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紅顏禍水

待無盡換上男裝,岑大人的心氣才順了很多,終于直視她也沒有那麽晃眼了。

無盡看着岑沐風的眼神,心裏已經下了初步結論,這個大齡不婚還沒有情況的男人,八成是個斷袖!她深深地為姚家郡主捏了一把汗。

無盡跟着岑大人各騎了一匹馬往西郊趕去。路上,無盡才知道岑大人是帶她去查曾術銘的案子。這是岑沐風主動帶無盡查與鳶尾毒無關的案子,還真是個不小的跨度。

“過幾日我可能要出趟遠門,所以先把這個案子結了,不然恐怕要給拖黃了。”兩人今日騎馬的速度都挺慢,岑沐風一邊騎馬一邊說道。

“大人要去何處?”

“暫且未定,只是揣測。定下來便告知于你。”

“好。”

“無盡很缺錢?”

“嗯?”

“你昨日說要攢嫁妝錢。”岑沐風笑着說道。

“哦,這個事……主要是家道中落,我爹一心想着賣女兒,我只有趕緊跑路來投奔蔡公公。哎,身世坎坷,不提也罷。”

“如有需要,但提無妨。侯府……錢財方面還過得去。”

“那是自然,這遷雲滌墨苑一日的營收我幾輩子也花不完。更何況雍璘侯府還有聽雨樓、古玩肆,我這種小人物自然是望塵莫及。”

無盡說得一臉谄媚,倒是叫岑沐風有些不好意思了。那些東西他一向看作身外之物,更何況那也不是他自己掙下的。岑大人便緘口不言了。

今日岑沐風所言所行倒是叫無盡有些感動了。她琢磨着是不是該投桃報李,思考了半天才開口道:“岑大人,曾術銘案,無盡心生一計。”

直覺告訴岑沐風無盡又要給他挖坑,不過他還是禮貌性地問了句:“有何高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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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詭異一笑:“岑大人且聽我細細道來。”她叽裏呱啦說了一堆,大概是分析了下曾術銘和張柔的關系,她認為張柔定是那種仗着自己有幾分姿色依附男人攫取財富的紅顏禍水。這種女人,仗色行兇,對自己的魅力頗有些自信。只要男人表現出點好感,她們便會以為魚兒上鈎了。

“所以大人,你只需将我方才所言的陳情之詞向那張柔道來,她定會把你當了新的高枝,對你坦白。”

果然無盡哪裏是有計謀之人,她所說的心生一計不過是叫岑沐風去出賣色相罷了。不過岑大人并不惱,而是笑着說道:“只是你剛才說的我沒記下來,不如再說一次?”

“那日與卿初見,便輾轉難忘。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相見情已深,未語可知心……”

“我雖未向女子陳情過,可也收到過不少鴛箋,卻都沒有如無盡這般文采飛揚,不如再說一次?”

“……”

快到張柔落腳的屋舍時,岑沐風一把拉住了無盡的馬。“你不覺得地上的馬蹄印有點多嗎?”岑沐風看了無盡一眼,示意叫她趕緊退到路邊的林子裏去。

還未等無盡反應過來,十幾個黑衣人齊刷刷地将二人堵在了路口,不由分說,揮刀便朝這邊砍來。

岑沐風一個飛身從馬背上旋身飛了出來,擋在了無盡身前,抽了寶劍便朝十幾個黑衣人橫掃過去。只見一陣寒光閃過,四五個黑衣人的脖勁上都豁開了口子,鮮血在人倒地的同時仿佛禮花一般噴濺了出來。

岑沐風又一個旋身,劍鋒掃過之處,兩個黑衣人的腳筋被挑斷了,直筒筒地跪倒在了地上。還剩五六個黑衣人見不敵岑大人,便齊齊地朝錢無盡砍殺過去。無盡一個飛身躲過了紛紛砍來的刀劍,她右臂只用力一揮,一排銀針齊刷刷地飛了出去,掃中的三個黑衣人應聲倒地。還剩二個被岑沐風反手過來以極快的速度連刺了幾劍,均無招架之力,一命嗚呼了。

無盡看着地上橫七豎八卧倒的十幾具屍體,鮮血橫流,而岑沐風身上居然滴血未沾,多少有些吃驚。岑沐風将劍上的血跡在倒地的黑衣人身上蹭幹淨了才收回到劍鞘中,說道:“害怕了麽?”

無盡搖了搖頭:“不,只是從來沒見過殺人還能殺出這麽有美感的……”

“這些本就是兇徒,死不足惜。你若害怕,我們趕緊離開這裏。”岑沐風說着拽了無盡的胳膊上了馬背,“我們乘一匹馬,這樣我好保護你。”岑沐風不由分說坐在了無盡的身後。

兩人騎馬路過張柔的屋舍,見着院子裏躺倒了幾個黑衣人,屋子裏的東西被翻得亂七八糟卻未曾見人。岑大人騎着馬繼續沿着地上的馬蹄印向林子裏追去。

“這些人是誰?為什麽要殺我們?”無盡心有餘悸,不過她窩在岑沐風的臂彎裏,覺得很踏實。

“眼下應當有三撥人在盯着張柔。”

“三撥?”

“有一撥希望她死,另外兩撥希望她活。陳荊去定城已經查出了為張柔造新身份一事。事情敗露估計他們這兩日就要動手。今日剛巧被我們撞上了。如果另外兩撥人在同他們周旋,張柔沒準能僥幸活下來。”

“另外兩撥,一撥是禦缇司的人,還有一撥?”

“沈家的人。”

“沈家?沈家的人頂多遞個消息,不見得會出手了。”

“也是,吳映玦不過新官上任不識好歹,為難了沈家在燕州的商行。不過他很快意識到自己是在太歲頭上動土,不久便登門道歉,估計沈家也不會為了這麽點小事幹預過多。只是我們盯在這裏的人手有限,不知今日他們有沒有受傷。”岑沐風說着,更顯焦急。他踹了踹馬肚子,墨骊寶馬飛快地跑了起來。

行至樹林深處,刀劍相擊之聲逐漸清晰起來,岑大人帶着無盡朝着這聲響趕去。在林中的一隅果然見到了一堆黑衣人圍着幾個禦缇使。

“這些黑衣人得有四五十號人,實在太多了,不然我們去找救兵吧。”無盡有些驚慌。

“好,你快去。”岑沐風下了馬拍了拍馬屁股,墨骊寶馬馱着無盡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大人,你呢?”無盡問道。

“我不能丢下他們,你快去叫人吧。”岑沐風說着就鑽進了那一堆黑衣人之中。又是一場血拼。

遠水解不了近渴啊。無盡想着等她搬了救兵過來估計有人的墳上都得生草了。還是應該人盡其用。

無盡通常随身帶着一些解藥和毒藥,眼下她暗器裏藏着的藥丸正好派上用場。她又去林間找了幾種尋常的藥草,便合着她的藥丸碾碎了,在那打得昏天黑地的肉搏場邊上升起了一堆篝火。篝火的濃煙很快熏得林子裏彌漫着一股焦糊的藥材味道。大約一炷香的功夫,打鬥的聲音漸漸小了起來。

無盡上前看去,場面很是壯觀。林子裏躺倒了三十多個黑衣人,身上都挂着致命傷,這些基本是被岑大人和幾個禦缇使幹掉的。還有三十來號黑衣人正東倒西歪。

岑沐風帶着五個禦缇使在一株大樹下靜坐,在他們旁邊,便是那個叫做張柔的女子,她身上似乎中了一劍,面色蒼白地靠在樹的一側。

無盡将手裏握着的一團藥泥分別喂給了這幾個禦缇使和張柔,解了方才毒煙的毒氣。

張柔總算意識到自己是在玩火自焚,便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原委和盤托出。晚些時候岑沐風安排張柔與曾術銘見上了一面。

“叫他們單獨相處會吧。”岑沐風跟無盡站到遠處等着。

不多時,兩人便聽到從曾術銘的牢房裏傳出來男人的嘶吼聲,女人的哭泣聲,跟着是一陣叮呤哐啷打砸的聲音,應當是曾術銘将牢房裏的那把椅子砸碎了。緊接着是女子銳利的尖叫聲。

“不好!”岑沐風趕緊回到二十七號牢房。只見張柔蜷縮在牢房的一角,吓得驚恐無狀。曾術銘躺倒在地上,嘴裏嗚咽着,粘稠的血漿不斷外湧。而在他的咽喉處,一支被折斷的尖利的椅子腿深深地插了進去。

诏獄裏奇奇怪怪的死法又多了一種。

如此重傷,人已經沒得救了。岑沐風走到曾術銘跟前,蹲下身來想聽他有什麽遺言要交待。

“長鞭抽打于身,痛在皮肉;愛人叛之于你,痛徹心扉!”曾術銘伸出了滿是鮮血的手指向張柔,艱難地吐出了幾個字後便咽氣了。

岑沐風起身看見無盡站在牢房的外面,不敢進來。“別看了。诏獄成天都是這些東西,害怕以後不要過來了。”岑沐風拉着無盡走出了诏獄。

“真實情況比我預想得還要惡劣,難怪曾大人接受不了。”岑沐風嘆了口氣。

“真實情況如何?”無盡問道。

“你先說你的猜測。”

“我以為是曾術銘對張柔情根深種,入獄之前便拜托吳映玦為他保住張柔平安。吳映玦收了曾術銘的好處,便為張柔新造了身份。”

“情根深種自然是。曾術銘甚至為了納張柔入府,将堅決反對的發妻掃地出門。我預料得比你更接近真相一些。我料想吳映玦是張柔為求自保在曾術銘入獄後新傍上的高枝。原因是此前曾術銘對張柔的假死反應很大,看上去不像知道此種安排。可是,待張柔招供之後,我們才知道,吳映玦一早就設好了這個圈套等着曾術銘來鑽。人心遠比我想的險惡。”

“張柔是吳映玦的人?”

“一開始不是。張柔是曾術銘從舞坊中贖出來的舞姬,對她寵愛有加。但不知何時,張柔又與吳映玦勾搭上了。彼時,曾術銘是吳映玦上位燕州府丞最大的競争對手。張柔在薊城瘋狂斂財,這財不少落入了吳映玦的腰包,供他買官上位用。同時也成了曾術銘的催命符。”

“果真是一箭雙雕的好計策。”

“無盡……”岑沐風看向無盡,欲言又止。

“什麽?”

“你……可會騙我?”

“大人怎麽會突然問這個?我們……我們跟他們不同,我騙兩句對大人又沒有殺傷力。”無盡說着卻看見岑沐風的臉一下子冷了下來。她趕緊又說道:“大人,你頭發上落了片葉子。”

岑沐風用手撫了撫頭發,沒有摸着。

“我來吧。”無盡說着踮起來腳尖。岑沐風笑了笑,将腦袋朝着無盡那邊低了下來。

無盡輕輕地摸了摸岑大人的頭頂,然後拿出一片樹葉說道:“看,我取下來了。”

“這片樹葉原本就在你手中吧。”

“大人英明。你看,我騙你了,你也沒有受傷吧。”

岑沐風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無盡看着他的臉,嚴肅得叫人害怕,月光打在臉上仿佛落了一層寒霜。

無盡看得心裏發毛,趕緊低聲道:“無盡不欺瞞大人就是了。”

可是,被迫無奈的謊言也不行麽?

淯王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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