開了門出去。

“如何？”

蘇溪壓低了聲音問，他和天嬸之間的默契，是在日複一日的并肩作戰中形成的，後宮兇險，若是沒有一兩個值得交的朋友，早要命喪黃泉了。

“從前失過一個孩子，但是身體本身無礙。”

“可這麽多年沒有生育又是怎麽回事？”蘇溪皺着眉頭問。

“是男方體質虛弱，與她沒有什麽關系。”

天嬸說着，又将帕子中的血液遞給蘇溪看，“這樣污穢的東西，還要呈到皇後娘娘的面前嗎？”

蘇溪下意識地遮住了鼻，說道，“算了算了，你的本事皇後娘娘還不信嗎？”

天嬸微微颔首，說道，“那就請帶我去回話吧。”

重新回到沈康佳視野中的時候，喬汝寧的面色蒼白，雙手還在禁不住地顫抖。

沈康佳聽了天嬸的回話，心裏也放松幾分，畢竟日後需要對質的時候，他也能拿出十足的證據來，将這件事情推到蠱惑人心的責任上，反而能在皇上的心中樹立威信。

“快将這熱騰騰的姜湯喝下去，稍解些痛。”

蘇溪端着姜湯等在一旁，也是笑意盈盈的樣子。

“如此，皇後娘娘就可信了吧？”

說着，她想要起身，已被蘇溪扶在了椅子上。

“看你說的什麽話？我若是不相信你，又怎麽可能去見了你去給皇上診脈，只是人言可畏，你也是大家族裏出生的，必然知道這個道理。”

喬汝寧在心中冷笑，雖是沒有這麽痛苦，也該裝出這般樣子來。

他虛弱地說道，“可恨的是那些造謠生事的人，随意将宮闱之事相傳，安的也必不是好心。”

說着，他接過了蘇溪手中的姜湯，稍掩着吃相，便飲入肚內。

“從此這件事你便撒開手去，自有我管的道理。”

沈康佳冷冷地看了一眼窗外，神色冷厲。

如今在朝堂之中，壁壘分明的兩股勢力就是子政和葉子朝兄弟，可在葉子朝與喬汝寧成親的事情上，雙方的利益達到高度的統一。

一方面，他想借助喬汝寧來制衡葉子朝，同時也離見葉子朝葉子陽的關系，另一方面，子政是個實心眼兒的人，多讓他看看紅顏薄命的反面案例，對他來說也有所助益。

那麽是誰頂風作案呢？

這麽想着，沈康佳輕啓朱唇，說道，“雖然葉朝已将你納入了自己人的範圍，可民間對你的流言蜚語從來不少，本宮估計，是那些複仇之心不死的宵小之徒，想要置你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