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信坊總部

冀州府衙設立在下谷城。為了方便帝都對諸侯國的控制,州郡府衙往往設立在離諸侯國最近的城池,以便郡守行監察之責。這倒是對這次燕燎趕去冀州府衙借兵有了路途上的便利。

下谷城門口,燕燎對一路陪同自己來的老頭說:“辛苦老翁,就到這裏吧。”

老頭擔心救命恩人要去府衙的事,僵在原地,不知該不該再勸上幾句。

燕燎以為他是擔心自己找不到去府衙的路,說:“冀州城裏有我的人,老翁不必擔心。”

一聽燕燎這麽說,老頭懸了一路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些。也是,這些有權有勢的人,想要做些什麽,也不是他們這種平常百姓能說上話的。

于是老頭在馬上俯了俯身子,再次謝過燕燎的恩情,也就轉身往家趕了。

此時天未亮,城門緊緊關着,城牆上的守城官兵注意到有兩個人騎着馬在城門底下私語,于是監城長帶着一名小兵從小門裏走出來,準備盤問來者何人。

燕燎也沒下馬,待兩人走近後,監城長趕緊跪拜下來:“原來是漠北世子,不知世子為何這個時辰來到下谷城,徐禁衛沒有同您一起嗎?”

燕燎開門見山道:“打開城門,本世子有些事情和徐都尉确認。”

小兵有些為難:“世子,現在并不能開城門。”

燕燎的目光冷了下來。

“怎麽和燕世子說話呢!燕世子與徐都尉關系甚好,若是耽誤了徐都尉的事,你我二人擔的起麽!”監城長痛斥小兵,而後賠笑問:“莫非世子所來,是為了少清公子失蹤一事?”

燕燎微訝,沒想到還有這麽件事。但他面上沒有表露出驚訝,只是不耐道:“你等速開城門!”

“是!”

燕世子與徐都尉有交情,徐都尉的小兒子徐少濁打小就被世子帶去漠北做了身邊禁衛,冀州人都知道這件事。無論是燕世子還是徐都尉,都不是監城長能得罪起的人,不敢再多說,趕緊命人給燕燎開了城門。

燕燎騎馬進了城,心說還好別人家看城門的兵士不比漠北有規矩,拿着身份糊弄一下就搞定了。不過他們說的徐少清失蹤這事,讓燕燎有些介懷。

徐少清和徐少濁是一胎同胞的孿生兄弟,上輩子這兩人都是自己麾下的,這徐少清好好的,怎麽失蹤了呢?

有兩個穿着水藍色衣服的青年從巷中忽然竄出來,對着燕燎磕膝下跪。

“林二拜見世子。”

“林三拜見世子,世子怎麽這個時辰突然來到冀州?”

這是青鳥坊的人。燕燎擰起的眉頭舒展開來,他從馬上躍下,說:“去青鳥坊。”

青鳥坊可以說是燕燎暗中的另一股勢力,先前派去鹹安的精銳和傳去的信鴿,都是動用的青鳥坊這一隐秘勢力。

誰能想到,隐秘的青鳥坊,總部是設立在冀州下谷城裏的。大安朝把郡守府衙設立在離漠北最近的地方,他就要把收集、傳遞信息的青鳥坊設立在離郡守府衙最近的地方。

青鳥坊的總部并不起眼,明面上只是一個正常營業的酒樓,畢竟酒樓平日裏三教九流來來往往的出入,且養着各種家畜飛禽,正好給青鳥坊打了一個很好的掩飾。

燕燎進了下谷城後能立刻被林二林三知道,也是青鳥坊一直在對城門進行監視。且林一已經回到青鳥坊通報給了坊主林水焉。

林水焉得知消息後,先是吩咐屬下溫上一壇子好酒,再穿戴更衣,恭候在大堂。

燕燎掀開帳子進了暖和的大堂,一眼就看到了笑意盈盈的林水焉。

“鳳留怎麽弄得如此狼狽?這是發生什麽事了?”見到燕燎穿的很是單薄,且身上好些地方都被雪水濡濕,林水焉忍不住笑了出聲。

她可是好長時間沒見燕燎弄得這麽狼狽了,一時心裏有些愉悅。

燕燎瞪她一眼,坐下來說:“飛鴿傳信給少濁,告訴他燕羽反了,讓他在王城裏調兵防衛,等我回去。”

林水焉朱唇微啓,纖纖手指微微捂住了唇,驚嘆道:“你那忠心耿耿的表哥居然反了?這可真讓人意外啊。”

“還有更讓你意外的,吳亥為了能讓我來冀州,在方山澗一個人引開了納瑪的巡兵。”

林水焉奇怪:“良栖回漠北了?什麽時候的事?”

沒想到林水焉居然不知道,燕燎無語道:“吳亥去了鹹安,你們青鳥坊就偷懶成這個樣子了?外面的事都不關注了?”

林水焉吩咐完送信給徐少濁的事,轉頭笑說:“鳳留說的什麽話呀,青鳥坊又不是誰一個人的,是你、我、良栖三人一同建起來的,現在卻基本上交給我一個人看着,多少有管不過來的時候嘛。”

說完又問:“燕羽反叛,你連夜來冀州是要做什麽?”

看看林水焉這說的像話麽,當初是誰信誓旦旦攬下坊主之位的。燕燎沒好氣道:“當然是來向朱庸借兵。”

酒已經溫熱,林七捧着酒壇上前,擺好酒器倒好酒後,迅速退了下去。她的态度很恭敬,擺放酒器和倒酒的姿态也十分優雅,但完成這一切的速度卻很快,沒有一絲多餘動作。

不僅僅是林七,青鳥坊的每一個人行動都非常快,而進青鳥坊的人,都是由林水焉一人招募并培養起來的。

林水焉确實有接管青鳥坊的能力和魄力,因此燕燎與她以友人相交,放心地重用她。

“借兵?”聽到燕燎說這話,林水焉差點笑出了聲:“沒有調兵令誰借給你兵?你想什麽呢?”

調兵令?跟一個準備謀反的人說調兵令?

燕燎才不在意這種東西,他說:“這不用你操心,我會想辦法讓朱庸乖乖把兵權交給我的。”

林水焉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酒,輕抿一小口進嘴,溫柔笑說:“看來胸有成竹嘛,怎麽?莫非你連這也能預知到嗎?沖着我們的交情,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都是怎麽知道的?”

見林水焉目光溫柔又期盼,燕燎撇開臉轉移話題,提起他牽挂的另一樁事:“我聽說徐少清失蹤了,你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麽?”

林水焉打了個哈欠:“嗯,聽說了,有幾天的事了,徐都尉正讓人滿城找他呢。”

燕燎正色說:“立刻派青鳥坊的人去查一查徐少清人在哪。”

徐少清是個沉穩的人,不會無緣無故消失不見。

“那燕世子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麽對徐家兩個兄弟另眼相看?若說你愛惜徐少濁的本事我還能接受,這個徐少清一來沒什麽用,二來還不尊重你,你這麽關心他幹什麽?”

還有句話林水焉沒敢說,比起不受寵愛的徐少濁,這徐少清可是被徐都尉捧着長大的兒子啊,應該不在燕世子感興趣的範圍內才是。

“不能。”燕燎心說我總不能說這兩人上輩子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将領吧。為防止林水焉沒完沒了非要刨根問底,燕燎放下酒杯:“天快亮了,我去見朱庸。”

林水焉一聽燕燎現在要去見朱庸,果然不再關心燕燎為什麽對徐少清過分關心的事了,她對着燕燎就翻了個白眼:

“說什麽傻話呢,你現在去見朱庸?現在朱庸估計正枕在美人香裏,你要真把他拉起來,再一說借兵,他還不讓人把你抓起來,回頭再參你個藐視王法!”

燕燎挑眉道:“也得有本事抓得了我。”

林水焉玉手托着香腮,失笑搖搖頭,她對燕燎說:“真拿鳳留沒辦法呀,那你快去吧,放心,要是借不到兵還被朱庸的人打個半死扔出來,我會讓人把你擡去醫館的。”

林七恰到好處的捧出一件嶄新的赤色大氅,為燕燎披上。

燕燎笑了笑,對林水焉說:“醫館就不必了,我若是把兵帶回漠北,等解決完燕羽和納瑪,犒賞軍士的酒錢你出就行。”

林水焉:“……”

沒見過這麽窮的世子!

——

泛紅的天色被一點魚肚白戳破,這漫長的一夜終于謝幕,黎明破曉時分已經到來。

林二林三和燕燎一同前去,三個人走在尚未複蘇的街道。此時地面上堆積着的雪已經十分厚實,一腳踩下去,能把靴面完全蓋住,更深的地方甚至沒到腳踝。

居然已經這麽厚了,而天上飄落的雪仍不見停。這便是燕燎擔心的天災——雪患。

快要到達府衙時,幾人途經了一處宅子。不同于其他宅子還處在安靜中,這座宅子十分的熱鬧,男男女女的嬉鬧聲隔着厚厚的圍牆,傳到了三人的耳朵裏。

燕燎下意識地問:“這是誰的宅子?”

林二回道:“回世子,這是朱小公子的宅子。”

朱之桦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就好像上趕着提醒燕燎,這還有個人要解決一樣。

燕燎轉頭吩咐:“摸清楚朱之桦門下都有哪些門卿,為人幹淨的和不幹淨的各自列一張單子,快過年了,本世子送他們一份禮物。”

林三心想,您不是來找朱郡守借兵的麽,怎麽一副順帶着還要收拾掉他兒子的可怕表情啊,您這樣真的能借到兵嗎?

但他哪敢說啊,只能抱拳領命:“遵世子命。”迅速地回酒樓總部交代世子吩咐的事情。

事有輕重緩急,當務之急是去見朱庸,燕燎準備放朱之桦再茍活一會兒功夫。

燕燎雖然是這麽想的,可預料之外的,走到宅子的後門時,烏漆的後門“砰”一聲被人撞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破門而出,踉跄蹒跚了幾步,一頭栽進雪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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