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百頃紅妝
到淩波胡垂釣,是沈時耘多年來的習慣。自從岑夫人交給岑侯爺搞定沈國公這個任務以來,岑譽宣便每日都去淩波湖等着沈時耘。
岑譽宣與沈時耘是發小,最清楚他的喜好。每日在垂釣之處,侯爺均會支上火爐烹上沈公最愛喝的各色極品紅茶,擺上他喜愛的點心,奉上從十萬八千裏之外求得的珍貴釣竿,再制好上乘的魚餌,像伺候祖宗一樣幾十日如一地在旁邊守着。
沈公雖然每天都有侍衛丫頭在一旁伺候着,卻從未被如此精準地投其所好,這段時間也甚是舒心。他茶點照吃,杆餌照用,就是不搭理岑譽宣。這種碾壓讓沈公甚爽,十幾年前積壓的怨氣也不知道該往誰身上撒,在這幾十日裏似乎卸掉了一多半。
近日來,沈公對岑沐風的印象也很是不錯。沈公倒不在意他想出了多少良策,而是欣賞岑沐風進退有度,明明獻上了治國之策,卻并未因此居功自傲、嘩衆取寵,而是在新政執行思路理順之時,即刻抽身。反倒是工部和戶部的官員不斷因着這幾項新政邀功請賞。如此不留連于名利場還真随了岑譽宣,甚合沈公的胃口。
所以,十幾年來,沈時耘終于肯開口同岑譽宣講話了。
“譽宣。”
“在呢。”
“儀蘭可好?”
岑譽宣回答這個問題之前腦子裏已經轉了一百八十多個彎,他決定還是要以賣慘為主基調,便答道:“好不了。這十幾年來,我二人都沒有怎麽說過話,她怨我怨得深。也就是近來,她知道風兒和瑤兒的事情,心情才好了起來。她覺得是郡主泉下有知,引着這兩個孩子又走到了一處。”
沈時耘還沒怎麽說話,岑譽宣就将了他一軍。他們都知道姚郡主一直想叫自己的女兒嫁給岑夫人的兒子。
沈時耘不甘示弱:“二夫人可好?”
岑譽宣臉色一沉。這可是他多年的痛處,侯府有個二夫人至今都鮮有人知。那是姚郡主過世後,衆人都把怨氣撒到岑譽宣身上,他覺得自己錯不至此,十分憋屈,便終日沉迷酒色,想與岑夫人賭氣。但岑譽宣也只是想消遣,并未想與其他女子有過多羁絆,每每交歡之前都會喂女子服下避子藥酒。
可偏偏遇到一個女子餘心蕊,一心愛慕岑譽宣,就想嫁入侯府。餘心蕊還有幾分心計,沒有喝那避子藥酒,又想法子爬上了兩三次岑譽宣的床,便懷上了孩兒。因餘心蕊是個中郎将之女,娘家知道她懷孕之後鬧将起來。岑譽宣沒有辦法,只有收了這個女子做二房。本來岑夫人與侯爺只是置氣,這個餘心蕊進了侯府之後,岑夫人便帶着岑沐風搬出了侯府住進別院,岑譽宣夫婦自此徹底鬧僵了。害得岑沐風少時生活得也是憋屈。
“她好不好不知道,我甚少同她交談。不過當作管家用得還順手。”岑譽宣答道。
“你讓她管家?她生了個兒子吧?她管了侯府的錢物,那沐風娶了媳婦還得去受這管家婆的氣?”
“是個閨女。餘心蕊只是管理家務雜事,動不得錢物。府中錢物都在我手上,儀蘭和風兒随時可以支取。”岑譽宣看到沈時耘開始打聽起他的家事,而且這老狐貍不自覺地竟然喊風兒沐風,他覺得這門親事十分有戲了。
“沐風這都二十好幾了,此前該也有些相好的女子吧。”沈時耘都開口了,自然得扒個清楚。
岑譽宣腦子轉得飛快:“我這兒子樣貌随了他娘,性子也不像我。挑選女子方面簡直眼光高于天,能尋着一個心儀的女子都是祖上保佑我岑家莫要絕後了。”
沈時耘對這個答案十分滿意,對岑譽宣露出了多年久違的笑容。
這日別了沈時耘,岑譽宣就趕緊回府禀告夫人這破冰的戰況。岑夫人大喜,竟搬回了雍璘侯府,還催促岑譽宣趕緊想好送上一份能夠打動沈時耘的聘禮,又催促岑沐風快約了沈慕瑤來侯府一聚。
岑沐風一直有些為難,他聽聞婆媳矛盾是天下第一難解之題,因為父親的緣故,母親又一直不喜年輕貌美的女子。而沈慕瑤從小就被長輩寵着,若是在侯府受到冷落,自己如何心安。岑沐風想了多時決心不管成婚之前還是之後,母親與公主最好少見面。
可是岑夫人卻說,若再不請公主前來,自己便去國公府尋。岑沐風沒辦法,找了個傍晚的時間,請沈慕瑤來侯府用晚膳,計劃用完晚膳便送她回府,這樣她與岑夫人也不需要相處太久。
這一日,沈慕瑤好生打扮了一番,着了一套藕荷色繡芙蓉紋的錦衣長裙,頭戴優昙花簪,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樣,十分适合見長輩。
沈慕瑤比照着約定的時辰稍早些來到了侯府,還帶來了一幹精心挑選的貴重難得的見面禮。有給岑夫人的淡色香雲紗錦緞布匹,有給侯爺的古董兵器,甚至給二夫人和她的女兒也帶了禮物。
岑沐風聽說公主鸾駕到了,趕緊出門迎接,卻見母親早就等在了門外。岑沐風心中一陣緊張,快步走到前面去,卻被岑夫人搶先一步,牽了沈慕瑤的手扶她下鸾駕。
沈慕瑤看見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過來,眉眼之間與岑沐風頗為相似,便猜到這是岑夫人。沈慕瑤看到岑夫人一臉慈愛,一雙眸子中似乎有淚光閃爍,便緊緊握住了岑夫人的手。
沈慕瑤不知道為何,突然想念起了自己的母親。雖然姚郡主已經過世多年,沈慕瑤甚至都不記得母親的長相了,但看到岑夫人的神情,她仿佛看到了久別的母親在借着岑夫人那雙眼睛無比憐愛地看着自己。沈慕瑤頓時鼻子一酸,幾顆淚珠滾落了下來。沈慕瑤知道有些失态了,趕緊回過頭去用衣袖小心地拭了淚珠,而後聲音有點哽咽地喊了聲:“蘭姨。”
打小,沈慕瑤便喊岑夫人蘭姨。聽到這一聲,岑夫人再也按捺不住,一把将沈慕瑤抱住,眼淚已經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好像多年壓抑的委屈和思念終于能如決堤的洪水一般宣洩出來。
岑夫人輕輕地喚道:“我的好瑤兒,你終于來了。姨好生想念你娘親還有你!”兩人這十多年來見的第一面便弄得淚眼婆娑,這場景遠遠超出了岑沐風的想象能力,他在一旁已是無比淩亂。
侯爺叫了遷雲滌墨苑的大廚到府裏來,燒了一大桌子好菜,還特地吩咐二夫人母女全程回避,又怕人少不熱鬧,就喊了些岑家和鐘家的親戚過來。
落座之時,岑夫人直接坐到了岑沐風的位置,挨在沈慕瑤旁邊。一頓家宴下來,二人有說有笑,互相夾菜,照顧周全,岑家父子似乎都是多餘的。岑沐風一頓飯都沒跟沈慕瑤說上幾句話,沈慕瑤更是看都沒有看他幾眼。岑侯爺看在眼裏,幸災樂禍道:“這天下倘若女人能同女人成婚生子,定當沒有男人什麽事了。”
果然還是岑譽宣了解女人,家宴過後連着幾日,岑沐風都早早離了禦缇司趕往公主府,卻都不見沈慕瑤的人影。府中下人說公主上午忙完沈家商行的事情便去赴岑夫人的約了,有時候還會捎上葉婧宜,總之不是去各大酒樓品鑒美食,便是去裁衣服定首飾,走街逛巷,游園賞景,很是惬意。
岑沐風覺得自己此前不想讓母親和公主見面的想法簡直無比正确。往常岑沐風忙完公事,不論多晚,每日見到沈慕瑤還能溫存幾分,這幾日別說手沒牽着,看都沒看上一眼。岑沐風沒想到吃了幾個大男人的醋,最後竟敗在自己老娘手下。這一日他十分不服,生生在公主府中硬等到沈慕瑤回來。
沈慕瑤回府,見到岑沐風喚了他一聲,便拉着思雨思雪去試岑夫人送她的首飾。從發簪到耳墜到珠鏈到腰帶,三個人試來試去半個鐘頭過去了。沈慕瑤發現岑沐風還在一邊看着,向他走了過來。
岑沐風心想,總算想起我了,剛準備伸手去摟住沈慕瑤,卻聽見公主說道:“大人,今日太晚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這才剛到亥時,怎麽就晚了?”
“我今日要早些歇息,明日還得早起。”
“明日何事?”
“明日要同蘭姨一同去檀香寺,我們要去搶着燒第一柱香,所以需要很早很早很早就起。現在便要沐浴歇息了。”沈慕瑤很神秘地說道,“你知道嗎,檀香寺求姻緣最為靈驗了。”
岑沐風聽着沈慕瑤這語氣,她口中的蘭姨還有她所求的姻緣似乎都與自己無關。女人變心的感覺估計大抵如此。
岑沐風有些氣急,道:“胡鬧!你還需要求什麽姻緣!”
“自然要求。要求我和夫君白頭偕老、子孫滿堂、恩愛一生!”
“這自然能夠實現。我心中怎還能容得下旁人?”
“那可不好說!誰知道你會不會像你爹一樣,成婚之前甜言蜜語,成婚之後招蜂引蝶。我想想蘭姨就覺着難過,若你像你爹那般,莫要說這輩子,就是下輩子、下下輩子我也絕無原諒你的可能!”
岑沐風終于知道這幾天公主為什麽對自己愛理不睬的,他不知道他娘在公主那裏倒了多少苦水,叫沈慕瑤都懷疑起自己的一片真心來。岑夫人這是自己親娘嗎?
岑譽宣這幾天去淩波湖釣魚與沈時耘攀談得越來越多,兩人似乎找到了一點少時一起玩樂的感覺。岑譽宣通過閑聊,大約感覺若是求親聘禮能夠體現雍璘侯府的誠意,能夠體現侯府對裕桢公主的重視,他沈時耘應當是會答應這門親事的。可是如今府裏最貴重的寶貝,那個镯子已經被他娘倆當作定情信物送出去了,眼下倒是要談婚論嫁了,還有什麽可送的?
雍璘侯府中,岑譽宣這幾日都在為聘禮的事情發愁,他寫了多少個禮單,岑夫人均覺得太過普通沒有誠意。岑譽宣實在技窮,把毛筆往桌上一扔:“這沈時耘太磨人了!我把侯府端給他行不行?”
岑夫人:“人家國公府加上公主府那麽大還稀罕你的侯府。沒有誠意,顯不出我瑤兒的矜貴。”
岑沐風看了眼他娘,只感覺岑夫人現如今是沈慕瑤的親娘,自己不過是要倒插門的贅婿罷了,便沒好氣地說道:“侯府都看不上,那把遷雲滌墨苑送給他算了!”
侯爺和夫人異口同聲:“對啊!我們怎麽沒有想到!”
岑沐風驚呆了,他爹娘這一定是被沈公給下了降頭。
可是,岑夫人卻對這個想法十分滿意。侯爺也毫不吝惜,将遷雲滌墨苑的地契裝在一個紅信封之中,挑了個最近的好日子便準備登門提親。
倒是二夫人聽說此事十分心疼,她娘倆一直在岑府不受重視,想着攢些錢財傍身。如今這府中的少侯爺攀上個公主,整個府裏恨不得砸鍋賣鐵攢聘禮去提親,這架勢着實也是把她吓壞了。
這一日便是岑譽宣選的黃道吉日,一大早,他穿戴妥貼便到了國公府。
沈時耘聽說岑譽宣來了,猜想他是來提親的,特地問了下人,岑譽宣帶了多少東西來。沈時耘想象之中,他女兒的聘禮,怎麽也得十裏紅妝。可下人答道,空手來的。沈時耘微微皺了下眉頭,不過還是把岑譽宣請進了府中。
岑譽宣這是十多年來第一次踏入國公府,國公府的設置還如當年一般,古樸典雅絲毫不見鋪張浮誇的痕跡。岑譽宣不覺感嘆,歲月如梭,早已是物是人非,今日故地重來身份和心境已全然不同了。昔時,年輕氣盛,還想着與沈時耘在朝堂之上一決高下,如今,只能低三下四地求他同意把寶貝女兒嫁給自家兒子。不然回了府,兒子夫人那裏都交待不了。所以,遷雲滌墨苑可以再建,但是裕桢公主全天下卻獨此一個。
岑譽宣作揖行禮便開門見山道:“時耘,今日前來,是為我兒說一樁親事。我兒岑沐風傾慕裕桢公主久矣,以公主為此生摯愛,惟願與公主系月老赤繩,定白頭之約,結紅葉之盟。時耘兄為公主生父,不知意下如何?”岑譽宣說完。便遞給沈時耘那個紅色信封。
沈時耘未作聲接過了信封,當他看到信封之中為遷雲滌墨苑地契時,不禁有些吃驚。這份聘禮,果然有十足的誠意,遷雲滌墨苑近百頃,能算做百頃紅妝了。沈時耘原本只是想試探岑家的誠意,沒想到他們拿了這麽大的一份禮過來,他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思索了片刻,沈時耘道:“這禮我可不能收。遷雲滌墨苑乃天下第一園林。我沈家未有這管理經驗,若是折損了這名苑,可成了園林史上的罪人了。”
“遷雲滌墨苑雖然珍貴,卻遠不及公主在我兒心中的貴重,我們岑家唯有獻上這遷雲滌墨苑方能顯出求娶公主的誠意。還請時耘兄笑納。”
“心意到了即可,這禮便免了吧。”
“那不成。這是聘禮,不收下豈不是不答應這門親事。若是時耘兄擔心管理不好遷雲滌墨苑,不如侯府繼續管理。”
“遷雲滌墨苑的維護費用極為高昂。若是只管理不取收益恐怕侯府過不了幾日便會被掏空。不如,我代瑤兒收下這地契,遷雲滌墨苑一切照舊,由侯府繼續經營收益,我們沈家不幹涉。”
“那這婚事,我便算時耘兄應允了。”
沈時耘點了點頭,又道:“不過,瑤兒為公主,還有個父皇在宮中。雖然聖上頒了允瑤兒自擇驸馬的旨意,但還是先得聖上首肯為好。聖上點頭之前,我們今日定親之事先莫要外傳,以免逾矩。”
“時耘兄考慮得是,侯府定會遵行。”
岑譽宣滿心歡喜地出了國公府,看見了等在大門口的寶貝兒子。岑譽宣朝兒子笑着點了點頭,岑沐風即刻轉身離去。
岑沐風轉個彎就進了公主府裏。等了一會,沈慕瑤從國公府過來了,像小燕子般輕快地撲進了岑沐風的懷裏。沈慕瑤用雙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笑着露出一顆小虎牙,十分可愛。顯然,公主是知道她爹答應岑譽宣提親的事了。
岑沐風摟住沈慕瑤喚了聲:“瑤兒。”
“今日為何不喚公主了?”
“公主是整個東陵的公主,成婚之後,瑤兒便是我岑沐風一人的娘子。”
“看把你得意的!”
“那是!我也沒想到人生巅峰這麽容易便達到了。可是瑤兒去求那姻緣奏了效?”
“那改日待父皇精神好些了,我們便去面聖,向他禀明。”
南昱秘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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