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財迷嘴甜

宮裏,鄭大太監一動不動的跪在地上,恨不能自己就是一陣空氣才好。

慶禾帝從前朝回來,憋了一肚子的怒火無處發洩,“呵呵,普天同慶?朕倒是不知道賜了避子湯還能懷了孕!”擡腳就将一張寬大的花梨木禦桌踢翻了。

自二十一歲登基以來,慶禾帝這麽多年的憋屈統統積攢到了今年!是可忍孰不可忍。

鄭大官以頭抵地,“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息不了了!”

可恨禮部尚書蒲源平還在朝堂上振振有詞,認為要給兩位美人升位份。

“何必升位份,直接升天吧!”

也算是報應,他給別人戴了一頂綠帽,馬上就有人送了他兩頂,可恨他還得頂着。

“來人,賜酒……”禦座上的人完全籠罩在陰影裏,那恨意從牙根裏源源不斷的冒了出來。

鄭大官震驚,連忙跪着爬了過去,抱住慶禾帝的腿,“陛下三思,此時發作太過刻意。萬事,請陛下看在公主的份上,先緩一緩。”

慶禾帝拳頭繃得死緊,手面上青筋直豎,“緩一緩?怎麽緩?難道朕還要真如了他的意,升了那兩個賤人位份不成?”

王太常在宮門遞了帖子,他是慶禾帝的親外祖,宮裏倒是沒人敢怠慢,立即給通傳了。

鄭大官聽見皇帝宣了王太常,懸着的心才算放下一半。

“愣着幹什麽?還不去扶太常進來。”這是吃了嗆藥的皇帝。

鄭大官一路連滾帶爬的小碎步,連拂塵都忘了拿。

王太常的趕路大半天,連家都沒回就直接進宮了,這倆人碰面,彼此都發現對方的臉色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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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大官勉強從臉上擠出一個笑,“請老爺子安,陛下在禦書房等着呢。”

慶禾帝跟王太常在書房內說話,鄭大官面無表情的站在門外。

慶禾帝的缺點很多,不過勝在優點也很明顯,他聽人勸。

帝嗣無望,王太常何嘗不失望,這老頭兒這會兒賣起了可憐,老淚縱橫的用袖子擦臉,“這起子小人太無恥,陛下不可輕饒,只是明目張膽的去查,難免打草驚蛇,不如陛下着人暗中調查清楚,如此不冤枉了好人,更絕不放過任何一個壞人,混淆皇家血脈,其心可誅!一定要查透!只是昭姐兒還那麽小,陛下還需保重自己……”

說到衛昭,慶禾帝的心緒總算是緩了過來,緩和了語氣問了幾句衛昭的情況。

作為一棵成功的牆頭草,王太常度量着皇帝的心情回答了問話。

皇宮這邊幾天之內發了七八道旨意,一條升禮部尚書蒲源平為秘書省尚書仆射,從原來的正三品升了從二品,明升暗降,禮部雖然是個清水衙門,那也是尚書省啊,尚書省可是個好單位,相比之下,秘書省雖然也叫省,跟尚書省簡直沒法比呀,好比窮山惡水之郡的郡守,跟魚米之鄉的郡守,那絕對不一樣啊!

另一條則昭告天下,雖然皇室不慶祝了,但是還是要與民同慶的,免了燕都周邊的十來個縣一年的稅賦,一時間,其餘不在減免之內的那些地方的人紛紛後悔投胎沒投個好地方,不過陛下也說了,等生下來會大赦的。

還有幾條關注度不高的,是關于衛府的調配,因為往常也有,是以這次調動對于大部分人來說,也就是皇帝的一次心血來潮。

平縣卻因為皇帝陛下的厚愛而舉縣歡騰了起來,“鬧哄哄的,比自己家裏媳婦懷孕還得意。”杜老大一副衆人皆醉我獨醒的樣子。

杜蘇氏沒理他,問衛昭,“你覺得這塊布娘做件衣裳咋樣?”

衛昭歪頭看了半晌,“好是好,我覺得那塊湖水綠的更好看。”

杜蘇氏又拿了另一塊蓋身上比量,“這塊料子看上去就清爽,我想着給你做一件,也好有個替換。”

“娘先做,下剩的給我做個短衫好了,到時候咱們倆一起出去,嘿嘿。”

杜蘇氏想象了一下,覺得畫面應該很美,點頭同意了,“行。”薛夫人得了鲶魚高興,着人送來了兩塊料子,“表姐和昭姐兒做件衣裳。”

杜蘇氏分配好了,杜老大在旁邊不住的冒酸水兒,“哼哼,運氣好,也得餌做的好,釣鈎做的好,否則光有運氣,站河邊魚還能咬你衣裳不成?”

這日沐休正趕上集市,杜老大在集上賣肉,杜蘇氏帶着衛昭去賣雞蛋。

家裏的雞蛋大都是衛昭去撿,賣的時候,她也挺興高采烈。

有買雞蛋的逗她,“你娘好小氣,不舍得給你煮雞蛋吃,拿來賣錢。”

衛昭甜甜笑笑,“大姐姐是買給弟弟妹妹吃的嗎?”“啊?要叫嬸嬸?這麽年輕的嬸嬸,我還是頭一次見哩!”“嬸嬸拿好了,回家要一個個拿出來看看,免得有磕碰點皮的一時看不到喔……”

人們見她一個小姑娘,說的頭頭是道,都喜歡逗她兩句。

也有那喜愛的緊的,“這麽好的小姑娘咱們也是頭一遭見,要不你來我們家吧?”

衛昭滿意又快活的數了錢,收到胸前的小口袋裏頭,有了入賬,高興極了,“行啊,不過我可舍不得爹娘,我得帶着他們一起,還有春花,春花嬸嬸,還有錢先生啊,許許多多的同窗啊……”

幾句話總是引得大家發笑,童言童語就是有意思,還叫人無法反駁,仿佛小孩子舍不得家人鄰居也是情理之中……

杜蘇氏放下秤,替她擦汗,“等娘再攢點錢,多養兩只雞,到時候你也每天吃一個雞蛋。”

衛昭捏着錢袋子搖頭,“娘我不吃,我喜歡賺錢。”

“哎呦,還是個小財迷。”從後面上來一個人擠眉弄眼的說道。

“季爺爺!”衛昭大叫。

季家的老太爺在兩個孫子的陪伴下——趕集。

季荃跟季明一左一右的站老爺子身邊。

季老太爺對杜蘇氏說,“你家娃兒好,你看看我家的兩個,覺得哪個好,挑一個咱們結個親。”

衛昭聽見她娘笑得打顫,“哎呦,老爺子,俺們可不敢,兩位少爺那是人中龍鳳,将來也中舉人做官的,正該求娶門當戶對的大家小姐,昭姐兒您老也見過,這麽大了還玩泥巴呢……”

娘在裝傻,呵呵,她也會,不就是傻笑麽,鼓了鼓腮幫子,露出幾顆大白牙也就是了,衛昭緊緊拉着阿娘的手,聽季老太爺問她,“昭姐兒,你喜歡我們家季荃還是季明?”

她連忙搖頭,“我不要哥哥也不要弟弟,我只要爹娘。”讓人認為她不懂事,認定季老太爺那樣問,被她理解成擔心有人到她們家裏分爹娘的寵愛好了。

衛昭連忙拉了拉杜蘇氏的手,杜蘇氏的手心裏也有汗,是了,從前,娘要是一個人,碰見誰也不打怵,可是帶上她,尤其是碰見她的同窗,娘總是不在自,八成是認為給她丢了面子。

面子那種不實在的東西,能管她吃,還是管她喝,要是能讓她每天開開心心的玩個痛快,她沒準兒會在意幾分。

不過娘也是為了她。

衛昭眼圈兒紅紅,眼裏分明噙着淚,“娘,我會賺錢養你跟爹,你們別不要我。”

杜蘇氏一見閨女可憐巴巴的看着自己,哪裏顧得上面子裏子,連帕子都沒來得及拿出來,用袖子給閨女擦了擦眼淚,“又胡說,娘不要哪個,也不會不要你。”

衛昭連忙摟住她的脖子,将腦袋埋在她脖子上,杜蘇氏五大三粗,輕而易舉的将她抱起來,這才十分不好意思的跟季老太爺解釋,“您老別介意,孩子氣的很,前幾日她爹接了個活計我跟着幫了一整日忙,沒早去接她,她這就存了心……,長這麽大,沒離開我的身過……,錢先生還數落了她爹一通,說是太嬌慣了。”

打發了季老太爺,衛昭這才掙紮着從杜蘇氏身上下來,“娘,我要自己走。”她埋怨季荃跟季明,也不看好他們家老爺子,季家爺三走的時候,衛昭還在杜蘇氏身上別扭着呢。

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從杜老大接了那個很賺錢的活計之後,衛昭一直心裏惶惶不安,這種不安在杜蘇氏身邊的時候會打消,可一旦離開父母,她便覺得自己孤孤單單,沒有着落。

“季家太爺那是跟你開玩笑呢,昭姐兒往常不是最大方,怎麽這回鬧了人家一個大紅臉。”

衛昭垂頭,“娘,我害怕,你別離開我……”說着又貼到杜蘇氏的腿上。

杜蘇氏也有點後悔了,賺再多的錢,吓到孩子就是不值,可是錢先生的話說的也是有道理,她總不能将昭姐兒永遠留在家裏,招個上門女婿?但凡上門的,就沒幾家過的好的。

“姐兒大了,娘也不能整天陪着你不幹旁的活吧?再說那天娘都安排好了……”見衛昭嘟嘴,杜蘇氏心裏剛要發軟,立即逼着自己硬了起來,嚴厲說道,“光天化日,有什麽好怕的?娘在你這麽大的時候,都能獨自一個人出門了。”

衛昭眨了眨眼睛,将眼淚逼回去,“嗯,我不怕了。”她要是不小心離開爹娘,她也一定會重新找到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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