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佳人難求

淯王府。

淯王一身墨綠色繡金龍紋長袍,一頭烏發似娟瀑般披于身後,俊逸修長,氣質不凡。

在東陵,一般成親後的男子皆會将頭發全部束起。但淯王成婚後,從未束過全發。此時,淯王目露寒光,端坐在一張黃花梨雕青龍紋寶座上,左手拿起一小杯茶送至嘴邊卻未飲,而是問道:“公主近日如何?”

蕭彥欽、姚淩姍和葉婧宜此時均在府內。

一暗衛答道:“禀殿下,裕桢公主這幾日被沈大人禁足了。”

淯王:“為何?”

暗衛:“因為……”

葉婧宜瞪了這侍衛一眼,侍衛沒敢接着往下說。

淯王面露不悅,吓得暗衛趕緊答道:“應是……是公主殿下中秋夜去了趟雍璘侯府。”

淯王将拿起的茶杯啪地一聲拍在桌上,茶杯裂成了幾塊,碎瓷片和着一縷血跡散開了。暗衛吓得直發抖。

“所以本王建你們風影暗衛有何用?為何岑沐風還活在世間?”淯王語氣低沉,可厲如刀斧。

“他們從望蒼回來,一直有大內的高手在側,我等不易下手。”暗衛的聲音都有些哆嗦了。

“明日之後便不要讓本王再聽到這世上還有岑沐風這個人。”

“不可!”葉婧宜連忙解釋道,“瑤兒好不容易把人救活了,現在她心神未穩,若把岑大人殺了,瑤兒精神再度崩潰,這回可有何人能醫了?”

淯王揮了揮手叫葉婧宜退下。

葉婧宜走後,蕭彥欽道:“此人不能殺。當初我們與景王合作,景王忌憚沈家,以殿下另娶他人為合作條件。後來,我們本是暗中安排禦缇司第四都尉所承辦範劉案件,第四都尉所中皆是年長經驗豐富的禦缇使。未曾想,最後是第五都尉所承辦的此案,而第五都尉所的都尉使付清晖大人竟突然抱恙,這才由岑沐風臨時代管第五都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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淯王聽罷冷笑了一聲。

蕭彥欽:“這一看就是景王的手筆。要給公主使美人計,離間公主與殿下,哪裏還能找到比雍璘侯府的公子更合适之人選?”

姚淩珊也附和着點頭,表示深以為然。

蕭彥欽:“所以,岑沐風不過是景王絆住公主的一塊石頭。我們當初跟景王約定,事成之後清理出的官員職位,四六開,并由景王攝政。但要等到論功行賞公布官員晉升名錄那天才可塵埃落定。所以,局未成之前,不可輕舉妄動,免得景王覺得我們有異心,臨時變卦。待我們扳倒景王,處理個區區岑沐風,自然不在話下。”

淯王:“彥欽,你說的這些,本王何嘗不知。只是岑沐風此人的存在令本王甚是憋悶,只想叫他立刻灰飛煙滅!”

姚淩姍忙勸道:“墨惜哥哥,你讨厭的不是岑沐風這個人,而是讨厭他惦記了自己不該惦記的人。想讓哥哥安心也不是非要除了這人不可。男女之間有的是辦法叫他們分崩離析。這個岑沐風攀上了高枝立刻便與王府退了婚,想必也是個勢利之人,對他曉以利害他必然知難而退。不論是叫他知難而退還是移情別戀,瑤兒至少都不會怪到墨惜哥哥這裏。可若是除了此人,瑤兒一旦查出來,以她的性子,可就不好說了。”

淯王點了點頭。

當天傍晚,姚淩姍就在平京有名的酒樓聽雨樓擺上了酒席,說要答謝岑沐風不娶之恩。這種莫名其妙的飯局,岑沐風原本是一概拒絕的,只是看在姚淩姍是沈慕瑤表姐的面子上,岑沐風勉為其難地赴了約。

這聽雨樓裏面的菜式岑沐風都能背下來,加之這兩日心情不好,岑沐風完全沒有胃口,便喝了口桌上的茶水,等着姚淩姍發話。

姚淩姍一看岑沐風如此怠慢,心中更是竄火,便不客氣地說:“岑大人,淩姍擺此局是要感謝大人您予了淩姍自由。”

岑沐風還不知道姚淩姍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無妨,你我心本不在一處,是該如此。”

姚淩姍:“像大人如此有自知之明甚好。昔日上祖軒轅黃帝得了鳴鴻刃,害怕這刃意過盛,難以駕馭,便要棄了這刃。連黃帝都知能力難禦,當予棄之。如今雍璘侯府即配姚王府都有些勉強,更遑論裕桢公主府?”

姚淩姍的話甚是刺耳,岑沐風一聽就知道她要做什麽,又懶得跟她一般見識,放下茶杯便準備離去。剛起身,蕭彥欽進了屋,後面緊緊跟着葉婧宜。

蕭彥欽:“岑大人留步。”

岑沐風看了蕭彥欽一眼,也懶得搭理他。這些人為何就見不得別人好。

蕭彥欽:“岑大人此次陪着公主一路西行,立下不少汗馬功勞。我們作為公主一起長大的摯友,自然要感謝大人!”

岑沐風依舊閉口不言,這蕭彥欽嘴裏想必吐不出象牙。

蕭彥欽:“公主此行,從大人處獲益良多。一來借大人禦缇使的身份發掘了線索,扳倒了懿王;二來幫淩姍實現了多年的心願退了這婚約;三來解了這鳶尾毒,了結了心中執念;四來治好了多年心病;這第五當然也是公主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助淯王殿下鞏固勢力。莫說大人還真是一把趁手的兵器。這人嘛,對自己喜愛的兵器自然是會有感情的,只是這感情不過是利用時候的快感罷了。”

葉婧宜在一旁聽得都驚呆了,平日裏不善言辭的彥欽哥哥居然能說出這麽一堆殺人誅心的言論,也不知是在背後準備了多少遍。

蕭彥欽繼續道:“我們同公主一同長大,她自小多情。你看她一路走來招惹了多少桃花?少時,公主亦向在下表達過心宜之意,只是在下常年陪伴淯王左右,目睹了淯王對公主殿下情深似海,自知與淯王相比不能至其一二,便未回應公主好意。”

“岑大人既知公主患有心疾,大約陪伴了公主一兩個雷雨夜,可知公主經歷過的其餘不下百個雷雨夜均是淯王相伴。你為救公主中過毒,淯王為公主也擋過箭。至今這傷疤還在胸口他都不願用藥去除。公主心疾難愈,淯王日以繼夜閱遍所有醫典尋覓療愈之法。便是藥典祖師再世也難愈之心疾卻被淯王治愈。公主自小不愛練武,又愛四處闖禍,淯王便潛心研制暗器。公主所用暗器莫不是淯王親手所制,每件暗器上都刻上了惜瑤二字。淯王受他人鉗制,逼不得已要娶他人為妻,他寧願娶一個面目醜陋之女以明心意。淯王是我所知這世上最為多謀善斷又锲而不舍之人,此人必成大業。與他為敵之人,必然拖累整個家族不得善終。”

“岑大人不過是一件兵器,一個藥引子。還是擺正自己的位置為好。”蕭彥欽說完,丢了一個香囊給岑沐風,岑沐風一把接住。

岑沐風強忍住心中的怒火,看了看手中的香囊,香囊面子上繡的是山上的一棵樹木,樹下歪歪斜斜地繡了個“瑤”字,彩線都已褪色發白。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表白的法子也太老套了。岑沐風順手就把香囊扔進了旁邊燒茶的爐子裏。香囊裏似乎有什麽易燃之物,砰地一下就燃燼了。

蕭彥欽喊到:“岑沐風你……!”

岑沐風:“既然不願回應她,何苦留着這念想許多年?你們所說的鳴鴻刃,可知他後來收起了利刃化作一只雲雀繞着主人飛翔而不舍離去。至于公主是利用我也好,戲弄我也罷,叫她自己來與我說清楚,用不着旁人傳話。”

說罷,岑沐風便起身離去。即便有扶桑神木簪在身,也難以抑制郁結之氣,岑沐風只覺得胸中一陣劇痛,趕緊轉身找了個無人的房間,歇息了良久都不得起身。

葉婧宜已經被蕭彥欽一席話鎮傻了,這番話誰聽了都得氣吐血吧。葉婧宜有想沖過去跟岑沐風解釋清楚沈慕瑤的真心,可是腦海裏又浮現出了淯王生生拍碎茶杯的畫面。想想勸退了總比喪命了要好,葉婧宜便忍住了去解釋的沖動,而是對蕭彥欽和姚淩姍氣呼呼地說道:“你二人今日說這話要是叫瑤兒知道了,非扒了你們的皮!”

蕭彥欽卻冷冷答道:“殺了岑沐風不是更容易,還省得我廢口舌。我也是憐惜這帝師之後空有麒麟之才莫要因情殒了卿卿性命。你若想害他去死,今日的話只管告知公主。”

岑沐風胸口疼痛了很久,半天才緩了過來。待好轉之時,右臂又開始麻木。果然如沈慕瑤所言,這寒毒尚在體內,不能動怒。今日被他們這一激,岑沐風已經劍都拿不太利索了。自己被淯王當做了治療公主心疾的藥引子,如今用完就只剩個藥渣渣。

第五都尉所的弟兄們聽說岑沐風此次立了大功能跨過舉薦的門檻,決定要為大人提前慶祝一番,酒席安排在禦缇司附近的酒樓。

傍晚,酒席之上,第五都尉所在京的一衆同僚們把酒言歡倒是興高采烈,可岑沐風卻心事重重,一直在一邊喝悶酒。岑大人本來酒量不佳,為保持清醒極少飲酒,今日這一番舉動引得幾個親近的下屬甚是疑惑。

劉平:“岑大人可是有什麽心事?”

岑沐風:“無事,很久未飲酒而已。”

許寶貴敬了岑沐風一杯酒:“大人,我敬你,莫要一個人喝悶酒。”

岑沐風幹了一大杯酒已有些醉意,才問道:“你們可曾有求而不得之苦?”

陳荊:“大人能有何事求而不得?陸大人都承諾了願意為大人當朝舉薦,定無虛言。大人不必為此事煩惱。”

岑沐風擡眼看了看陳荊:“自然不是此事。”

田福突然靈光一現:“岑大人不求官,家中也不缺錢財,難道求的是女子?”

岑沐風沒回答,又飲了一杯酒。

田福繼續道:“大人你可真是杞人憂天吧?你如此豐神俊朗,精明強幹,這天底下的女子對大人不都是趨之若鹜。”雖然田福詞沒用得太對但還算是吐出了一顆象牙,只可惜他又補了一句:“大人你看上的又不是裕桢公主,何人求而不得?哈哈……”

清理門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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