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試探

沈康佳試探着喬汝寧背後的勢力，字斟字酌地說道。

“皇後娘娘，自從慕容府被屠殺殆盡之後，民女着實沒與舊朝牽連，且如今局勢繁複蕪雜，若單純将這件事定罪在舊朝之人身上，怕也是不周全的。”

“怎麽，你受盡了恩惠，還想要幫他們說話嗎？”

皇後突然之間變了神色，神色冷厲。

“民女不是這個意思。”

“今天的事情，我想你也不要說出去了，日後這流言蜚語但凡有卷起的時候，本宮可以為你背書。”

說着，沈康佳的手指頭緩慢地纏繞着杯柄，璀璨的蔻丹之上，是豔麗的牡丹顏色，處處都彰顯着皇後貴的大殿中，有一股蕭索，突然萦繞到了喬汝寧的心頭。

她突然想，沈康佳大概是寂寞的吧，要不然也不會刻意将這空曠的居室，打扮成奢靡鋪張的模樣。

每次到了這個時候，喬汝寧就會想起薛玉言，那個僅憑嬌嫩的身軀就獲得皇上寵愛的女子，得了答應的位份不過是個開始，卓青玄要振興天樞閣的野心，也不可能只在這一處。

他隐隐覺得，卓青玄的振興，帶着摧枯拉朽的意味。

若是有一天，真的到了葉家王朝相抗衡的時候，他又該何去何從呢？

“是，民女謝過皇後娘娘。”

喬汝寧忙躬身說道。

“時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就在喬汝寧要轉身的時候，沈康佳又說道，“聽說昨天晚上三皇子不太好了，宮裏頭的太醫都伺候太後去了，也不知是誰治好了他的頭痛之症。”

喬汝寧打心眼兒裏讨厭這樣的行為，分明是這樣明白淺顯的一句話，直接認了就是，何必要拐彎抹角呢？

“啓禀皇後娘娘，是民女去的。”

喬汝寧毫不怯地說道。

“可見感情這樣的事情是可以培養的，我還記得當初，你寧死都不願意嫁給老三呢。”

這麽說着，沈康佳就笑了，笑意裏面帶着嘲諷，還帶着居高臨下的俯視。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喬汝寧說着，又行了一個禮，如此，才緩慢地去了。

“真是的，這個皇後娘娘慣做這樣偷偷摸摸的事，一點都沒有正室的風範。”

好不容易到了院中，喬汝寧才卸去所有的防備，只斜斜地癱倒在床上，閉着眼睛。

有天光從眼角滲透進來，有些刺刺的，有些癢癢的。

“這種話你都敢說，是怕我在這宮中不夠舉步維艱嗎？”

喬汝寧尚且打點起精神應付習音，轉眼一看，他已經端來熱水，清洗毛巾了。

“奴婢心疼你還來不及，哪裏還敢給您添禍呢？”

說着，她小心的将喬汝寧的裙擺撩起，尋着那一處被針尖紮過的傷口，有些疑惑地說道，“只是我不太明白，那個老妪為什麽要幫你？”

喬汝寧對習音始終是存在戒心的，即便知道她為了慕容府，為了老夫人，可以犧牲自己，舍生取義，可他并不是嚴格意義上地忠誠于自己，在他的心中，總有一寸地方，是留給灰暗地帶的。

這就是喬汝寧對習音的所有感受，無關其他。

“我答應給他一些有利的東西，你知道，在這皇宮裏頭，奴婢們的日子多不好過，不過寥寥幾句，他就相信了。”

“可見皇後身邊的人也有草包。”

習音倒是堅信不疑，在找到那個傷口之後，他将溫熱的毛巾貼上去，雖然作用不大，可至少也無需讓大腿根部冰冷着。

“所以說事情沒有絕對的，原本我還以為，皇後是樂意看到我這樣發窘的。”

喬汝寧若有所思地說，目光投在了不遠處的窗臺上，還沒到用午膳的時候，院子裏面的下人都去準備飯菜，雖然他被聘在宮中，只是個大夫，可內務府的那幫人，哪個不是趨炎附勢的？早早就上趕着巴結他，她這裏的飯菜，怕是與薛玉言薛答應那裏，都要相近了。

“上一次您被追殺，我猜就是皇後的錯。”

習音說着，又換了一遍水，将毛巾浸濕了，才又敷在傷口上。

一直到現在，喬汝寧都說不出，那一次遭禍是不是因禍得福，至少讓他了解了卓青玄這個人，也至少讓他深信，自己的身後是有組織，是有關懷和保護的。

“我們又怎麽看得清楚呢？我的身上維系着錯綜複雜的關系網，皇後和皇上就是因為看到了這一點，才想盡辦法要利用我去牽制葉子朝。”

喬汝寧喃喃自語，他對自己是太沒有信心了，所以才會将葉子朝對自己的好，當做是利益交換的證據。

“也不能完全這麽說，小姐傾國傾城，別說是大男人了，即便是我，也忍不住要疼惜你。”

習音說笑着，又伸出手去輕輕搓揉喬汝寧的肩膀，他看起來是太過疲憊了。

也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又有多少人是可以甘之如饴的呢？

“少在這邊給我貧嘴，我要問你一件要緊的事兒。”

說着，喬汝寧也嚴肅了起來，他稍稍坐直身子，一股從腹部生發出來的亂氣撞來撞去的，從手指的末梢沖到頭頂，眼前一陣暈眩。

“小姐請說吧。”習音也正兒八經地說道。

“老夫人在走之前，有沒有跟你說過慕容執掌過的組織？”

習音認真的想了想，又搖了搖頭，說道，“并沒有。”

“可是據我所知，慕容府在江湖上的銀錢去向，有很大一部分是供養武林幫派，他既然将你當做最體己的人，又怎麽會沒跟你說過呢？”

這麽說着，喬汝寧的眼神變得格外嚴肅，直勾勾地盯着習音，反而讓習音不好意思了起來。

“慕容老夫人是對我極其信任，可是也不到這個地步，連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又怎麽可能知道？”

說着，他又背過身去，試探盆子裏水的溫度，秋天風涼，不過一會兒的功夫，水也冰了。

“你說的也有道理，是我太過于焦慮，才會想出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您這麽想，是不是有所出處？”習音反問道。

喬汝寧看着習音，意味深長地說道，“就是因為手中沒有十足的證據，所以才會捕風捉影胡思亂想，以後你也該為我多留心些，若是有從前慕容留下來的錯處，千萬要提醒我，要不然，我們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