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他們離開安德森家的時候,天還沒暗下來,夏日的晚霞映照天空,暮色漸漸濃了。反骨妹躺在多米尼克和利維中間大口喘氣,筋疲力盡卻很開心。利維坐在位子上,閉着眼睛,頭靠着椅背,漫不經心地摸她的耳朵。

多米尼克開車穿過亨德森市向西行去,途中,他不時瞄着一邊的利維。今天帶上利維讓他很高興,他喜歡把他介紹給大家認識,說白了,就是向別人炫耀他。利維是對的,他直來直往、沉默寡言,不是每個人都喜歡——但就算不喜歡利維,人們還是很尊敬他。多米尼克可不止一次無意中聽見別人誇獎利維了,誇他聰明,對工作全心奉獻,當然還誇了他線條銳利的顴骨。

也許是時候邀請利維參加他家的家庭聚餐了。

利維的電話鈴響了,把兩人都吓了一跳。多米尼克關掉收音機,方便利維接電話。

“喂?”利維眉頭皺起說。“科斯塔斯女士?等等,慢慢說,你說的我聽不懂。”

多米尼克詢問地看他一眼,利維開了免提。

“抱歉,”一位女人的聲音自話筒裏傳來,聽起來上氣不接下氣,“我吓壞了。警探,我覺得漢斯萊案的兇手你們抓錯了。”

“怎講?”

“昨天在警局的時候,我覺得我看到了……但那時我不是很确定,在有把握之前,我什麽也不想說。這案子的不實指控已經夠多了。”

“科斯塔斯女士——”

“但我現在确定了,”她說,“我很清楚地想起來了。漢斯萊醫生的太太沒有殺他。那晚上我看到的人不是她。”

利維坐直了身子。“什麽?!”

“我——”

電話那端傳來“嘩啦”一聲巨響,顯然是玻璃破碎的聲音,科斯塔斯尖叫起來,聲裏滿是驚訝與害怕。多米尼克捏緊了方向盤。

“什麽情況?”利維着急道。“發生了什麽?”

“我的天啊,”這時的她已然是怕得不行了,“你怎麽——不,滾出去!別靠近我!不!救命,救命,來人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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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漸漸聽不清了,好像是手機從手裏掉了下去,但他們能夠清楚聽出有激烈的打鬥——震耳的撞打聲、重擊聲,伴随着她恐慌的凄厲尖叫。突然,通話斷掉了。

多米尼克與利維面面相觑。利維的臉上毫無血色。

“她住在哪兒?”多米尼克問。

利維看了看最近處的交通标識,說:“離這兒只有幾個街區。”

多米尼克油門一踩,按照利維的指路,在亨德森市的街道上一路狂飙,把能違反的交通規則全都違了個遍。

“多米尼克,我沒帶槍。”利維一邊說一邊等911接通。

“我的在手套盒裏。”

一分鐘後,他們拐入一棟可愛小房子前的車道上。車還沒停好,利維就從車上跳下來,雙手握緊多米尼克的格洛克手槍。多米尼克和反骨妹緊跟其後。

在房子周圍快速轉一圈,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了:入侵者往後門旁邊的窗戶扔了一塊石頭将它砸破,手伸進去打開了門鎖。門半掩着,多米尼克沒聽見裏面有什麽動靜,不過他還是用手臂攔住利維,不讓他走進去。

“等等,”他說,“反骨妹,危險!”

她早就注意到了——她的身體繃緊,表現得很警惕,但多米尼克這麽一指示,她便蹲低了身體,悄悄鑽進房裏。反骨妹耳朵前後擺了擺,擡頭看了眼多米尼克,然後向屋子深處竄去。

要是她察覺到急迫的威脅,就會吠叫。多米尼克扭了扭頭,示意利維走他前面。

他們跟着反骨妹穿過廚房,走進客廳,這裏一片狼藉,家具翻倒,臺燈摔爛了,摔碎的盆栽陶片與泥土撒得到處都是,一名高挑的黑發女子毫無知覺地躺在其間,喉間腫脹發紅。

利維去檢查屋裏确認沒有別人,多米尼克不顧被尖銳的陶片紮進自己的牛仔褲,直接跪在她身旁。他用兩根指頭按在她手腕上,又彎下腰,耳朵湊近她的臉。

“她還有脈搏,但沒呼吸了。”他說着,幫她仰起頭,接着擡起她的下巴,借此打開她的呼吸道。“有人勒了她脖子,但沒等她咽氣就跑了。”

反骨妹發出一聲短促尖銳的吠叫,順着走廊往房子另一頭飛奔。利維跟着跑在她身後。

“咋——”多米尼克剛開口。

“她有個兒子!”利維回頭喊了句,消失在角落裏。

靠!多米尼克繼續專注搶救科斯塔斯,他捏住她的鼻翼,緩緩對她做了兩次人工呼吸,确保她的胸腔能正常地鼓起。他又檢查了一番她的脈搏。

脈搏停了。

“我勒個去!”他跪着直起身,雙手置于她胸腔中心,帶着自己上半身的重量徑直按下去,心下數着胸外按壓的次數。他上一次給人做心肺複蘇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基本的操作還記得。

數着數着,他聽到一記不妙的斷裂聲——用力之下,她的一根肋骨折了。他皺起了臉,立馬挪開手。

科斯塔斯僵直地躺着,臉色蒼白,唇色漸漸變紫。幾尺之外有一個相框,看起來像是被人狠狠踩過;碎成蛛網狀的玻璃之下,科斯塔斯抱着一個可愛的寶寶,對着鏡頭燦爛地笑。

“來吧,”多米尼克沉重地說,又把手放了回去,“姑娘,來吧,我知道你現在還不想走。”

他又給她做起了人工呼吸,這時利維跑了回來,穿過客廳,胳膊下夾着一個小小的卷毛男孩。小男孩聲嘶力竭地哭喊着,利維用一只手遮住他的眼睛,不讓他看到躺在地板上的媽媽。利維帶着孩子從前門出去,反骨妹緊緊跟在後面。

多米尼克又做了一輪胸外按壓,又聽到科斯塔斯的肋骨“嘎吱”一響。他咬咬牙,接着做下去。他不信上帝,沒有利維那種信仰,但他發現自己這會兒竟然在祈禱。她太年輕了,不能就這樣死去。這不公平——

她咳了起來,接着有了卡頓的微弱呼吸。多米尼克抓住她的手腕,她的脈搏很弱,但和着慢慢變得均勻的呼吸聲,持續搏動起來。

“我操。”他整個人從骨子裏放松下來,幾乎要癱倒了。

這時,救護員沖進了房子。他連忙站起身,簡單描述了幾句後就去一旁待着,讓他們好工作。過了一分鐘,利維和反骨妹也來到他身旁。

“梅森被一個本地警員看着。”利維說。他看着科斯塔斯被擡上擔架,滿臉擔憂地問:“她還活着嗎?”

“活着,”多米尼克說,“但說不準她剛才窒息了多久,可能會留下永久性損傷。而且……而且……”一股抑制不住的歇斯底裏感從他心裏冒了出來,“利維,我弄折了她的肋骨,我聽到裂開的聲——”

“嘿。”利維雙手撫上多米尼克的臉。“肋骨可以正回來,命可不行。現在我就可以告訴你,她寧願身體裏所有骨頭都折了,也不想死。”

多米尼克點了點頭,顫顫巍巍地吸了一口氣。救護員把科斯塔從前門推出去,這樣一來,這間狼藉的客廳裏就只剩他、利維和反骨妹了。

“她遭到襲擊前,說她知道是誰殺了你們的那位被害者。”多米尼克說。

利維的灰眼睛銳利而冷酷,他說:“我也知道了。”

* * *

利維在聖玫瑰多明加醫院急診科外的停車場等待,他不需要等太久。盡管是周日的大清早,這裏仍然停了很多車,但還好沒有什麽人來往。

只除了一個。利維看見他的獵物順着一排車匆匆而來,穿件白大褂,縮着身子。利維從藏身的越野車後走了出來,說:“來絕後患嗎?”

克雷格·華納飛快轉過身來。

“警、警官,”他結巴道,戴眼鏡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你在這裏——我是說,你好。我就是,呃,研讨會上認識了一個同行,來這裏跟他讨論一下臨終關懷。”

“其實,我很确定你過來是準備再試試對黛安娜·科斯塔斯下殺手。”利維說。

華納瘋狂搖頭,嘴巴張開又合上。

“畢竟,過去十個小時裏,我可是費了好大工夫才讓整個拉斯維加斯谷地的新聞媒體去重點播報她遇襲幸存後,在這裏住院的消息。可不能讓你就這麽離開這裏,等你退了酒店房間以後,我們沒有其他可靠的辦法來追蹤你。”利維微微一笑。“當然了,科斯塔斯女士根本不住在這家醫院。”

華納下巴都驚掉了。這時,瑪汀從近旁一輛車裏冒出來,手裏舉着槍,把他吓得要飛起來。随着一陣開門聲,一隊警員也跳出無标識的警用車,在停車場周圍設立警戒線,把平民攔在外面。

華納驚恐地快速環視四周,把手伸進白大褂下的外套裏,拿出一把自備的小型手槍,哆哆嗦嗦地對準利維。

“華納,認真的嗎?”利維說着往前走了幾步。“毒殺、刺殺、扼殺,現在再添個槍殺——怎麽,你要集一套謀殺卡牌嗎?”

“我沒有殺任何人。”華納說。

瑪汀噴笑道:“是啊,拿槍指着警察的你,說這話真的有人信呢。”

利維歪頭研究起華納的肢體語言:緊張、焦躁。他不覺得這種狀态下的華納會給他迎頭來一槍——這男人好像更喜歡出其不意地襲擊他的受害者——但他不敢下定論。他一邊說話,一邊接着慢慢往前走。

“我一直理不出頭緒,直到昨晚科斯塔斯女士給我打來電話。看吧,我們懷疑上諾絲裏奇醫生的唯一理由,是你告訴我們你在周一見過她。于是我們得知她在案發期間一直在拉斯維加斯,所以你的話得到了證實。但她跟我們說她的事時……她很聰明,也非常小心謹慎。如果是她殺了漢斯萊,她是不可能讓你看到她哪怕一眼的。那你是怎麽知道她來過這裏呢?我猜是艾倫·沃爾希告訴你的,你再‘不小心’透露給我,讓我把懷疑的矛頭對準她。”

華納臉上血色一直在褪,這會兒已經死灰了。他舔了舔唇,但一個字也沒說。

“還要我接着說嗎?”利維問,他就當華納死寂的沉默等于是同意了。“你周五做展示的時候,現場的布告板上寫着你是研究人員之一——但我看過這次會議的初版會刊,那時的論文還沒有署上你的名,也沒安排你出面發言。其實,我為這案子看了不少背景資料,很少有看到你的名字。因為這就是漢斯萊的把戲,對嗎?你曾是這個研究項目的一員,他把你剔除,把你的成果占為己有,言語侮辱你,說是把你的人生給糟踐了個遍也不為過。于是你就忍無可忍,無須再忍了。”

“不。”華納低聲說。

“你知道漢斯萊來維加斯的第一個晚上準會找援交,你一定有看過關于仙人跳文章。這個計劃似乎很完美。你的房間離他的不遠,所以你只需留神來來往往的人,靜待他叫的援交小姐離開。她一走,你馬上進了他的房間,博取他的信任好讓他跟你一起喝酒,确保他通過香槟喝下劑量足以致死的羅樂眠。接着你偷走他的值錢物,來個順利收尾。”

華納閉上眼睛又馬上睜開。

利維已經快要接近他身邊了。“問題是,艾倫·沃爾希第二天早上看見你拿着這些財物偷偷從米拉奇的工作人員出口溜走。他拍下了你,等意識到這份證據的意義後,就來勒索你。所以你必須把他也殺了。”

“這些你都沒有證據。”華納說得鼻腔鼓動起來。

“這些我都能證明,”利維扳着指頭數道,“首先,所有那天晚和你在一起的人都證明你醉得不省人事,連你的女朋友也這麽表示。但酩酊大醉的人是不可能實施這場計劃的。于是你收買了酒保,讓她一整晚都給你上無酒精飲料,接着你就裝作醉得一塌糊塗。她是個臨時工,要找出這個人有那麽一點點難,不過在發現你試圖掐死一個無辜女人後,她很願意告訴我們其中詳情。”

“這太荒謬了。她——她撒謊——”

“其次,周二晚上,你通過客房服務點了一份牛排當晚餐,而在同晚,沃爾希被人用一把牛排刀殺害,那把刀的設計是米拉奇酒店專有的。”

華納張了張嘴,但利維舉起了一只手。

“我承認,這些頂多算是間接證據,”他說,“但也有不那麽間接的,像是電話記錄,有好幾通從某個一次性手機打給你的電話,而諾絲裏奇醫生證實了那個號碼是沃爾希的。再者,你是個醫生,我相信你也是知道的,從嘔吐物中能提取出DNA來,更別說是某個傻蛋吐在犯罪現場沒清理的嘔吐物了。”

華納臉色煞白。

利維放出必殺技,說:“我前面提到的照片,就是你帶着漢斯萊的東西離開米拉奇的那些,那不是我的猜測,而是親眼所見。沃爾希藏在卧室的備份硬盤加了密,而在幾小時前,我們的技術分析員把它破解了。

“不,你——你全弄錯了。我可以解釋——”

“最強的罪證是,”利維直接打斷他說,“黛安娜康複後——這是一定的——她會指認你,不僅作為昨晚的襲擊者,還是漢斯萊醫生被殺當晚,她看到的進了他房間的那個人。這就是她給我打電話的原因,也是你想殺了她的原因。你太急于想殺漢斯萊了,都沒等她完全走出酒店。你倆同時身處走廊,她看見了你。只是她沒有意識到那一幕意味着什麽,也不清楚你和漢斯萊的關系,直到周五她又在分局見到了你。”

朝陽自東方的山頭升起,停車場浸在粉紅色的光芒裏。四下一片安靜,三個人像演戲站位一樣一動不動——瑪汀拿槍穩穩地指着華納,華納拿槍顫顫巍巍地對着利維,而利維離他僅僅一尺之遠了。警員們留在警戒線附近,都掏出了槍,但沒有過去幹涉。

“她當時在電梯裏。”華納說,他聲音沙啞,利維使勁咽口水才壓住沒發出勝利的呼喊。“電梯門還沒關上,她看見我敲門了。不過她離我太遠,不知道我敲的是哪一扇,也不知道我是誰。這本來不成問題的。”

“殺人之後逃過制裁沒你想象的容易,是吧?”利維說。

“我不想傷害她和沃爾希的!除了漢斯萊,其他人都不該死。”他乞憐地看着利維。“他活該,你知道他活該。他毀了那麽多人的人生,殺他是衆望所歸。”

“沒錯,該給你這人道主義行為頒個獎,”瑪汀厭惡地說,“把槍放到地上,雙膝跪下,兩手抱頭。”

華納咬緊牙齒,眼中閃過一抹狗急跳牆的神色。他把槍伸到離利維胸膛僅幾寸之遠,說:“恰恰相反。放下你的槍,否則你的搭檔要見血了。”

瑪汀噗嗤一笑。“哎,你這倒黴孩子。見血的可不會是他。”

利維側身一閃舉起雙臂,用左手抓住槍口,右手握住槍柄。他狠狠踢中華納的睾丸,同時猛地把槍從其手裏拔了出來,然後後退幾步從打鬥中抽身。他舉槍對準華納,不過倒也沒這必要了——華納疼得彎下了身,發出痛苦的哀嚎。

“如何,拉什得女士?”利維高聲道。

萊拉·拉什得從容地自另一輛車背後走了出來,兩手叉腰,審視着華納。華納擡頭眨着眼看她,眼神因疼痛和震驚而顯得迷蒙。“還行。我就喜歡這種紮紮實實的認罪。讓我的工作輕松了不少。”

“華納醫生,這位是萊拉·拉什得,地方檢察署的副檢察官,你這起案件的公訴人。或者,以你現在的情況,可能會更願意跟她來場認罪協商,”

“什麽?”華納試圖站直身子,結果疼得皺起了臉,他說:“不!你看到他做了什麽,他——他脅迫我、給我下套——”

“他在你拿槍指着他的時候脅迫你認罪?”她冷冰冰的嗓音裏透着不屑。“想要別人信你這套說辭可得努把力了。”

利維握着上述的那把槍一直對準華納,又對瑪汀點點頭。瑪汀把自己的槍插進槍套,上前将華納逮捕。看到她押着他進了一輛無标識警車,利維提着的心才放下來。

“我得把這個收進證物袋。”他一邊對拉什得說,一邊彈出彈匣,将子彈清空。

她陪他走到他的車邊,雖然利維不太樂意,卻也不知該怎麽阻止她。他從後備箱中取出備在裏面的證物标簽和袋子,開始填寫。

“你一定是維加斯警局史上,停職時間最短的人。”她側身倚着後備箱說。

“溫警長可是老大不樂意的,但黛安娜·科斯塔斯給我打了電話,讓他沒得選。還有,瑪汀為我争取了一下。我們得兩人合力才能讓這案子的破解過程無懈可擊,才能設置陷阱。”他将上了标簽的槍放進袋子,封上口。“不過不用擔心——大家都很清楚我被停職的首要原因是什麽。我還是那個走火入魔的偏執狂,沒人相信我。”

拉什得聳聳肩。“我信你。”

他一下子沒拿穩,袋子掉了下去,他險險接住。“你什麽?”

“基思·查普曼不可能是‘黑桃七’。”她冷靜地說,仿佛是在談論昨天晚上吃了什麽。“構陷他來頂罪的真正兇手現在仍逍遙法外。我一直是這麽認定的。”

他花了幾秒鐘來消化心頭的震驚,接着怒火冒了出來。“如果你真這麽想,那為什麽要讓我來受這份罪?為什麽你自己從不公開表态呢?”

“相信你的人比你想得要多。我們只是不想葬送自己的職業生涯。”

“捍衛信仰比保住工作要重要得多。”他氣呼呼道。

“所以你就拼命把自個兒背地裏搞的小調查藏着掖着?”她笑着說。沒等他回答,又說:“還有,我不表态也不算什麽大事,因為你受的委屈要不了多久就會水落石出。像‘黑桃七’這樣追求戲劇性又特別想要關注的殺手,是沉不住多久氣的。就算在這段時間裏用別的手段殺了人,那家夥還是想要被人識別出來,這份渴望快要憋不住了。此人總有一天會出山的,到時候,大家就知道你是對的了。”

“你也明白那意味着有人會被殺。”他緊緊盯着她說。

她皺了皺鼻子。“強奸犯和打老婆的人和腐敗的公務員?死了真是可惜呢。”

“你非這麽說也不是沒有道理。”他喃喃道。

她撐直身子離開他的車道:“拭目以待吧。同時,你要确保華納這案子的每一筆每一畫都不能有差池。別走捷徑也別犯錯。根據你收集的證據,還有他在兩名警探和一名地方檢察官面前的認罪,任何一個有水平的辯護律師都會建議他接受我提供的認罪協商。我們可以替納稅人省下審判的錢。”

他點點頭。“就交給你了,拉什得女士。”

“叫我萊拉。”她說着,把一頭長長的黑發揚到一邊肩上,轉身離開了。那運動員般輕松優雅的姿态,正如兩人第一次相見時利維所注意到的那樣。

萊拉離開後,他把華納的槍放進後備箱,然後給自己片刻的時間品了品現狀——案子圓滿告破了,兇手幾乎不可能逃脫法律的制裁。

換在從前,成功結案是要慶祝的,而且心中還會有巨大的成就感。然而,自“黑桃七”粉墨登場以來,利維的其它案件就漸漸變得不那麽重要。他仍然對它們傾盡權力,但感覺不再一樣了。

在抓住“黑桃七”之前,別的所有勝利都不算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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