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定情信物

中秋家宴結束,沈慕瑤換了一套新制的彩繡銀蝶百花水粉絲裙外套輕紗廣袖罩衫,化了個清新淡雅的妝容,戴上她最喜歡的優昙花簪,趕緊上了馬車。

這麽一折騰,到了雍璘侯府東門已是亥時兩刻。這麽晚從大門進去不合适吧。沈慕瑤猶豫了半天,不如翻牆。

沈慕瑤一只手提了個精致的食盒,一只手提了層層疊疊的裙擺,正準備躍上侯府的牆頭,卻被人給拉住了。

沈慕瑤一回頭,便看見了岑沐風。岑大人今日着了一套蘭草暗紋淺藍色錦服,披了月牙白的軟毛織錦披風。和往日裏着了潛蛟服神情肅穆的禦缇司大人全然不同。今日的岑沐風是一位溫潤如玉的謙謙公子,就好像這頭頂的圓月撒下來的一捧清晖,直直地照進了沈慕瑤的心裏。

兩人在侯府的東門外就這麽相視而立,目光中皆是情意,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大抵如此。

赴望蒼一路,沈慕瑤一直着男裝,很少收拾打扮。今日她精心妝扮了一番,更顯佳人絕色,岑沐風已然心動得七葷八素了。半晌,他才開口:“傻丫頭,主人邀請你來做客,為何還要翻牆頭?你這衣衫層層疊疊的,不怕摔個跟頭?”說罷,便接過沈慕瑤手中的食盒牽着她的手從東門進了侯府。

侯府雖不及國公府大,但為岑譽宣親手打造,據說是王公貴族的府邸之中最為清朗秀麗的。沈慕瑤進到東苑,雖只看到侯府的一角,仍能感受到景觀別致,引人入勝。

此處乃是雍璘侯府東苑的一個庭院。院中有一株高大的丹桂樹。金秋時節,樹上開滿了血紅色的桂花,好似朝霞半籠于綠谷之間。桂花樹下,是一方精美的古木長桌,旁邊配了幾個墨玉石凳,兩個石凳上還放了蒲團。庭院四周是雕梁畫棟的回廊還有飛閣流丹的樓宇。傳說中的玉宇瓊樓大抵也不過如此。

兩人在古木桌邊坐下。岑沐風為沈慕瑤斟好了花茶,本來在心裏預演了上百遍的述情之辭,面對真人反而一時語塞,半晌才問了一句:“可有用晚膳?”

“今日便是用這些中秋的點心,都飽了。這是我親手做的,大人嘗嘗。”說罷,沈慕瑤打開了食盒,拿出幾碟點心,看上去精美別致,都不忍心下口。

岑沐風現在哪有心思吃點心,他還慌着想如何開口。沈慕瑤見岑沐風沒有動,便拿了一塊紫玉流沙糕喂到了嘴邊。岑沐風咬了一口,甚是香糯,便接過剩下的半塊糕點,又喂給了沈慕瑤。沈慕瑤一口吃了下去。

點心剛進到嘴裏,整個人都被岑沐風一把抱進了懷中,這口還沒開就直接上手了!沈慕瑤驚得差點噎住。

岑沐風趕緊端了桌上的一杯花果茶喂到了嘴邊,沈慕瑤喝下茶,才把糕點給順了下去。之後,她就環腰抱住岑沐風,甜甜地靠進了他的懷裏。

岑沐風刮了刮沈慕瑤的挺翹的鼻梁:“就知道你像個小貓似的喜歡往別人懷裏鑽。”

“大人倒是說清楚,這個別人是誰啊?”沈慕瑤假裝有些生氣。

岑沐風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一只手摟緊了沈慕瑤,另一只手從腰間卸下一枚玉佩遞給她道:“別人僅指在下,可好?傻丫頭,我知你喜愛珍寶,這個玉佩,送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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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慕瑤接過了玉佩。這便是岑沐風常年佩戴的一枚雕麒麟圖的圓形滿綠翡翠。岑沐風常年戴着,甚為愛惜,凡是出稍微危險點的任務便會卸下存好。

沈慕瑤今日才得以仔細看了看這玉佩,便一眼瞥見了滿翠之中整齊排列的幾縷晶線,一汪翠綠在月光的映照下呈現出迷人的貓眼光澤。這居然是塊頂級的貓眼翡翠!

相傳貓眼翡翠乃是天神用其發絲嵌入翡翠所成,千年難遇。看這塊的成色比自己頭上這發簪是好了太多,估計全天下也很難找出第二塊,定然是價值連城。侯府固然富有,但如此寶貝,也很難拿出第二件了吧。

沈慕瑤覺得第一次上門就拿了人家這麽貴重的寶物,有些不合适,便想了個理由回絕道:“這玉佩,一看便是男人的用物,我才不要。”說着,沈慕瑤把這玉佩塞回到岑沐風手裏。

“這圓佩多半是做玉镯中間掏出的餘料制成的。若是個玉镯,倒還很稱我心意。”沈慕瑤說着,心裏卻想,貓眼翡翠的玉镯,開玩笑,這世上怎麽可能有那麽大一塊貓眼翡翠還能開出個镯子來。如此一說,你便送我一只普通的翡翠镯子,我沈慕瑤也當視若珍寶。

“你是說跟這個玉佩一塊玉石切下打磨的镯子?哦……那镯子可能是放在衛國公府了。”岑沐風答得有點心虛。沈慕瑤居然看出來了跟這玉佩配套的還有一只镯子。奈何這镯子在岑夫人處,岑沐風找他娘讨要,岑夫人嫌棄岑沐風在外面招惹些上不了臺面的花花草草,死活不肯給他。

沈慕瑤也驚了一下,居然真的有貓眼翡翠的玉镯,那戴在手上豈不是相當于戴了一座城池在身上。這雍璘侯府,還真是深不可測。

“那镯子定是岑夫人留給未來兒媳婦的吧,你現在去要違了夫人的意可不好。大人想贈禮物,随便拈支花來便好。”沈慕瑤趕緊找補。

“那如何行!你這麽愛財,只拈一支花如何表達心意?”

表達心意難道不應該先開口說麽?還沒等岑沐風開口,幾個侍女端着盤子進到院子裏來。沈慕瑤本是坐在岑沐風的腿上,一看人來了,趕緊起了身坐回到旁邊的凳子上,端起茶水就喝了起來,緩解一下眼下的尴尬。

三個侍女倒是沉住了氣。兩個侍女端上來幾盤糕點道:“少侯爺,這是剛剛熱好的。只是您吩咐廚房做的糕點夫人叫換成了蓮蓉翠芙餅。夫人還說那個糕點,以後府裏都不準再做了。”岑沐風不過是想讓沈慕瑤嘗嘗家鄉的小吃,就命廚房做了桂花米糕。

另一個侍女端上來一個托盤放在了古木桌上。托盤上有一個精致的四方錦盒,還有一個小巧的藍底梅花瓷瓶。岑沐風有些好奇地打開了錦盒,裏面正靜靜地卧着那支價值連城的貓眼翡翠镯。岑沐風和沈慕瑤同時吃了一驚。

“我娘在侯府?”岑沐風問侍女道。

“侯爺今日得了一幅畫,便叫了夫人前來欣賞。兩人正在西苑茶室。”

岑沐風也是奇了怪了,他娘已經多年不怎麽搭理他爹了,中秋節這種團圓之時,她娘更是不給侯爺面子,從不一起吃團圓飯。今日卻在一處賞畫?岑沐風趕緊問道:“他二人可有争吵?”

“侯爺和夫人相處融洽,奴婢還看見侯爺幫夫人擦眼淚。”

岑沐風只覺得今日整個府上都怪事連連。不過爹娘的事,一會再去西苑問個究竟。

侍女們退下後,岑沐風拿起了镯子便要給沈慕瑤戴上。沈慕瑤有些遲疑,把手縮了回來。她心想,收了這麽貴重的禮物,不是只有嫁給他了?便問道:“大人送這镯子是何意?若只是感謝南祿相救之恩,大可不必。大人本也是為了護我才中的毒……”

“這镯子不是為了答謝解毒之恩情,而是送給……”岑大人說着,目光垂了下來,臉頰泛紅,半晌,才又開口,“是送給沐風心儀之人……這镯子圈口很小,戴上恐怕便摘不下來了,倒是你要好好考慮考慮,要不要被這個镯子套住了?”

沈慕瑤聽着岑沐風一席話,已是喜上眉梢,但對于相伴一生這事,她還沒有想過。今日說要被套牢,她竟有些猶豫了,一直沒有伸出手。

“你不願意麽?”見沈慕瑤遲疑,岑沐風心裏開始擂鼓。

沈慕瑤沒有想清楚要不要跟岑沐風就此相依相守,而且她還沒有向岑沐風坦白。萬一岑大人知道真相了不快當如何?可反向想了想,她似乎已經承受不了自己的世界裏沒有眼前之人。沈慕瑤笑着搖了搖頭,伸出了手腕。

這只镯子果然是用來圈媳婦用的。即便沈慕瑤十指纖細,整只手縮在了一起,镯子也很難套進去。沈慕瑤打開了旁邊那只瓷瓶,是潤膚油。她将這油脂塗在了左手手背上,整只手掌縮得緊緊的,又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将镯子擠了進去。終于戴進去了,沈慕瑤整只手已經被勒得紅腫。這镯子戴進去估計得砍了手才能取出來。

岑沐風很是滿意,溫柔地将沈慕瑤攬入懷中。氣氛如此之好,沈慕瑤還是不忍心在此時坦白。不若讓岑沐風有幾天消化的時間,自己再去說清楚。

“大人,我也有禮物相贈。”沈慕瑤說罷,從懷中抽出一支木簪,遞與岑沐風。

岑沐風接過木簪,這便是當下最時興的發簪樣式。只是與世面上販賣的式樣有所不同,這只木簪一頭雕的是麒麟獸,通體還散發着藥草味。岑沐風一觸到發簪,頓覺一股熱流從手掌流向了全身,身上的披風瞬間都嫌多餘了。

“大人身上還有些餘毒未盡,我會盡快制出解藥解了這餘毒。這藥簪,有至陽之氣可壓制大人身上的寒毒。平日裏大人帶着這木簪,便無寒意。只是即便戴着這木簪,也莫要入寒涼之地,會傷及性命。還要記住藥簪不可浸水。”沈慕瑤說罷便拿了木簪直接伸手放進了岑沐風中衣之內,“放到此處最為有用。”沈慕瑤說着臉有些紅了。

岑沐風只覺渾身發熱,解了披風,滿目含情地望着沈慕瑤道:“那我們試試這木簪的效用?”

“嗯?”

岑沐風一手扶住了沈慕瑤的背,一手托住了她的後頸,将她死死地鎖在了自己懷中。岑沐風緩緩地低下了頭,兩人的唇越來越近。沈慕瑤緊張得趕緊閉上了眼睛。

雙唇交會之時,似有一道閃電擊穿了兩人的魂魄,将之融為一體。岑沐風由淺及深地在沈慕瑤口唇之間侵襲,只覺得滿腔摯愛難以淋漓盡致地表達,只想将眼前這個女子融入到自己的生命裏,一時一刻也不得分離。

沈慕瑤一向反感與男子肌膚相親。今日,同眼前之人唇舌交纏至此卻沒有半分的不适,反而感到心潮澎湃似春潮湧動,情動不已若醉入春夢。仿佛靈魂深處辟出了一片萬畝花田,花田之上,百種樹木拔節生長,萬種鮮花次第開放。情到濃時,沈慕瑤抽出了被岑沐風抱緊的雙手,勾在了他的脖子上,踮起了雙腳,主動迎上了岑沐風熱烈的親吻。

兩人不知如膠似漆地熱吻了多久,岑沐風的吻越來越往下探。這時,他發覺竟有一滴淚珠順着沈慕瑤的臉頰流了下來。岑沐風冷靜了下來,有些惶恐地問道:“是我弄疼你了嗎?”

岑沐風一邊拭去了沈慕瑤眼角的淚痕,一邊仔仔細細地查看了她的臉頰,發現她的唇邊确是破了一小處,滲出了一點血絲。岑沐風吻去了那片血絲,有些心疼地說道:“是我太莽撞了,一時有些失控。”

沈慕瑤笑了笑道:“無事。只是我未曾想過,自己渴望許久的幸福能如此輕易實現。總害怕眼前這些不過是夢幻泡影。”

岑沐風又将沈慕瑤攬入懷中道:“不會的,有我在,一定愛你如命,護你周全。要你每日都幸福如斯。”

兩人又缱绻了許久,已近子時,沈慕瑤該回府了。她起身離開,岑沐風便執意要送她回去。

“秋夜寒涼,大人本慣早眠,莫要相送了。外邊有馬車等着呢。”沈慕瑤婉拒道。

“你家在北邊,路上也不太平。我不放心。”

侯府別院本來離公主府大門很近。那別院是姚郡主在世時買來送給岑夫人的,為二人方便見面。岑沐風本就大部分時間在別院居住,今日偏偏把見面地點安排在了雍璘侯府,這才離公主府遠了些。不過若是叫岑大人送,那今夜就得尴尬,還是以後再說吧。

沈慕瑤踮起了腳吻了一下岑沐風的臉頰,道:“大人寒毒在身,今夜不送了好不好?省的叫我擔心。外面等着送我之人,也是師傅派來的大內高手。”

這時,一個侍女上前禀報道:“少侯爺,侯爺和夫人請您過去一敘。”

情場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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