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常明安把自己摔進床裏,被窩裏還是暖的,讓他想起剛才兩人身體相貼時候的體溫,還有一股何慕身上獨有的梅花香味。是香水嗎?從沒見他噴過,平時也聞得到,只是不像現在,被熱氣蒸騰了起來。

他翻了個身,閉上眼睛,腦子裏紛紛亂亂,過了很久很久都沒有睡着。他剛才在浴室裏發洩了一次,白 濁的液體弄得滿手都是,被他洗得幹幹淨淨,甚至用洗手液洗了三遍,心中有種難言的罪惡感。

何慕是個大膽又怯弱,風情又敏感的矛盾體。他對何慕的再三幫助,在今晚之後,突然變成了別有用心。他突然想起之前在電影院,見到何慕帶着男伴一起看電影,屏幕的光打到他的臉上,面對男伴的渴求和親近的欲望,他是這樣的漠然。

他又翻了個身,被子被摩挲得窸窣作響,令人煩躁。

常明安少有晚上睡眠不好的時候,如此這般直熬到窗外有了鳥鳴聲,才依稀睡過去,鬧鈴響起來的時候感覺自己仿佛一夜未睡。

他擰開卧室的門,發現何慕還睡着,在沙發上卷成一團,好像一個繭。他走過去,看到何慕在睡夢中依然皺着眉頭,被子的邊緣露出小半個肩頭,怕冷似的縮着。常明安伸出手去,想幫他拉被子,發現他卷的嚴實,只好又拿起那張被何慕胡亂扔到一邊的毯子,幫他蓋住。

何慕醒來時,發現自己肩上搭着個毯子,上面有常明安的味道。

一整天,他的心七上八下的,大腿上昨晚被熱水燙到的地方紅了一片,他上了一天的課,身上出了不少汗,捂了一整天,燙到的地方更難受了,到了晚上洗過澡,撩起睡裙來看,大腿處紅了一片,還有些要掉皮的征兆。

他正看着,常明安回家了,擰開門走進來,在玄關處脫外套。

不知怎麽地,何慕第一個反應就是把睡裙下擺蓋好。常明安不發一言,進房去,翻了一瓶涼浸浸的薄荷膏給他,然後就進浴室洗漱了。

何慕把薄荷膏在手裏看了又看,才給自己在腿上塗了厚厚的一層。

本來何慕以為,常明安不生氣了,但接下來幾天,何慕發現常明安在抗拒自己。

當然,冷言冷語冷臉色這些,常明安是沒有的,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如春風般和煦,但比之前多了幾分疏離,兩人說話時,他的眼光總是不自覺地移開。

何慕心裏既失落又着急,但又能怎麽樣呢。

他就像一只試探性伸出觸角的小蝸牛,碰一碰,又飛速地把觸角縮回殼裏去。

漸漸地,何慕也不願意和常明安主動說話了,兩個人的飯桌上安靜得驚人,往往直到一頓飯吃完,都沒有一句話。何慕主動伸手要去收拾碗筷,正好和常明安伸出的手碰上,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收回。

常明安愣了愣,再次伸出手去把筷子收攏起來,說道:“我來。”

何慕覺得沒意思得很,想說,我還是不在這裏住了。

誰知道常明安邊埋頭收拾碗筷邊說道:“我的課題已經差不多結束了,接下來幾天不需要再加班,我打算回市區住。”

何慕的心像被突然抓了一下,面上仍舊冷靜平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好的。”

等到第二天,何慕下課回到家裏,坐在沙發上發呆,看着夕陽光漸漸從陽臺的落地窗照射進來,又漸漸退走,客廳被夜色籠罩,還是只有他一個人。木木沒有被帶走,在他腳邊繞來繞去。

又過了許久,電話響了,何慕撈起來看,是常明安給他打的。

“喂。”

何慕嗓子有點啞,清了清嗓子才應道:“喂。”

常明安沒想到他這麽快就接起來了,一時間有些無措:“吃、吃飯了嗎?”

何慕睜眼說瞎話:“吃了。”

“哦,”常明安道,“我今早出門的時候,沒有澆花。”

“嗯,我澆。”

“那……”

常明安突然沉默了,何慕也不知道該接他什麽話好,兩個人隔着電話,無言以對,一時間只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常明安小聲說道:“那……挂了,晚安。”

“晚安。”

互道晚安,兩人卻久久未挂斷,像在等對方先挂。何慕不想挂斷,但又怕聽到對方挂斷的那一剎那突然響起的忙音,只好把手機放到一邊,過了好一會兒再拿起來的時候,已經挂了。

他倒在沙發上,看着手機,腦袋昏昏沉沉的,胡亂地睡了過去,半夜被從大開的陽臺門吹進來的涼風凍醒,打了兩個噴嚏,抖抖索索地站起來把在腳邊睡着的貓摟起來,鑽進被窩裏。

等到早上一睜眼,他就知道自己生病了,嗓子幹得冒火腦袋疼,被子再怎麽卷起來,也還是冷,爬起來摸到保溫瓶,胡亂灌了一肚子昨天煮今天已經變溫的水,重新倒回床上,把常明安的被子也壓到身上,重的讓人透不過氣。他還把常明安的枕頭也撈進被窩裏,抱在懷裏,又睡了過去。

他喜歡赤腳,又不喜歡加衣服,季節一涼,就容易感冒,往常都是一個人縮在被窩裏,沒日沒夜地昏睡一兩天就痊愈了,這次的病卻像是來勢洶洶,渾身上下的骨頭都泛酸,掙紮着醒過來的時候,又是夕陽西下了,他居然睡了一整天,摸來手機一看,居然是沒電關機的。

家門被“叩叩叩”敲響。

何慕不想搭理,常明安有鑰匙,不是常明安。

誰知道門外卻響起了常明安着急的聲音:“何慕!你在家嗎!”

何慕撐着床站起來,腳下像踩着棉花,游魂似的走出去,給常明安開了門。常明安站在門外,手還擡在本空中,準備再敲門,滿臉着急,這麽涼的深秋,他的額角沁着汗珠。

常明安見他來開了門,松了一口氣,待看到何慕的樣子,心又提起來。何慕嘴唇煞白,幹得開裂起皮,臉頰上卻有病态的潮紅,整個人沒精打采的,站不住似的轉過去坐在沙發上,目光沒了焦距,茫然地看着常明安。

“我想過來拿點東西,鑰匙沒拿,誰知道你的手機打不通,還關機了,打電話給你輔導員,他說你今天沒去上課。”常明安邊用毯子把何慕裹起來,邊絮絮地解釋道。

誰知道何慕根本沒在聽,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可憐兮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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