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全身而退

無盡就這麽直直地站着,望着岑沐風,不敢走過去。她害怕眼前人只是個幻像,觸之便會如煙般消散。

直到岑沐風伸手過來摸了摸無盡的臉頰問道:“傻丫頭,在想什麽呢?”無盡感受到了大人已經有些溫熱的手掌,這才意識到,岑大人,是真的醒過來了。

無盡一步跨了過去,環腰緊緊地抱住了岑沐風,淚水浸濕了他的衣襟。半晌,無盡才開口道:“大人,我好想你!”

岑沐風溫柔地抱着無盡,輕輕地撫摸着她的頭發道:“我就在這裏,以後都在。只是……答應嫁給別人這種玩笑話不能再随便說了。”

無盡趴在岑大人懷裏輕聲說道:“是他誣賴我。”

屋外忽然傳來了一陣響聲,緊接着,劉平和許寶貴從窗子外跳了進來。岑沐風這才松開了抱着無盡的手。

“太好了,大人,你終于醒了!”劉平激動不已。

“大人,側門的守衛不多,我們剛剛打暈了幾個才溜了進來。院子外停了幾匹馬,你跟無盡趕緊先逃。”許寶貴說道。

無盡:“那你們呢?”

劉平:“阿禹古主要想留無盡姑娘,姑娘得趕緊離開。他就算捉住我們也不會對我們如何。”

許寶貴:“我們在此處拖住他們。屋裏沒動靜,正門的守兵該起疑了。”

岑沐風:“那好。你們諸事小心。脫身了便速與我們彙合。”

“等等。”無盡握了握岑沐風的手,雖然比此前暖了些,較常人還是寒涼得多,“大人身上還有寒毒未除盡,此時一點都受涼不得。”說罷,無盡瘸着去取了一張那日從拓彥處要來的狐裘披風給岑沐風披上。

岑沐風一眼看到無盡的腳受傷了,皺起了眉頭:“如何弄傷的?”未等無盡回答便橫抱起了她,跳出了院子上了一匹馬,揚塵而去。

駿馬上,岑沐風坐在無盡後面,雙手拉着缰繩的同時也擁住了無盡。無盡高度緊張地熬了兩日兩夜不眠不休,此刻徹底地放松了下來便已是困得東倒西歪。

岑沐風見無盡在馬上不得安睡,索性停在了一處隐蔽的小樹林,拴了馬抱了無盡下來睡。夜幕降臨,林間有些涼意,岑沐風把無盡放靠在一株大樹旁,脫了披風給她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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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雖然已經迷迷糊糊的了,還是強撐着睜開了眼睛道:“大人,我可是要靠你在毒術界名留青史的。你餘毒未解,受不得一點寒涼。我好不容易把你從鳶尾毒的魔爪下撈了出來,若是敗在了這夙夜寒氣之中,我無盡倒是冤死算了。”無盡說罷,抱起了披風爬了起來,又給岑沐風披了回去。

“你熬了幾天了,身子也是弱得很,你穿得這樣單薄,一樣會着涼。”

“我着涼頂多就是傷風,無礙。”

“那也不行。”

無盡用她幾乎快要歇菜的腦袋瓜又費力地想了一想,便拉着岑沐風靠坐在大樹旁,然後躺進了他的懷裏,用披風裹住了自己就露了個腦袋出來:“這不是皆大歡喜嗎?”

岑沐風滿臉笑意,用一只手臂托着無盡的腦袋,說道:“你若這樣舒服,便睡吧。”

無盡剛想閉上眼睛,看着岑沐風直勾勾的眼神又撐開了眼皮子說道:“大人你這樣盯着我看,我就沒法睡了。前兩日淋了雨,這頭發都沒來得及洗,又髒又醜。”

“你怎樣都是美的,只是這幾日清瘦了不少。”岑沐風說着,用食指捋了捋無盡額前淩亂的發絲,又輕柔地順着她的額頭劃過了直挺小巧的鼻梁停在了她嬌潤的紅唇上。無盡看着大人望向自己的眼神開始迷離,頓時覺得困意全無,心房裏仿佛住了頭小鹿在左右亂撞。

岑沐風的唇也低了下來,越來越近,無盡一陣緊張,深吸了一口氣趕緊閉上了眼睛。等了一會還未有任何感覺卻聽得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慘了慘了,大人餘毒未盡,不能動情。

無盡趕緊一骨碌地從岑沐風懷裏爬了起來拍着他的後背道:“大人現在體內還有寒毒未除盡,不能做任何能致情緒激動之事,不然會催發毒性。不可受寒,不可動氣,不可動情,不可動武……”

岑沐風十足無奈:“這毒可還有解?”

“小意思。主要的毒都解了,這點餘毒算不得什麽。大人寬心。”無盡說着趕緊去撫了撫岑沐風的胸膛想給他順順氣,想想覺得不太好,又趕緊把手收了回來。岑沐風雖然性命已無憂,但這餘毒也弄得人甚是憋屈,還得早點解了才是。

岑沐風沒再問,将無盡攬入懷中,用披風将她整個人裹了起來。

無盡攏了攏披風,将頭靠在岑大人肩上道:“在此處不好休息,我們找個安全舒适的地方吧。”

無盡在南祿的熟人一根手指便能數得過來。她的錢財從來沒有白花的,這次散了千金換來個假消息定不能就這麽算了。

無盡帶着岑沐風到了承栾閣。他二人未走正門,從後門躍至三樓露臺後直接翻窗進了屋。

拓彥看到無盡的時候就差點給她下跪了:“我的姑奶奶啊,我可算找到你了!這幾日,我兩條腿已經麻得不聽使喚了,再下去是不是手也不能動彈了?姑奶奶你就算要逃,也得先把解藥給了我吧!”

無盡白了拓彥一眼,瞧他這點出息,說道:“你怎知我要逃?”

拓彥:“你得手了還不是要逃?”

無盡:“得手你個頭!你告知我的是個假消息,這南祿城根本沒有什麽千年炎珀。不過因此事,我得罪了世子殿下,現如今确是在逃。”

拓彥:“姑娘你花千……”

還沒等拓彥把金字說出口,無盡趕緊壓住了拓彥:“花錢買消息是很正常的,買到了假消息也不能全怪你。銀錢你且留着,我們以後再說。”無盡說着,一直朝拓彥使眼色。

拓彥看了眼岑沐風,立刻明白了。姑娘身後這位公子一看家世不凡,估計這姑娘是拿了這公子的金子買了假消息,不敢叫他知道。

拓彥會意一笑道:“那這毒?”

無盡:“你想辦法把我們送出城,我便給你解藥。”

拓彥一臉為難:“姑娘你這不是叫我與安達王府為敵嗎?更何況我與阿禹古世子還算得上是朋友。”

無盡:“還好意思說你們是朋友。千年炎珀的假消息不是他透給你的?”

拓彥:“這倒是的……”

無盡開始不耐煩了:“你到底幫是不幫?不幫的話把那筆錢立刻馬上還回來!”

拓彥:“幫幫幫,必須幫。”

無盡:“幾年前阿禹古追過我一次,他帶兵走了商道,我們走了山道,這才躲過了追捕。這次他若追應當走……”

岑沐風:“阿禹古今非昔比,他已經掌控了安達王軍,定當派人兩條路同時追。”

拓彥:“至于嗎?你們之間究竟多大仇多大怨?”

拓彥還是想象力有限,想了半天只想出一個老掉牙的法子,讓岑沐風和無盡兩人混進商隊回望蒼城。

芊茂谷的商道堵了好幾日,這一複通便有大量的商隊湧進了商道。拓彥帶着無盡和岑沐風混入的商隊并不知他們的存在,大搖大擺地走在商道上。正是這份毫不心虛的氣勢,免了不少安達王軍的猜疑和盤查。

這是一支販賣皮草的商隊。無盡等三人找了一輛載滿了羊羔皮毛的貨廂中藏了起來。無盡直接躺在舒适的皮草上呼呼大睡得不省人事。拓彥雖然法子老土,但是事辦得倒還漂亮。

商隊行得慢,走了幾個時辰才到芊茂谷口,這裏卻堵起了長長的隊伍。拓彥出去打聽了一下,原來是阿禹古在山上沒有尋得人,正帶了人馬在這商道口一輛馬車一輛馬車地排查。

無盡還在呼呼大睡,岑沐風一直守在她身旁。拓彥焦慮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要不,要不把無盡姑娘先叫醒,把毒給我解了?”岑沐風斜睨了一下拓彥,拓彥只得閉嘴,繼續坐立難安。

終于排到這個販賣皮草的商隊了。幾個安達士兵過來搜查車隊。阿禹古在路邊有些焦急了,下令道:“若今日搜不出來人,你們便莫要回城。都在這守夜!”

士兵們搜得更加仔細了。一個士兵走了過來就要打開無盡所在馬車廂的車門。岑沐風已經抽出佩劍,拓彥緊張得不行,趕緊搖醒了無盡。無盡坐起了身還沾上了滿身的羊毛。

士兵打開了車廂門,看到了無盡三人,一臉吃驚,剛要張嘴禀告,無盡一計毒針射去,士兵即刻暈倒,拓彥看了看四周,無人發覺,趕緊把暈倒的士兵拖到車廂裏,自己換上了士兵的軍服,準備下車去應付安達王軍。

臨下車前,拓彥對無盡說道:“無盡姑娘,我幫你到這裏,已經仁至義盡,你可以給我解藥了嗎?”

無盡指了指倒在一旁的士兵道:“看看中我毒針的下場,是這樣的。你呢?我從未給你下過毒。”

拓彥:“那我為何雙腿麻木?”

無盡:“天知道!”

拓彥抖了抖雙腿,感覺瞬間痊愈了,又不太敢相信地問道:“你為何沒給我下毒?”

無盡:“你人不壞。我在北辰辦事,随時可能不辭而別,若是給你下了毒又沒法給你解,不是害了你?”

無盡幾句話說得拓彥一陣心暖:“無盡姑娘真是人美心善。那筆錢……”

無盡:“那筆錢暫存你處。今後有需要你的地方,定勿推脫!”

“一定!無盡姑娘!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今後姑娘但有所需,便開口。我拓彥定全力相助!”拓彥說罷便跳下了馬車,對一旁的士兵說道,“這輛車廂我查過了,無人。”

這個商隊便被順利放行了。他們眼見着要走出芊茂谷迎來自由的曙光,只聽背後一聲軍令:“攔住這個商隊!”

無盡從車廂的縫隙向外望去,原來拓彥被阿禹古逮了個正着。真是人蠢沒藥醫。無盡見岑沐風即要拔劍,按住了他的手背,自己跳下了馬車。

“阿禹古,你有完沒完?”無盡朝阿禹古喊道。

岑沐風也跳下了馬車:“世子久違了。”

阿禹古:“岑沐風你果真命大!今日你二人都随我回去。你岑沐風有輔國之才,卻被東陵如此輕視。你來我北辰,一定予你重用。”

岑沐風本還想客套幾句,無盡直接用四個字代他回了阿禹古:“癡人說夢!”

阿禹古招了招手,示意叫商隊先行。排着隊的商隊都一溜煙地跑了。無盡才發現商隊的後面,多答爾還帶了大軍跟了過來。

無盡:“阿禹古,你瘋了!率領王軍來追我一個侍女。你剛接手安達王軍,如此行事如何服衆!”

“軍隊的事自然有男人來考慮。”阿禹古說罷,揮了揮手,一衆士兵跑了過來,将岑沐風與錢無盡團團圍在了中間。

阿禹古笑道:“岑沐風,即便你天縱奇才,你倒是如何破今日之局?”

如今被團團圍住,岑沐風還能有什麽辦法,只能血拼出去。岑沐風剛剛抽出寶劍,只聽見嚓嚓嚓數聲,一片銀針飛射而來,圍着岑沐風、錢無盡的一圈士兵皆應聲倒下。一個身形瘦削,兩鬓花白,神情矍铄的老者飄落至無盡身前道:“阿禹古小兒,你攔我徒兒去路,可有征得老夫的同意?”

無盡果真是盼到了苦盡甘來的一天。“師傅!”無盡喊到,上前緊緊挽住了蔡公公的胳膊。

蔡晔話音剛落,幾十個身着黑衣的大內高手齊刷刷地圍了過來。現如今兩方對壘,阿禹古這邊人多,蔡晔這邊的武功高。要真打起來,誰也落不着好。無盡想了半天決定還是去勸退阿禹古。

無盡:“如今我們險些送了命換來的兩國和平,世子殿下莫要因為無盡一個普通的侍女給破壞了。那無盡便萬死難逃其究了。”

“我阿禹古認定的人,便不會放手。”

“世子殿下如真有意求親,不如改日選了上好的禮物去平京正兒八經地問我師傅意見如何?”無盡說完,阿禹古還無反應,無盡又繼續道,“你今日若一意孤行,我錢無盡便不再認你這個朋友了。”

朋友?此話一出,着實叫阿禹古愣了一下。習慣了被人愛慕的英俊世子,強人所難确不是他的風格。來日方長,阿禹古不信自己如此魅力還拿不下她錢無盡。雖然心中有難舍之情,阿禹古掙紮了一番還是揮了揮手:“撤軍!”

返程路上。多答爾問道:“阿禹古,無盡姑娘說得對,你剛接手安達王軍,就上演率大軍追侍女的戲碼,不太合适吧。”

阿禹古淡淡笑了笑:“你可知我們剛才逮着的那個假士兵拓彥,他昨日來尋我了。”

“那又如何?”

“他慌慌張張地在找拭月仙女予他解藥,情急之下說漏了嘴,原來這拭月仙女竟花了千金來求千年炎珀的消息。”

“她竟如此富有!你是看中了她的錢?”

“錢只是一個方面。我當然首先看中的是她的人。”

多答爾:“她到底是誰?”

“對鳶尾毒感興趣,有如此氣度和智慧,又散千金如兒戲,整個東陵同時符合這些條件的,我能想出來的只有一個女子。”

“誰?”

“沈慕瑤。”

退婚鳶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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