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捉蟲]
按照祖禮,男子冠前十日,需先尋筮者蔔筮吉日,後将吉日與親友相告,以筮法擇主禮大賓,旁以贊冠者協助冠禮儀式,以示鄭重。
衡武帝逝後,本當長兄乾寧帝作為冠禮主人,為秦策加冠,但襄陽王如今已經借口起義軍的名頭指馬京都,乾寧帝該是抓耳撓腮,想盡對策,顧不上秦策加冠的事宜,也托襄陽王理由正當的福,不必秦策去操心如何應援京都。
冠禮地點被定在青州祖廟,時辰則定于大暑。
即使活過一世,對古人務必講究天時地利、良辰吉日,并苛刻嚴謹到一時一刻的風俗,楚淮青一直持以理解卻不認同的态度,但當這件事落到秦策的身上,一貫淡然的書生卻顯得比誰都緊張,在這十天內,簡直是腳不沾地,單是從別的州縣請來有口碑的筮者便廢了很大的功夫。
上輩子起義軍沒有逃去襄陽,襄陽王亦沒有了借口揮師京都,所以秦策是被乾寧帝召回京都完成的冠禮,并以生辰之由,向乾寧帝讨來了楚國公家的赦免。
如此想來,似乎有很多事都與上輩子不同了,身為重生者的優勢正在逐漸消退,今後究竟會演變出怎樣的将來,楚淮青也不甚清楚。
兩人面對面跪坐着,屋外已經傳來熱鬧之聲,看着走神的楚淮青,秦策喚道:“先生,可有什麽不妥?”
楚淮青回神,搖着頭笑了笑:“只是為殿下即将行冠成人而感到高興,不過少了那些環節……”
将這幾日楚淮青為他忙前忙後的樣子看在眼裏,秦策也終于找到機會将手搭在楚淮青的手背上,和聲寬慰道,“策如今年滿二十,難道會因為未行冠禮便失去成人之實?不過少幾個環節而已,先生不必緊張。”
對前路的茫然仿佛就像過往雲煙,消散在了秦策沉着深邃的眸眼裏,楚淮青輕輕嗯了一聲,似是自然地将手抽回。
秦策對着楚淮青一笑,笑中透着不易察覺的無奈與寬松。
因楚淮青即是主人,又是主賓,秦策便提議将迎賓之事省去,因為情況不允,連帶着省去的還有冠者見母見兄。
這項決定一出來,照理應有人提出異議,因為這些是整個冠禮中不可或缺的環節,但楚淮青認為,既然迎賓的主要目的是表現對自己的尊敬,那麽這個環節便可有可無。
謝家非士族,謝富沒行過冠禮,哪會注重這些虛禮。武将們心性大咧,一致表示殿下和楚大夫說了算。趙世傑雖為謀士,但出生貧苦,未習過禮儀更不甚在意,因為宴請的客人不足位,才被楚淮青抓來意思意思湊個數。
于是本該有的争議便這麽不了了之。
沒過多久,侍者端來冠服,贊冠者随其後,對着秦策欠身行禮,示意吉時已到。
秦策點點頭,正身端坐,贊冠者近前,持栉手中,為秦策梳頭、挽鬓、加笄,再以缁将發鬓纏住。
贊冠者手法熟練,沒幾下便将這個步驟完成,觀秦策與贊冠者的表情,看起來也相較肅穆,沒人發現秦策正瞄着楚淮青清瘦白.皙的手思緒萬千,想象着它們為自己認真挽發的樣子。
楚淮青從有司手裏接過缁布冠,祝詞都是事先準備且記下的,如今複述也不算難事,只是對秦策徐徐說完之後,楚淮青又由衷添了一句:“願殿下心想事成,健康長樂。”
秦策嘴角微揚,道:“願此與共于先生。”
‘加冠’總分三加,步驟一同,只是冠服上有更細微的講究。将手中的缁布冠為秦策戴上,秦策起身,去內閣換上玄端服,系上蔽膝,出房之後面南站立,初加便已完成。
祝詞由賢者編纂,規矩籠統,反失了真正的祝福之感,所以楚淮青每當為秦策戴冠時都會偷偷要添一句自己往日念想的祝福,卻未想過秦策早已看了祝詞,如此三番結束這個儀式,秦策看向楚淮青的目光,早已溫和得似一汪柔水。
不明所以的楚淮青回以一笑,黑曜石一般的眸裏,同樣漾起柔光。
加冠結束,便是賓醴冠者,楚淮青招來贊者,謹然有序地設好宴席,邀請衆賓客入座。
謝富的一方多有美酒,曹遠的一方多備美食,趙世傑與曾平則坐在了稍偏的角落,與李岳雄父子相鄰,以免兩人尴尬,楚淮青亦邀請了青州的大儒,細致到每一個人都有考慮,設座得體——這些細節足以反映楚淮青的注重。
鼎鐘鳴起,秦策在衆目之下入席。
男子容裝玄服,宸寧之貌,英姿卓卓,步履不失沉然,俨然有王公貴族、雄姿偉略之風,在座之人一見,少有不為此吸引撼然,包括還在一遍遍斟酌言語的楚淮青。
仿佛整個世界都被過濾成背景,只剩下徐步走來的英俊男子。
由于冠者見母這些個環節的省去,祭食之後就基本完成了冠禮的全部,秦策心心念叨楚淮青答應親昵喚他的事,他只謂現在人多,楚淮青應當會在冠禮過後說,便想着快速完成,沒想到楚淮青突然将他叫住。
“我自少時游歷四方,曾遇見過一個大族。”此次是以秦策先生的名頭出席,楚淮青便将自稱換為了‘我’,“此族中人,亦是二十行冠禮,但他們卻多出一步,便是為冠者取表字,以表其德,是逢相親相熟之人,皆以表字相稱,以示親昵。”
被無數人困惑的眼光注視着,楚淮青看向秦策,從容不迫:“驅馳以人者,為策,策同‘淩’之意,古字以蘊意萬千,唯‘德’之美不可為人置喙,我今以師者之儀,為殿下取字淩德,望殿下赴‘淩’之路,顯‘德’之尊。”
楚淮青為秦策先生的事早在準備冠禮的十日前便已傳出,與之同時傳出的消息,還有楚淮青不止是一位妙手回春、濟弱扶傾的大夫,還是一位深藏不露、學識淵博的文人謀士,連帶着當初秦策求學拜師的經歷,也被傳誦出了無數個弦歌一堂的版本。
古人對‘師’的尊崇之念很重,以致于不會讓賓客們先入為主地認為楚淮青為皇子取名是逾越之舉,又想到這‘表字’只為表德與闡述祝福,用以親昵之稱,更似小名或乳名,不占名字的由頭,便微微皺了皺眉頭,将此事忽略過去。
唯獨聽到這表字的謝富突然擡了擡眼,又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般将視線移開,手掌繼續百般聊賴地摩挲着酒壇邊沿,等着宴席開始後喝個痛快。
秦策此刻的心情很複雜。
要說親昵,這表字确有親昵之意,更何況還是先生親自取的,但要說應了自己的期望,又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最後,秦策心中一嘆,以禮回道:“謝先生賜名。”
總歸還是很喜歡,誰讓這是他的先生為他取的。
冠禮結束時,已是午後,除了楚淮青為秦策賜表字稍顯突兀,倒沒發生別的意外。
送別了賓客,秦策看向被他們晾了許久的趙世傑二人,趙世傑顯然有些坐不住,招呼着曾平趕快溜走,秦策上前,将他們攔了下來:“先別急着走,剛才是客宴,之後才是我們私下裏的宴席。”
趙世傑始料未及,但參與一次客宴已經讓他們如坐針氈,何況私宴,帶着些小心翼翼,想要拒絕:“可是我們還有事......”
“是嗎?”
趙世傑一僵,從善如流地把話憋了回去,只得實話實說:“不是什麽要緊事,只是,我兩這樣的人,參與殿下的私宴......不太好罷。”
曾平在旁邊不說話,顯然也是認同。
記起楚淮青曾說過,趙世傑雖有才能,但心性易怯,因長年受人奴役,更有着無法言喻的自卑。曾平身體底子好,與人争鬥頗多,早鬥了狠氣,交與李岳雄調|教,未免不可成事。
秦策沒有急着破開這兩人的心防,只是用一種平輩之間商量的語氣道:“如今災害頻頻,你們吃下去的糧食都極其珍貴,總得幫我付完了相應的報酬再想着偷閑。”
趙世傑驚慌地道:“我們沒有——”偷閑。
“可曾幫過我的忙?”
瞬間噤聲。
“宴後我會告訴你們該做什麽。”秦策淡然。
“那我們現在?”
“在這裏坐着,等到宴會開始,再等到宴會結束。”
趙世傑和曾平:“......”
“現在便喝這麽多,一會又吃不下飯。”将謝富手裏的酒壇搶去,楚淮青瞪着眼前的醉鬼,“莫忘了我們的約法三章。”
謝富也不在意,舔去嘴角的酒液,懶懶散散看他:“你少時都圍在殿下的身邊,哪有機會去見識什麽大族?”
楚淮青自然而然地回答:“總歸不是我想出來的。”
謝富聳聳肩,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下去:“你為殿下取‘淩’字意,不怕那些大儒過後回過味來?”
“他們要懷疑不臣之心,也只會懷疑到我身上。”取名廢的楚淮青無奈笑笑,“只是我也想不出有什麽字能與殿下相配了。”
“以示德行的字,總歸有很多。”謝富施施然道,“不過或許這個字,才是最适合殿下的了罷。”又突然湊近,擠眉道,“不然淮青也為我起一個?”
“這怎麽使得。”楚淮青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我可不是你的長輩,這表字是只有長輩能起的。”
“我家那些個長輩,有沒有都一樣。”謝富仰着頭,看向廣袤的天空,“随便給我起了這個名字,希望我能成為富足家底的器具,從未有一刻将我當人看。”
或許一貫沒心沒肺笑着的人突然頹然起來更加惹人心疼,楚淮青忍不住道:“那不然....換個自己喜歡的名字罷?”
“改名?”謝富細聲喃喃,突然坐起,“好,就改名!”
楚淮青還未怎麽反應,便見謝富又眼巴巴地看向了他:“好淮青,你幫我起一個罷。”
不知為何又繞到了要自己幫忙來取,根本不必思考,一個名字便浮現出來。
“謝窮酒。”
作者有話要說: 我知道淩德這表字不好聽( ̄ω ̄;)只是推進感情,真正用到的地方不多,忽略就好,嗯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