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四層豪華游輪停靠在岸邊, 來的人将請柬交給侍者,在侍者的引導下登上舷梯, 偶爾路上遇到認識的人,停下腳步略做交談, 彬彬有禮的樣子遠看過去似乎在進行什麽商業上的閑聊和磋商。

但要是靠近了,就會發現他們聊的跟商業全沒關系。

地中海王總湊近大肚子方總,好奇地問:“那些是什麽人?不像是來參加酒會的吧?我從來也沒見過。”

大肚子方總轉頭瞅了好幾眼, 嘀咕道:“我也覺得不像參加酒會的來賓, 奇奇怪怪的, 不過不關咱們的事,這麽大的游輪,酒會承辦人又不是全包下來了。”

他們口中的奇奇怪怪的人是正在上游輪的另一撥人。

站在高處, 晃眼一看,拿着請柬登上這艘游輪的主要有兩撥人。

一撥西裝領帶寶石禮服, 一看就是将要去參加宴會的男士淑女商業精英, 另一波穿着随意, 休閑服道袍甚至還有人連校服也沒換就來了, 把随心所欲發揮到了極致。

這兩撥人所持有的請柬也不相同, 等在舷梯下迎接的侍者忍不住在心裏嘀咕,拿商業請柬的很正常, 另外一撥人個請柬是什麽東西?又有八卦又有小怪獸,做得還蠻童趣,跟旅游景點批發的似的。

收了兩張商業請柬,恭敬地請來賓上去, 又一張請柬被遞到了眼前。

侍者小李一瞧,八卦小怪獸,他無聊之餘給自己找了點樂子,在擡頭之前暗地裏先揣測這個來賓長什麽樣又打扮成什麽樣。

是胡子一大把還是光頭和尚?穿着道袍還是練功服?

思緒随意飄飛,然後擡起頭的時候,他愣住了。

不是因為來者太奇怪,而是太正常也太俊美。

陸星沉收回遞給侍者看的請柬,看了一眼手表,大會正式開始在下午,那時候船大概已經開到了距離海岸一百多海裏的地方。

還有半個小時,這艘游輪就将起航,他沒有參加過這種會,等會兒還是先去房間養精蓄銳好了。

上了游輪,轉過拐角的時候,陸星沉突然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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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人不太多的角落,一男一女的談話正跟他有關。

打着溫莎結的男人語氣油滑輕佻:“看什麽呢?難道你還想着那個顧家的?哦,我說錯了,他根本就不姓顧,親兒子又怎麽樣,連姓都沒改,以後顧老頭死了,一分錢也拿不到。”

嬌滴滴的女人推了他一把,嗔道:“我什麽時候對陸星沉有興趣了?你可別冤枉我。”

男人嗤笑:“是誰一直在圈子裏打聽?別說那個讓你媽去和顧夫人接觸,千方百計想進顧家給姓陸的搞的相親名單的人不是你。”

女人靠到他身上:“反正我說了不感興趣就是不感興趣,他怎麽比得上你?”

“可別,雖然老子有信心,但那張臉我還真比不過。”

“臉好看又怎麽樣,被顧家抛棄,他現在什麽都不是,喪家之犬罷了,我剛剛好像看到他也上了游輪,還不知道是怎麽弄到的請柬,現在他可擠不進我們的圈子。”

“滾開,擋着本少爺的路了!”一道不客氣的話在竊竊私語的兩個男女背後響起。

“哪個神經——”剩下半截話在喉嚨裏半路拐了個道,“池少!”

油滑男人想起上次顧家宴會,這位池少似乎在言語中對陸星沉很不屑,忙笑道:“我們在說顧家那個,哦,不對,他根本沒姓顧,我們在說那個喪家之犬。”

馳野唇邊勾起了一個弧度,油滑男人看了,心裏一喜,罵得更高興了,什麽“姓陸的一點都不知道自己身份”、什麽“明明是個野雞偏偏還想當鳳凰”。

馳野問:“說完了嗎?”

男人暗忖道,難道池少這是聽得不過瘾,還想繼續聽,他絞盡腦汁,嘴裏說:“當然沒有,姓陸的可笑的地方太多了,一下子說不清。”

馳野微笑:“那你有空再說。”

男人大喜:池少難道這是打算和我交朋友?

打算跟他“交朋友”的馳野端起侍者托盤上的香槟,在男人欣喜的目光中,手中用力,裹挾着勁風,一把扣了上去。

被香槟淋了一頭一臉,男人一臉懵逼,還沒反應過來,馳野率先破口大罵:“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東西,就敢議論陸哥,你連陸哥一根頭發都比不上,臭水溝裏的老鼠,一天只敢藏起來說小話的垃圾……”

男人腦子一熱,他雖然因為家世對馳野低頭谄媚,但都是男的,誰受得了被人潑酒還這麽罵?耳邊嗡嗡作響,他立時就擡起了拳頭,打算一拳頭錘到馳野臉上去。

拳頭在距離馳野的臉還有三厘米的地方,突然被人捏住了。

左側一只修長好看的手伸了出來,就那麽輕飄飄搭在了油滑男人的腕子上,卻讓他再不能寸進。

“哪個王八——”

他罵人的話沒有說完整,因為陸星沉手一用力,咔擦一聲,一聲讓人頭皮發麻的聲音響起。

“啊!!!我的手!”

陸星沉:“吵,安靜一點。”

這句話像是什麽言靈,剛剛還在慘叫的油滑男人聲音一下子卡在了脖子裏。良久,他終于緩過來看了他們兩個一眼,對馳野冷笑道:“當初罵姓陸的就你池少最多最高興,現在又來充什麽大半蒜。”

說完對陸星沉放狠話道:“老子打不過你還整不了你?一個沒了顧家身份的野雞,你給我等着。”

放完狠話,瞪了跟他一起嘲諷人,結果剛剛只敢看着他被這兩個人針對,一聲不吭的女人一眼,顯然也記恨上了。

馳野的臉紅了白白了紅,對陸星沉低下頭,自責道:“陸哥那時候在背後罵您是我不對,要不您打我一頓。”

陸星沉搖頭。

馳野急了:“真的,我不是說說,您打我一頓我心裏還舒服些。而且那事是我不是東西,您別對我太好。”

陸星沉打量了他一眼,回答他:“我不是對你好,也不是不願意打你。”

然後他在馳野的懵逼中,繼續道:“我只是擔心,一拳下去,你可能半殘。”

“你雖然很欠打,我也不介意有個沙包,但半殘還是太過了。”

心驚膽戰的馳野忍不住流下了感動的淚水,然後就聽陸星沉繼續說:“重傷就可以了,什麽時候我能準确控制住把你打成重傷,你再來問我。”

馳野:“……”

“友好”的語言交流過後,兩個人交換了房間號,馳野心裏想着,陸哥很厲害,可其他人不知道,嘴裏不知道還會放些什麽臭氣,游輪上的這幾天他要多找陸哥玩,帶上其他幾個人,到時候要有人嘴臭,罵人的話人多贏面比較大。

于是他熱情邀請陸星沉和他一起,表示可以帶陸星沉熟悉游輪上各種游樂設施。

陸星沉想了想他登上這艘游輪的真正目的,沒答應,但也沒完全拒絕,給了個再看的回答。

游輪起航後幾乎感受不大颠簸,來賓興致勃勃地在分布在甲板和各項游樂設施處。

這艘游輪叫“啓明號”,豪華程度在亞洲也能排得上前十,名牌奢侈品店、泳池、游戲廳、賭場、高級餐廳都有。

陸星沉對那些沒有興趣,而且令人頭痛的是,游輪開動後,他才發現自己似乎有些暈船,勉強壓下難受,他找到房間然後撥通手機和孟璧聯系。

孟璧在知道他也接到了請柬後,早早打了電話給他,約好船上會合。

“你等等我,我馬上來找你。”說着,他問了陸星沉的房間號,沒過兩分鐘,房間門被敲響。

門外除了孟璧還有一個精神矍铄的老人。

孟璧主動介紹:“這是我爺爺,也是跟你在網上聊的‘終于找到了’。”

陸星沉微愣,他沒想到孟璧介紹給他解惑的人居然會是自己爺爺,愣過後很快道:“您好,謝謝您的教導。”

孟老擺擺手:“是你自己天資出衆,我沒教什麽特別的。還有上次約好了見面,我卻沒來,希望陸小子你不要介意。”

孟璧解釋道:“爺爺上次去處理一個突發事件,本以為能在鑒賞會開始處理完坐飛機回來跟你見面,但事情後來又出了變故,一直到前兩天才處理完。”

“沒關系。”陸星沉把他們讓進來,房間裏備有茶葉和茶具,茶葉品質居然并不低,他泡了茶給兩個人。

孟老沒顧上喝茶,盯着陸星沉的眼睛,目光灼灼:“你願不願意當我的徒弟?”

陸星沉動作一頓,為孟老的突然,也為這個問題本身思考了起來。

當孟老徒弟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雖然孟璧并沒有特意說,但陸星沉能夠看出來孟家在神秘側地位不低,一旦他成為孟老弟子,想要得到資源和各種修煉方法會比現在容易百倍。

玄門、道術師、妖族……這些圈子都可以歸為神秘側,而神秘側比一般圈子更加排外,最好的打入其中的方法就是找一個領路人。

孟老顯然就是一位地位舉足輕重的引路人。

但陸星沉仍舊拒絕了,他道:“抱歉,我不想拜師。”

陸星沉對所有關系都很慎重,譬如與顧氏夫妻,縱使剛被認回去後沒花半天時間,就把親生父母對他那淺薄的三分真心看得清清楚楚,之後顧氏夫妻也從未掩藏好自己的涼薄,但因為那一層父母子女關系,他們在陸星沉的眼中就仿佛有一張通行證。

這張通行證代表着他會定期看顧顧氏夫妻,會幫他們養老,會抽出一定時間陪伴他們,也會有限度地包容對方。

對其他關系也是這樣。

一旦他決定拜孟老為師傅,在得到資源便利和指導的同時,在陸星沉的邏輯中,他也必然要回饋相等的東西。

這種回饋并不以他與孟老的關系好壞為轉移,就像他與顧氏夫妻關系冷淡,但并不妨礙他認為自己應當回饋他們一樣。

而且父母身份可以對孩子形成掣肘,師傅身份當然也可以對徒弟造成制約,他身上已經有了專項組的标簽,再加一個孟家的标簽,許多事情會變得很麻煩。

除此之外,陸星沉出于一種自己也說不清的潛意識,他不喜歡和人類有太深的牽絆。

這種潛意識是他拒絕的原因之一。

孟老驚訝皺眉:“你真的不好好想想?我知道你們年輕人總會憑借一時意氣做決定,你可以再仔細想想,我會是一個很好的師傅。”

陸星沉坦白:“您會是一個很好的師傅,我卻是一個麻煩的學生。”

孟老眼睛一瞪:“你就因為這個拒絕我?我又不怕麻煩,你一個年輕人怎麽這麽畏縮,怕什

麽?”

陸星沉:“您不怕麻煩,但我怕給您添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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