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血刺身
習音倒吸了一口涼氣,說,“難道今時今日的這番謠言,會有這麽糟糕的下場嗎?”
“那不是我答應被刺身檢驗,你以為流言不會将我反噬?”
“可你畢竟是清白的,更何況有三皇子護着,有什麽好怕的?”
喬汝寧發了一會兒呆,想到昨天晚上葉子朝對自己說的話,他的性情可真是古怪,一會兒又表現出十足的愛意,一會兒又用最尖酸晦澀的話語刺痛他。
他不是傀儡,不想被任何人左右,可是心裏頭切切實實的痛感,難道不是因為太過于在乎才導致的嗎?
“你以為他會護着我,不過是利益使然。”
習音不說話了,問得越多,就越是挑起喬汝寧的傷口來,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一拍腦門兒,笑道,“你看我這樣糊塗,連幫你熬的桂花糖霜都忘了。”
喬汝寧最喜歡吃甜食,只是如今想想挺可悲的,自己走的這麽艱辛,到頭來,能記住他喜好的,也就習音這麽一個。
“我怕吃了牙疼。”喬汝寧說道。
“才不會呢,你忘了嗎?我熬的桂花糖霜最是溫和滋陰,補氣還來不及,怎麽可能虧了你的牙齒。”
看着習音就得意的勁頭,喬汝寧笑道,“可見我是盛情難卻了,你快去吧。”
如此,習音順帶着端了冷水盆子出去,喬汝寧看着她消瘦的背影,有難言的悲怆。
即便是習音這樣的親近之人也不知道,他的确是有不足之症的,當年那個孩子生不下來,就預示了他一輩子無法擁有孩子的命運,只是這樣的苦痛,似乎只有慕容才可以寬容,才可以為她消解。
秋風驟起,卷起一池漣漪,喬汝寧不是個傷春悲秋的人,只是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對亡夫的悼念,就像是春日的野草一樣,無法控制地瘋長了起來。
窗戶外面好像站着一個人,影子疏疏離離映在窗紙上,喬汝寧突然慌了,他不知道這個人是敵是友,便沉着嗓子問道,“是誰在那裏?”
哧溜的一聲,從邊角門裏閃進一個人,小小的個頭,紮着兩條辮子。
這不是當日那個為他傳遞信息的小孩兒嗎?
雖然他已經被明令禁止不能與自己相見,可每當自己頹喪之時,腦海中忍不住浮現出她的身影。
他像是一種卑微的力量,支撐着自己走下去。
“怎麽是你,你還來做什麽呢?”
說着,喬汝寧已掩飾不了嘴角的笑意,招了招手,讓他過去。
“我聽說你上次遭了危險,就找機會過來看看你,你還好嗎?”
小孩像是長高了一點,眉眼也長開了些,只是身上的破舊衣服始終沒換,他穿着一套桃紅色的襖子,略帶擔憂地笑着。
“沒有什麽要緊,你呢?”
“我有什麽事?成天在宮裏頭所事事的。”
小孩說着,低下頭去看喬汝寧的手,心裏頭只覺得他的瘦骨嶙峋的可怕,原本是這樣白皙的肌膚,此時此刻看着,倒只能用慘淡來形容了。
“你的母親仍在宮中做事嗎?”
“對,這兩日說是調去了漿洗屋。”
那個地方可不是人呆的,更何況到了秋冬季節,水冰冷得可怕,這個時候突然被調走,怕不是有些別的意思在裏面?
雖然這麽想着,但是喬汝寧還是不動聲色,“那你可得為你的娘親預備點凍瘡膏。”
“早就備下了,可恨我還沒有長大,不能夠接替母親的工作,他年紀這樣大,哪裏還經得住如此的操勞?”說着,小孩微微地低下頭去,用手背擦了擦眼角。
如此,喬汝寧就越發堅信,孩子是有備而來的。
“你不要擔心,告訴我他的名字,來日若是有機會,我必定将他解救出來。”
說完這句話,喬汝寧才意識到,語氣有些越俎代庖了。
在外人看來,他不過是個将命懸在褲腰帶上的大夫,與葉子朝的婚事并沒有公之于衆,這樣篤定的承諾,怕是要節外生枝了。
“姐姐真的有辦法嗎?”
小孩倒是将話聽得真切,挑起眉眼,認真問道。
“我又沒有什麽把握,但是我至少幫助過皇上,他也算是欠我一條人情,你放心,一有機會我就會試試的。”
小孩十分感激地點了點頭,又笑道,“看我,原本是來過問姐姐的安危的,想不到反而讓你操心。”
“從前你幫我的時候也沒有這樣計較的呀。”
說着,喬汝寧又去握住了她的手,“你穿着襖子,手掌怎麽還是這樣冰涼?”
放眼望去,倒是看到從女孩的袖口裏透出來的幾條柳絮,帶着烏黑色,破舊的,又有點發黃。
她的際遇果然不如從前了,就是不知道,這裏面有幾分是人為?又有幾分是天命?
“這有什麽,我早就習慣了。”
正說着,外頭已經傳來習音的腳步聲,“小姐,這次的桂花糖霜可是最好的了。”
“你快點從後門走,不要讓人看到。”
喬汝寧說着,急急忙忙地推開了他。
幾乎是條件反射的,他不能讓別人看到小女孩,即便是習音也不行。
葉子朝的手段,喬汝寧不是不知道,言出必行又一貫是他的特質,他既然放下話,不讓小女孩與自己接觸分毫,就必定有這麽說的道理和底氣。
“那你照顧好自己,我去了。”說着,小姑娘才戀戀不舍地別了他,又從小角門原地離開。
“可見你是偷吃了。”
習音回到房中,看到喬汝寧的身子又做直了一些,連忙放下碗,過來扶住她的腰,說道,“你這身體是不能老坐着的,還不快冊枕着枕頭。”
“是你的桂花糖霜太誘人,早就被勾起來了。”
喬汝寧笑着,眼睛的餘光投射到了角門上,還好沒有被發現。
“不過是我進門出門的功夫,小姐就變得這樣油嘴滑舌的,可真是厲害。”
習音也配合着喬汝寧的好心情,笑嘻嘻地說道。
“生活都已經這樣苦了,再不給自己加點甜,還讓不讓人活了。”
說着,喬汝寧努了努嘴,“舀了給我吃,別再拖拖拉拉的。”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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