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蒼靈天池

無盡騎馬飛奔而去，前行了不多會便碰到了岑沐風一行，這才安心下來。

無盡此刻直想求安慰。這兩日，無盡表面上大大咧咧，無所畏懼，其實內心怕得要死。畢竟阿禹古這種人，對于無盡而言，完全是一種全新的認知，真不好把握此人能幹出什麽事來。好在已經和岑大人會合，無盡感到了十足的安全感，懸着的心這才落了地。

岑沐風：“錢少俠這兩日求學之行可愉悅？”

無盡：“求學？我倒是學什麽了？”

岑沐風笑而不答，雙腳夾了夾墨骊馬的肚子，飛奔而去。

衆人跟上。

田福：“無盡，我們這幾日暗探南祿行宮，可是為你擔心壞了。”

無盡：“哦？大人除了笑話我，可沒見他擔心。”

“那你真是太沒良心了！大人昨日夜裏都沒怎麽休息，一直盯着你，生怕出啥事。你想想，你要是真被那個什麽世子拖上了床，他要是發現你其實是個……”田福壓了聲音說道，“是個太監，你肯定小命不保啦！”

無盡：“哦，你們擔心的是這個……”

劉平在旁邊聽了沒憋住，剛想笑出聲差點被一口唾沫嗆死。

回到南祿，岑沐風一行到客棧休整了半日。無盡趕緊換上了一身月牙白的公子服來尋岑沐風。

無盡晃了晃手中的紙張道：“戰果。”

“何物？”

“安達王軍的兵力、糧草和兵器儲備情況。我趁安達王在大帳之中與兩個世子閑聊之時尋得。我默下來後回來複出來的。厲害不？”

岑沐風看着無盡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情，微微一笑：“厲害。”

Advertisement

“大人可有什麽收獲？”

“尋得懿王寫給安達王的親筆書信。沒想到安達王都帶在了身邊。”

無盡睜大了眼睛：“這麽厲害！”

“他們給安達王紮營帳的時候，一個箱子放在旁邊有專人看守十分顯眼。所以得來全不費工夫。”

無盡想到随身攜帶證物太不安全，趕緊問到：“大人原來尋得的那些證物，賬冊，信箋之類的，可有妥善保管？”

“早就差人送到陸大人手中了，他現在應該在京城查辦相關線索了。”

無盡終于想明白李炳炎、江崎這些時日為何不見人影。岑沐風果然小心謹慎，連自己都留了一手。

岑沐風把無盡拿過來的紙張折好放進衣兜：“盛京現也不太平，這些證據便只有先帶在身上了。”

此時，岑沐風派出去的兩個禦缇使許寶貴和呂賢拿着這兩日去勘察芊茂谷的地圖趕來複命。岑沐風此前要求他二人畫得足夠詳細，哪怕是大一點的樹木，溪流，任何細節都不可錯過。

岑沐風端詳着地圖自言自語道：“此谷竟有如此多瀑布……谷上山脈可是有地下河或者堰塞湖？”

無盡走到岑沐風旁邊道：“大人有此疑問何不問我？”

“你知曉芊茂谷的地形？”

“十來歲的時候去過一次。去程走的芊茂谷，回程走的谷上山脈。大人說的沒錯，谷上山間确實有個堰塞湖。”

“你那時為何要去南祿？”

“研毒之人，為尋一味解藥，不惜趕往千裏之外。可惜技不如人，未能竊得。”

“你竟是用偷的？”

“不然如何？此藥千金難買，可遇不可求。竊之一來省錢，二來省口舌。我無盡最不願和銀子過不去。”

岑沐風送了無盡一個不屑的表情，未再繼續探讨竊藥之事，倒是趕緊喚了劉平過來：“你和寶貴準備下攀山的工具，明日随我走趟芊茂谷。”

翌日，無盡自告奮勇為岑沐風等人領路。只可惜她天生路癡，還是七八年前到過的芊茂谷，險些沒把一幹人等帶到溝裏。還好有踏實可靠的許寶貴，在勘察芊茂谷的時候，他留意了下從谷底上山的小路，便帶着四人披荊斬棘地從一條采藥人踏出的小路，一路手腳并用地爬上了山頂。

此處便是蒼靈山脈的一峰——莫雲峰，其下是安達王軍欲赴望蒼城的必經之路。平日裏，商貿旅隊、販夫走卒皆是通過芊茂谷穿梭于南祿與望蒼之間，谷中商道足有幾十丈寬，平坦易行，好生熱鬧。

而芊茂谷之上，不是懸崖絕壁，便是荊棘叢生，毒物橫行的蠻荒山嶺。除了采藥獵奇之人會使用一些攀崖手段爬上山峰，那上面基本人跡罕至。

如今岑沐風一行攀至山頂，所見之像果真如此，雜草叢生，荊棘遍地，參天樹木雜亂生長，藤蔓攀生，蛇蟲蜂蟻随處可見。還好衆人都佩戴了無盡分發的避毒香囊，不然今日得被毒蟲咬得面目全非。

站在莫雲峰頂，卻未能領略一覽衆山小的風景。因這峰頂雲蒸霞蔚，霧氣彌漫，看不清太遠的景物。

岑沐風抽出寶劍，一邊斬斷身邊的荊棘，一邊往山峰的另一側走，只聽得水聲越來越響。走出數百丈遠，再向前已無路，腳下是懸崖絕壁，被濃濃的雲霧籠蓋，聽得水聲隆隆，此處果然有一處天池。

許寶貴和劉平還在探查這山峰周圍的情況。錢無盡趕了過來，走到了岑沐風身邊，看向這延綿不絕的雲海。

兩人近身而立之時，忽然大風興起，濃濃的雲霧被吹得向北邊飄移，餘下的雲霧越來越淡，逐漸被拉成了絲線。白白的絲線由密到疏，最後就剩下幾片殘雲。雲絲之間露出了山谷之中一大片澄淨的湖水。湖水湛藍如鏡，倒映着天上的雲霞和四周延綿的青山，好似仙境一般。只怕是遷雲滌墨苑的景致也比不過這天然的鬼斧神工。

無盡扭頭看了看岑沐風。岑大人正專注地看着這一大池聖景，他本就幽深的眼眸此刻倒映上了一汪碧藍，甚為魅惑，無盡竟看得有些癡了。

岑沐風側目便迎上了無盡的眼神，說道：“天池袒露真容難得一見，不賞賞？”

“我在想這天池如鏡，倒映出了天與山之美景，大人眼眸如鏡又能倒映出這天池之美景……”

岑沐風嘴角一勾，笑着說道：“然後是無盡心思如鏡，可能倒映出我此時所想？”

這話是幾個意思？無盡有些不好意思地避開了岑沐風的眼神。還好此時劉平趕了過來報告：“大人，那邊竟有人走動的痕跡。”岑沐風轉身便跟着劉平走了過去。無盡舒了口氣，趕緊跟上。

莫雲峰北側有一處隆起的山壁。山壁前，有淩亂的踩踏痕跡，踩踏之處草木未生。

岑沐風：“這些地方似乎被踩出來了一些小路。還不止一人不止一次到過此處。”

無盡摸了摸此處山壁，一層薄薄的土層上附着了些植被，好似山壁蓋上了一層綠毯。無盡試着扒下來一些土層，沒想到一扒就扒下來一大片。果然這些土層和植被不是天然附着在山壁之上的，而是後來人為鋪上去的。

無盡還準備繼續扒這些草皮，岑沐風拉住了無盡的手。抽出了寶劍，挑了幾下，山壁上的草皮悉數被挑下來，露出了一個禿禿的岩壁。岩壁正中心有一塊石盤，石盤有三層，每一層都雕刻了不同的八卦符號。又是個八卦鎖，定然難不倒岑大人了。

岑沐風依次轉動了石盤的上面兩層，岩壁的石門轟隆隆地開了。岑沐風立刻走了進去，無盡，劉平和許寶貴緊随其後。

劉平摸出來一個火折子正準備點燃，被岑沐風一把摁住：“如此濃郁的火藥味沒有聞到？”

于是衆人借着洞口傳來的些許光亮仔細地看了看這個洞穴。此洞穴足有十餘丈見方。洞穴的中間用防潮的磚石料壘成了一個臺子，臺子上整齊碼上了百餘口防潮箱，箱子上還蓋有防雨布。岑沐風上前掀開防雨布，打開了幾個防潮箱，果不出預料，箱子裏裝的皆是火藥。

無盡掏出了她裝了螢火蟲的琉璃小燈，貼了洞壁仔細查看。洞壁皆是灰色岩石，岩石表面還泛着一層水珠。無盡貼着岩石聽了聽，聽到了隐隐約約的水聲。

許寶貴：“此處怎會有如此多的火藥？”

岑沐風：“我們上次在襄城尋得的火藥加上關西軍自備的約莫都在此處了。放在這潮濕的洞穴之中，恐怕是為了防止火藥不慎被洞外幹燥的草木引爆。”

正在這時，洞穴外傳來數人疾行的聲音，片刻幾個關西軍士闖入了洞內，帶頭的是關西軍參軍馬骁。

“何人？”馬骁說着，幾個關西軍士已經齊刷刷地抽出了寶劍。待馬骁看清洞穴中人，立刻收回了寶劍，單膝跪下準備行禮。

無盡趕忙上前扶起馬骁等人：“岑大人雖從京城而來，但是來查案而不是督軍的，馬參軍無需行此大禮。”

衆關西軍士皆起了身。

無盡剛想問這火藥之事，岑沐風便開口道：“這可是沈少将軍的主意？”

馬骁：“确是少将軍吩咐我等所為。我等在此值守，聽到動靜，立刻前來查看。”

岑沐風：“還以你們少将軍會做出讓五萬關西軍留守望蒼的冒險舉動，沒想到還留了這番後手。此處不僅有天池，我聽到這山壁之中嘩嘩的水聲應是還有一條不小的地下河。若是在安達王軍路過之時引爆這火藥，到時候天池決口，引發的不僅僅是山洪，恐怕地下河湧出，此處山壁皆會坍塌。不僅二十萬安達王軍蕩然無存，附近的村落還有這芊茂谷的商道會被毀壞殆盡。沈弘霁面善心狠，果非凡品。”

馬骁：“大人此言差矣。這山腳下村莊村民不會超過萬人，可若是安達王軍長驅直入，望蒼城五萬關西軍還有百姓便不知會死去多少。少将軍也是百般權衡，最後選擇了傷害最少的辦法。更何況，若是他們安達王軍不進犯，這火藥置于此處也不會被引爆。少将軍也只是為以防萬一。”

無盡：“未曾想少将軍會出此下策。沈家以商業立族，自知商道的重要之處。若是山壁坍塌，商道毀壞多年不得恢複，北辰與東陵的通商便會無可挽回。”

馬骁：“如今大戰在即，哪裏還有功夫考慮通商之事！”

無盡：“自然需要。東陵盛商業，商事交往的繁盛與否不僅幹系到國計民生、國庫充盈，更是多少老百姓的飯碗。如果有辦法，盡量不要毀壞北辰至東陵的唯一商道。且不說蒼靈山脈下村落裏近萬條無辜的生命。隔斷了兩國的通商，多少人會因此血本無歸，會因此致貧。殊不知貧窮和死亡一樣的可怕……”

無盡話音未落，洞口處傳來掌聲，兩個少年随即走進洞內。馬骁等人見是北辰人，立刻拔出了軍刀。

禦敵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