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佳音難奏

冬月底,平京已經飄起了鵝毛大雪,還有月餘便至除夕,為了叫莫家鄭家的徒子徒孫能夠早日回家過年,岑大人對這幾個案子也是快偵快辦,均在十多日裏查實依律處理了,這結果顯然不是景王想要的。

處理完後,岑沐風借着雍璘侯府的影響力,撺掇了幾個地方的商會聯名向景王呈上策書。策書主要頌揚了景王為新政大義滅親,乃百姓之福。景王看過甚是受用,覺得犧牲了這幾個小喽啰也挺值得。

朝中不少官員皆以為這多地商會聯名上的策書乃是沈家授意的,以為沈家已經站到了景王一邊,而景王為了支持沈家,也不惜動了莫家和鄭家的人,好似景王與沈家已經結成了同盟。于是,一些騎牆的官員也紛紛倒向景王。景王坐收了大片紅利,眼見着在朝中已是權盛無極,那些反對景王的大臣們似乎都岌岌可危。

岑大人在迫不得已之時也許能做出放過壞人之事,但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冤枉好人之事。所以徐倚坤的案子,岑沐風再三考慮準備高高舉起,再輕輕放下。

岑大人大張旗鼓對徐倚坤一案大肆調查,查到的證據證詞足足釘成了二十幾本卷宗,但其中沒有一句是對徐倚坤不利的。岑沐風相當于把這案子壓下了,準備拖一段時間找個合适的時機再把徐倚坤放了。

可景王并不知道岑沐風的打算,他只看到岑沐風賣力為他調查徐家,而且莫家和鄭家的案子處理的效果也還不錯,對這個輔臣的處事頭腦還算滿意,只是對他的忠心卻打上了折扣。畢竟沒有完全按照上意辦事,即便變通之後效果更好,那也是顆不聽話的棋子。

只是這初初試水引起的一片大好形勢讓景王有些得意忘形。一般在年節到來之時不會新立案查辦官員,可經景王授意,徐殷茂門下五六個四品左右的官員經人控告或是貪贓枉法,或是玩忽職守,或是賣官鬻爵,均在年關将至時被投入了诏獄,魏熙榮副指揮使将這些案件交給了他的親信第六都尉所辦理。

第六都尉所辦理案件的思路完全和岑沐風相反,便是為了迎合上意先拿結論再為結論去搜羅證據,草菅人命是常有的事。第六都尉所的都尉使李奉全便是靠了這些伎倆,把其它都尉所不齒的髒活都攬了去,才從一個無名小卒升到了正四品官員。眼下,他正盯着蔣明卓副指揮使的位置。

蔣大人年歲已高,告老還鄉便是這兩年的事。原本李奉全一直視付清晖大人為其勁敵,處處與之為難。付清晖大人病休之後,他也沒有把岑沐風放在眼裏。大朝會之後,李奉全便不得不對岑沐風刮目相看。岑沐風靠着公主上位這種說辭的廣為傳頌便是少不了李奉全在裏頭推波助瀾。李奉全沒有想到的是,他散播的傳言把岑大人與公主捆綁在一起,岑沐風不僅毫不介意,反而很是歡喜,倒是叫淯王殿下心中極為不爽。

眼下,李奉全不過想着在春節前結果掉徐氏門下的這幾個案子,好給景王獻上新春賀禮,為自己晉級副指揮使鋪好最後幾步路。所以,這幾個徐氏門下的大人們入了诏獄以來,他們連同身邊一同被捉來的人員日日被嚴刑拷打,慘叫之聲不絕于耳。這架勢便是想趕緊屈打成招,以風馳電掣之勢向景王獻上一顆忠心。

功夫不負有心人,才十多日,有兩位大人便已被迫招供。一位是徐殷茂的堂弟徐峥華,現任戶部侍郎,定的是貪墨清江水患救災款銀。這兩年,清江水患波及到了沿江近十個州府,災民數百萬衆,是皇帝欽點丞相徐殷茂親自督辦的工程。李奉全給徐峥華定這個罪直指徐相,力度有點過于生猛了。

另一位是徐殷茂的門生,程語禪,現任中樞臺給事中,定的是私自截流官員奏書,以塞聖聽。這個罪行看起來不涉及銀兩,确是罪責深重。對聖上有所隐瞞此乃天家的大忌諱,程語禪定不敢擅自做主,此樁罪狀又指向了徐殷茂。又是貪墨朝廷赈災款,又是想閉塞聖聽,再多幾個罪責怕是徐殷茂都要跟謀權篡位聯系到一起了。

可是誰給了李奉全這麽大的膽子?岑沐風想着,自己當時審理薛勤案時,便是看着沈公的面子,對薛勤禮讓有加,都沒有上過刑。如今,李奉全都尚不曾踏入景王府半步的人,如何能嚣張跋扈到給一品大員胡亂扣帽子?這便是李奉全想靠铤而走險謀取功名想瘋了,大樹豈是蚍蜉能輕易撼倒的?倘若徐殷茂反撲,第一個死的就是李奉全。

岑沐風所預料的,果然沒過幾日,便大體實現了。

這幾日,成武帝得到了一個寶貝,養得他精神狀态好了不少。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老虎一歸山猴子靠邊站。淯王不用做別的,只需精心調理成武帝,只要讓他老爹容光煥發,景王那權傾朝野的架勢便瞬間偃旗息鼓。

各路官員都聽聞成武帝身體好轉了不少,趕着進京面聖,說是來探望陛下一訴關切之情,實則邀功的邀功,訴苦的訴苦,各有各的目的。成武帝這精神剛好一點便得應付這一衆官員,相當于在寝宮處理起了政務。這趕過來訴衷腸的第一人便是徐殷茂。

徐殷茂給成武帝獻了一些外邦的珍貴藥材,關切問候了成武帝的身子,便開始彈起了弦外之音。徐相言,景王采納了雍璘侯之子岑沐風的谏言,頒布了三策新政,舉國擁戴。但好景不長,便有蟊蠱蛀蟲侵蝕新政成果。徐殷茂列舉了這幾個蛀蟲的名字,不幸的是這幾人不是姓莫便是姓鄭。

徐相話鋒一轉,稱其也未管好自己人,這段時間徐家門徒竟如此樹敵,被冤告蹲進诏獄好幾個,被一個名為李奉全的酷吏屈打成招,認下了莫須有的罪名,請陛下做主。說罷,徐相還遞上了都察院彈劾李奉全的奏書。一個四品官員,竟由一品大員親自向聖上呈上了彈劾奏書,此刻真是李奉全的人生巅峰。

成武帝自然聽懂了徐相話中之話。他所言之意不過是新政都是岑沐風獻策獻得好,景王采納新政都是為了裝點門面,他自己不管好族人根本不在意新政是否能夠貫徹下去。而景王如今不僅一家獨大,還開始排斥異己,竟然籠絡禦缇司,構陷忠良。

成武帝重傷未愈,根本無精力發火,朝堂之事他見得多,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他也不會輕易因為一兩句話便氣傷了身子。但是皇親國戚與禦缇司勾結誣陷忠良确是皇帝所不能允許的,如若縱容,朝堂必将烏煙瘴氣,難以維繼。成武帝還是得表個态,他作出一副震怒的樣子,摔了桌上的茶杯,收了都察院的彈劾奏書,令人轉交大內稽事司,命大內嚴查李奉全。

景王在朝中已是銳不可當,但朝廷還是有些地方其無法插足。譬如大內稽事司。蔡公公一向惟成武帝命是從,不偏向任何一個皇子。更何況如今叫他查的不過是個區區四品的李奉全,而他本身都算不上景王的人。

蔡晔奉命提了第六都尉所一幹人等。大內的統領是東陵的頭號毒師,第六都尉所的這幾個人所要遭受的遠不止皮肉苦這麽簡單,還有各種毒藥,蠱蟲的折磨。這三下五除二,不出幾日,便都招供了。李奉全一生殘暴,未曾想自己參不透這官場規則最後竟得了個請君入甕的下場。

蔡晔很快向成武帝複命,李奉全不過好大喜功,想早得升遷,便妄揣上意胡亂攀咬。禦缇司的官員大多平民出身,即便最後混到個高階的官職,仍然是無依無靠的浮萍,涉罪之時都無人求情。所以在禦缇司做事,小心謹慎明了朝廷形勢是避免行差踏錯的命門法寶。李奉全稍稍狂妄了點,便招來殺身之禍。大內稽事司最後給李奉全定了徇私枉法之罪,得了一杯毒酒了結此生。

李奉全死後,第六都尉所需要個掌門人。陸正賢大人為官還算公正,但他也明白,禦缇司必須得留個能藏污納垢的口子,如若禦缇使們皆是清正廉潔秉公無私之官員,有些不太幹淨的事,非做不可的,便做不成,上峰一樣會怪罪。一番考慮後,陸大人還是上奏力主提拔了第六都尉所的鎮撫使郭嘉興。郭嘉興跟了李奉全十多年,得了李奉全的真傳,也是個唯利是圖的小人。不過郭嘉興比李奉全更聰明滑頭一些。

第六都尉所把徐家的幾個案子辦砸了,魏熙榮覺得岑沐風是景王一脈的人,便把這幾個案子悉數移給了第五都尉所。本來手中徐倚坤的案子岑沐風就覺得不好處理,他不想冤枉好人,也不想因此與景王為敵。眼下手中竟多了這多徐家的案子,岑沐風真是頭大。

趁着徐公呈上了彈劾奏書,景王也怕引火上身的檔口,岑沐風趕緊行動,緩解一下壓力。對于徐倚坤,他迫不得已還是翻出了其昔日打架鬥毆收買巡捕的事,罰了他一年俸祿放了。而徐峥華,查出他曾經因為救災款調度不力,挪用過一筆,罰官職降一級。而程語禪因工部尚書李行衍所上奏書有數處筆誤,按規定退回奏書要求重改再報。主要那奏書無病呻吟,報的并非什麽要緊之事,程語禪幾日後竟将此事忘了,未再追蹤辦理,導致奏書遺失。岑沐風最後給程語禪上報的罪責是疏于職守,最後罰其半年俸祿了事。

這三件案子辦得,既沒有駁了景王的面子,說明徐家人入獄并非被誣告。對于徐公,雖然面子上無光,但至少門人得以保全,自己也免于身陷泥淖。此時此刻,岑沐風尚且彈了一手好琴,削減了兩方的殺氣。只是這琴沒法照此路數彈太久。因為如果換了個形勢,等着雙方真的水火不容之時,用這平衡術只會兩邊都不讨好,最後弄得自己左右不是人。所以剩下三件徐公親信的案子,岑沐風不敢就此草草了結,還是捏在手中再觀望一二。

這些時日,岑大人心中甚是苦悶,他也想早日回到當初可以依律依規依情依理暢快淋漓辦案的時候。奈何有求于人只得委屈求全,所以症結在于他這婚事何時能辦了?

眼下成武帝大病初愈,沈慕瑤沒有理由不去探望,她這一去探望,便沒有理由不去當着淯王的面說這婚嫁之事。

這一日,沈慕瑤帶了安神凝息的珍貴藥香,進宮面聖。岑沐風怕沈慕瑤面聖之後皇帝傳召,便找了由頭跟了陸大人一道進宮拜見景王,以彙報案件為借口,等着皇帝傳召。

成武帝在接見朝臣,淯王便候在延德宮的偏殿。他聽說沈慕瑤和岑沐風一同進了宮,眉頭緊鎖道:“這雍璘侯府不聲不響的還能過了沈公這一關?”

“他兩人同時進宮沒準只是個巧合。”蕭彥欽說道。

“難不成要坐以待斃到他二人一直巧合到成婚不成?”淯王怒火中燒。

“那我們該如何行事?”

“先把景王和沈家解了綁。再叫沈公和徐公一起把秦淨淵給端了。殺親之仇,離愛之痛,這兩筆債,我一個都不會放過!”淯王說罷,順手提起了一盞燈籠,這便是恢複了成武帝元氣之物。沈慕瑤就要到寝殿了,淯王叫來伺候的李公公道:“一會聽本王的吩咐,過來取了這安神燈,去給父皇挂上。”

沈慕瑤來到成武帝延德宮寝殿,噓寒問暖一番便開始伺候起這個父皇。成武帝應付了一幹的大臣,甚是頭痛,見到這個小女兒,才是歡心了很多。

成武帝看着這女兒都快十八了,越長越像當年姚郡主的模樣,打趣道:“我瑤兒求了賜婚的聖旨都有半年了,可有選到心儀的郎君?”

沈慕瑤喂給成武帝喝下一口補藥,道:“東陵這麽多好兒郎,哪能選不着!”

成武帝笑道:“可還是雍璘侯府那小子?”

沈慕瑤笑而不答算是默認,剛想開口說成婚之事,李公公進了寝殿。沈慕瑤立刻聞到一股藥香,這是久夢香的味道,但卻沒有久夢香那麽激烈,而是柔和了很多,香力持久綿長。

沈慕瑤心中直覺不好,她擡頭一看,李公公挑了盞燈籠挂在了龍床床尾。那燈籠似透非透,仔細看去,燈罩上竟有些皮膚細膩的紋路。燈罩內裏,久夢香制成的藥香油料在徐徐燃着,透過燈罩發出藍色的幽光,有些陰森。燈罩上繪了一個仕女提着一只燈籠露出了瘆人的微笑。

仕女掌燈!沈慕瑤腦子一震,整個人都慌亂了起來。東陵皇宮中怎麽會出現人皮燈籠如此陰邪之物?而這燈的出現不就意味着千年炎珀也不遠了?沈慕瑤心髒砰砰砰地跳着,盯着那只燈籠眼神都移不走。

成武帝見沈慕瑤異樣的表情說道:“這燈是閩州府丞獻上的,安神效果極好。每日點此燈,朕估計不久便可以臨朝了。”

沈慕瑤趕緊回了回神道:“閩州确是個好地方。父皇身體康健乃萬民之福。”

成武帝:“葉詠音今年被派去閩州做了府丞,表現不俗。前兩天朕還聽聞,葉詠音在閩州一帶發現了野生的什麽草,建議大量種植此草,稱可以戒了那些吸食百樂散之人的毒瘾。孺子可教也!”

沈慕瑤的心跳得更快了,葉詠音居然還發現了還靈草!還靈草和人皮燈籠居然同時在閩州出現,這其中一定有鬼!風雨欲來,此時哪裏是談婚論嫁的時候。

月下瑤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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